依照天机卷上的指示,转生石应当就在这方圆一里地上。下了乌篷船,极目远眺,近处成排的竹林青翠挺拔,竹影拂动间,依稀露出远处山神庙的一角。
倒是座破庙。
杜君恒将手指了指,便径自踏上渡口,石缝中的青苔已经冒了尖,略略让人感到滑脚,她一路往前走,倒是风黎像个跟班似的跟在她后面,他将怀中的天机卷摊开又合上,一皱眉,只得小跑跟了上。
“神尊,我有话说——”
他在后面边招手边喊停,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是得了自言自语的毛病,“在凡界,我总不便称呼您神尊吧?”
听他这么说,走在前面的杜君恒倒真停了下。她立在碧海生涛般的竹林里,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回了头,她一袭白袍翻飞,容颜胜雪,唯独嗓音似从竹海深处传来,却是大大方方:
“君恒,你可以叫我君恒。”
同一刻,细密的银线从天光尽头飘来,细雨如丝,沁凉沁凉吹在他的脸上,竟是令他忽而晃了心神。
混着泥土和木叶香腾起的地面上,一股淡得几乎不易察觉的气味像得了滋养般争先恐后地从君恒身上钻出,他深深地看了那背影一眼,片刻后勾起了唇。
“到了。”
随着风黎的话音落下,山神庙近在眼前。
庙确是座老庙,日子久了,连门眉上的牌匾都歪斜了。庙里的烛台早已空了油,暗沉沉地仅依稀能瞧见横梁剥落了原本银朱的颜色,至于那积了陈灰的空几案后供奉的究竟是哪一路神仙,更是被层叠的蜘蛛丝盘绕着看不清了本来的模样。
风黎探身率先进入,天机卷翻腕上手,倏忽间便幻成了一方古铜的八卦罗盘,只是那罗盘上的指针纹丝不动,一时间很让他有些颜面扫地。
里里外外又细瞧了三遍,他终于不得不开腔了,“怎么回事,不应该啊。”
杜君恒自是瞧见了那罗盘的异状,她唇角微抿,但并未发话。
风黎只觉面子更挂不住了,心说这杜君恒难道是个木头人?又装模作样地继续转了圈。
但,就在他转到漏风的庙门时,那罗盘突然有了反应,就像是被谁拨了下似地,旋即便飞转个不停。
与此同时,一个尖利妇人的声音也从山神庙的雨幕外高声传了来:
“快,快抬进来!少夫人八成是要生了!”
难道转生石会在眼前这个粗手大脚的黑脸妇人身上?风黎后退一步,看看那妇人又看看杜君恒,一张俊脸顿时更黑了。
不等他思考,眨眼的功夫,庙里又多了乘由俩阔脸壮汉抬入的青顶小轿。
其中一名壮汉擦着风黎的衣角过,看见有人,登时也一愣,指着他就是对那黑脸妇人粗声道:“陈妈,这里还有人!”
多半那妇人一时心急也是没瞧见站在阴影里的两名男子,此时屋外正落着雨,实在请他们出去也不是,不请他们出去就更不是。一咬牙,索性先下手为强,道:“二位先生,我家少夫人此刻怕是要生了,你们在此,恐怕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