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
张义回到石家庄的时候,正下雪,天空灰蒙蒙一片,街道两旁积了厚厚一层雪,马路上倒也车水马龙,显得脏兮兮的。
进了五楼的家,父亲张路远准备了一桌子菜,母亲许海萍正忙着拿碗筷。
张路远:“冷吧!小义……吃饭了,还说去接你的,你非要自己打车。”
张义拍了拍肩膀上的雨水说道:“爸!没有必要,一回家就开饭,真不错……妈也没有上班啊?”
许海萍笑道:“我已经退休了,就在上个月,一直没有想起来和你说。”
张义点头道:“也好,这样的天气上班也怪受罪的,要我说前两年就该退了,非得坚持,对了……你身体还好吧?”
许海萍:“好着呢!吃饭,前两天张哲还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张义:“他回来了?北京不是呆得好好的吗?回来做什么呢?混不下去了吧?”
张路远摇摇头吃着饭,许海萍也没有再说话,似乎刻意回避什么。张哲,比张义小两岁,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铁哥们。张义去了部队,张哲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广州,还是在五年前遇到一次,当时是春节张义回家探亲,张哲已经转战到了北京,据说在一家地产中介公司上班。
张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迟早会知道,你们不说,到时候见到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也不好?”
张路远倒吸一口气:“他爸没了,肝癌晚期,两个多月了。”
看来各有各的难处,张哲的情况不好,张义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想了大半年,回家后做点什么事好,完全没有思路。要说也可以到地方单位谋个工作,想想也没有对口的,只好放弃。找工作吧去哪里找?做什么都是问题,张义面临着考验。
张路远和许海萍都知道张义的处境也就不再说什么,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张义有些无所适从,从部队军官到普通老百姓的落差有些尴尬,投靠谁吧还真投靠不了,十多年下来,朋友们都已经成家的成家,生子的生子,一不小心就成了大龄青年,现在还加一个标签就是无业游民。
手机响了,张义看了看,是刘松,张义一边接了起来一边往房间走去。
张义:“我刚刚到家,吃了饭,你吃没有?”
张义:“徐州没有下雪吧?你不知道石家庄都快要封路了,这雪下得真大……”
刘松的情况稍稍好一些,已经有了初步计划,打算年后开一家乐器行。张义从刘松的电话里听出了,刘松心情不错,家里全面支持,甚至连店面都选好了。
“乐器行……多好啊!”张义自言自语回到客厅。
张路远:“你要开乐器行?卖什么乐器?钢琴吗?”
张义无奈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开,我一个哥们,准备在徐州开一家乐器行,我不开……那多闷啊!整天守着个店面,哪都去不了。”
许海萍本以为自己儿子想好了要开乐器行,脸上都笑出花,一听说是别人开,多少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好好想想,这不马上就元旦了,又是新的一年,你这也不找个女朋友结婚……哎……”
这才真正击中了张义的命门,工作什么的倒是可以慢慢想,找个女朋友结婚,说得好轻松哦但是实际上呢?答案是难于上天。
几乎是同时,龙湖市的杨冰也回到家里半个月,龙湖的天气很暖和,中午还有着太阳,早晚却已经有些冷了,得加件毛衣什么的。
杨冰靠在沙发上,对怀里的杨光耀说道:“叫爸爸!”
“爸爸……”杨光耀乖巧地叫着,小手摸杨冰的短发,感觉很有意思。
杨冰道:“阿耀别摸头发,小心我打你……”
杨光耀笑道:“你为什么要打我?你还不是天天摸我头?”
杨冰把儿子放到一边,说道:“我和你说不清楚!好好坐着看电视……”
少校转业的杨冰也面临着考验,部队待遇各方面都还算理想,放不下家里强行转业,考虑到龙湖市的工资水平不上不下,要靠工资还向龙一借的一千多万有些不现实,也放弃了工作,一次买断。回到家里,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入手,那样的情况舒越曾经经历过,好在忙着照顾孩子,落差感小一些。
舒越微笑着对杨冰说道:“老公……你到底有没有在考虑啊?我们还欠着别人好多钱呢!”
杨冰:“欠就欠呗!反正人家又没有逼你马上还,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想干点什么好,这样闲下去也不行……我脑袋疼……”
杨光耀看着杨冰问:“脑袋疼要看医生,要吃药才会好嘛……”
杨宇安在一边听着也哈哈大笑,说道:“阿耀真是聪明透顶,知道头疼药看医生,只怕医生也看不好。”
杨光耀看着杨宇安问:“为什么看不好?上次我头疼就是杨医生看好的……”
杨冰扭头看着可爱的儿子问:“阿耀,你说说杨医生是怎么看的?我头疼也能看好吗?”
杨光耀点点头认真地想着,过了许久才说道:“要吃药,可能还要打针,杨医生有办法,让妈妈带你去看看,不过打针有点疼。”
杨冰道:“疼吗?那我不打针!”
杨光耀:“不打针不会好……”
毫无疑问,杨光耀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有着自己的思考,尽管就在头疼看医生没有错,但是对杨冰来说毫无意义可言,一家人却被孩子的说法逗得哈哈大笑。
杨光耀还是一个孩子,顺着他自己的思维,杨冰很耐心地交流,尽管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不能摸头,为什么杨医生治不了自己头疼的问题。
为了不挫伤孩子的自尊心和好奇心,凡事还得从孩子的角度看问题,多为孩子着想。
杨冰道:“那我还是打针吧!打针头疼就好了是吧?阿耀。”
杨光耀:“打针就好了,很快就好……”
杨冰问:“那杨医生打针要不要钱?”
杨光耀摇摇头,杨冰:“不要钱是吧?要钱爸爸没钱就不能打针了,头疼就不会好了。”
阿耀:“不要钱,还给糖吃呢!”
杨冰看着舒越,舒越说道:“杨医生上次给了他两颗糖,没想到他还记得。”
杨冰捏了捏儿子的脸,问道:“杨医生打针不要钱,还给糖吃,那是为什么呢?”
阿耀眼睛一瞥,说道:“爸爸真笨,那杨医生是医生啊……医生就要治病啊……不给糖吃谁还给他看病?简单的问题……”
杨冰是闻所未闻,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断点头,夸赞儿子聪明。
杨冰经过几天的考虑,欠了龙一钱,龙一老婆出了事,龙一又离家有段日子了,不好意思再去添麻烦,选择先到出租车公司开一段时间的车,赚多赚少在其次,先动起来再说。
一大早,杨冰骑着摩托车到了大生出租车公司,抽完一根烟,开夜班的何荣章缓缓把车靠在路边,走了下来,很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穿了一件棕色皮衣,笑眯眯地看着杨冰。
杨冰挥了挥手道:“小章是吧?我来接班……”
何荣章点点头:“冰哥?等好久了?”
杨冰摇摇头:“是我……刚刚到一会儿,生意怎么样啊?”
何荣章笑道:“没有什么生意,四点后就找地方睡觉了,天亮后也没有拉到什么人,惨啊!”
杨冰递了烟给何荣章,又问道:“我这刚来,也不知道怎么干,有什么秘诀没有?”
何荣章摇摇头:“能有什么秘诀呢?培训讲得已经够多了。多拉人少空车,平时在商场、医院、小区门车站之类多转转……哦……对了……能不打表尽量别打表,反正你懂的,经验慢慢积累,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楚。”
杨冰把烟头按灭在路牙石,开始检查车子和公里数,因为是按公里数算油费,两人平摊。
何荣章:“好好干,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杨冰点点头:“好吧!你早点回去休息,开夜班怪累的,哪天休息我再请你吃饭。”
何荣章笑道:“冰哥客气,走啦!”
杨冰第一天上班心情是激动的,所以忘记了累。在车里连坐上几个小时本身就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更不用说随时随地紧绷神经盯着路边有谁在招手,几个人,还有和旁边同时盯上的同行抢生意,心里还得想着怎么路线跑更合适。
正想着去哪里吃中午饭,电话响了,电话里舒越说正在附近一家餐厅点了菜,看到舒越的时候,舒越旁边还坐了杨光耀。
杨冰:“阿耀……有没有想爸爸?”
杨光耀:“想……”
杨冰笑着问:“哪里想?”
杨光耀指了指心口,杨冰亲了儿子一口,对旁边的舒越说道:“太奢侈了,点那么多菜!我不知道今天早上有没有赚够这顿饭钱……”
舒越看着杨冰笑笑,心疼地说道:“怎么样?累不累?”
杨冰:“还好!”
舒越:“这不是考虑到你第一天上班,带着阿耀和你一起吃中午饭,以后就没有这待遇了,啃馒头还是喝稀饭谁也管不了你……”
杨光耀:“妈妈,稀饭我爱喝啊!”
杨冰和舒越笑了,简简单单的生活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