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时而闷热,时而大雨倾盆,总是那么无常。
龙湖市却一连几天总是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初起时,天边还泛着些白光,有大片大片的云朵卷着,被风吹往西去。度假区方向起伏的山脉中建筑物轮廓隐隐约约,平实古朴,薄薄的雾气随风飘荡,树影参差迷离,错落有致。细小的雨点儿是温柔的,亲昵的,打在龙一的脸上带来些许凉意。雨的味道也带着淡淡的甜,仿佛龙一的心情,就在龙一乘坐的出租车驶进龙家山的时候,雨滴猛烈地敲击着车顶……
餐厅里,一家人大部分都已经落座,珍妮盛饭递给托尼,Zora也站在靠近客厅的位置看着盛饭的珍妮,珍妮忽然愣住了,消失半年多的龙一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的和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一身黑色运动服,黑色鸭舌帽,就连背包都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珍妮停住手中的事,冲出去抱着龙一仔细看起来。
珍妮:“哥……真的是你啊!”
龙一笑笑:“我回来啦……”
托尼也到了龙一旁边和龙一拥抱,冲后面喊道:“大哥回来啦!”
龙一松开托尼,向前走了几步,张开双臂看着Zora说道:“抱抱?”
Zora抱住龙一,双手在龙一后背上拍了拍说道:“总算回来了……坐下吃饭吧……”
龙一扫了一眼桌边站起来的一家人,大家都看着龙一,有些日子没见,忽然出现都有些不敢相信,龙一说道:“你们先吃,我去洗脸,不用等我……”
龙一回到房间,一切都没有变,把背包放下,走到余波的黑白照片前,拿起相框认真地擦了擦,上了香简单洗完脸回到餐厅,大家都在等着。
龙一双手向后捋了捋长发笑着说:“爷爷,吃饭,爸、妈吃饭,叔叔、婶吃饭,大家都吃饭吧!”
龙晓鹏从柜子里找出一瓶酒打开,珍妮赶紧取了酒杯,看着龙晓鹏倒酒,然后递给所有人。龙晓鹏有个习惯,高兴的时候都喜欢喝一杯,自从龙一离家出走后就没有好好喝上一杯了。总感觉酒喝到嘴里并不是什么十分舒服的味道,反而有点难以下咽,一家人团聚之际,酒是必不可少的。
龙一看着唐萱怀里的龙洁问道:“龙洁,不知道我了?”
龙洁从龙一走进餐厅起,一直看着龙一,却已经没有了印象,龙一一头齐肩的长发,还蓄起胡子,和以前是有些不同了,至于大人倒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龙洁摇摇头用一种非常轻的音调说道:“我记不得啦……”
龙一也笑了,所有人都笑了,龙一又问坐在龙文旁边的龙泉:“龙泉,你记得我吗?”
龙泉眨巴着眼睛问:“大爹?”
龙一笑道:“你再好好想想,我是不是你大爹?”
龙泉看了一眼唐萱,似乎想得到一些提示,唐萱只是笑着并没有说话,最后龙泉说道:“大爹的头发没有你长……”
龙一:“那我是你大爹吗?”
龙泉又把目光转向唐萱,唐萱笑道:“就是你大爹了,叫大爹呀……”
龙泉乖巧地喊道:“大爹……”
龙一说道:“其实小龙泉还是有些印象的,就是不敢认而已,龙洁你是不是真的忘记我了?”
唐萱偏头看着安安静静看着龙一的女儿:“宝贝,叫大爹,他是你大爹。”
龙洁才半信半疑地喊了一声大爹,窗外雨更大了,打在餐厅旁边的玻璃窗上,像是要诉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用一种怒吼的方式。天也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开心时,它会毫无顾忌的笑;伤心时,它会毫不保留的哭……对于此刻,或许是一种高兴吧!
白冬梅:“大半年去哪里啦?电话也不开机,一家人都非常担心你。”
龙一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真的无从说起,也许只是想找个地方静静地呆着,也许是想逃避,一个人的脆弱往往要超过任何人的想象,至于说自己跑到麦城的事或许一辈子只能烂在肚子里。
龙一端起酒一饮而尽,说道:“没去哪里,只是到处逛逛……”
然而龙一的状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个整天借酒消愁的人变成了一个会笑的人了,尽管头发长长了一些,有些日子没有怎么打理,人自信了,时间是治愈心灵创伤的良药,看来龙一已经好了。良好的心态比什么都重要,半年的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放下,并非嘴上说的那么容易,龙一却做到了。
龙一用公筷夹了些菜放到龙春风碗里,说道:“爷爷,多吃点啊!”
龙春风苍老的脸上现出和蔼的笑意点点头,酒过三巡,龙一也了解了一些公司发生的事情,连连点头却不发表任何的评论。食品厂碰到困难,龙一的毫不在乎,镇定自若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理解,看来龙一真的不一样了。
珍妮笑道:“哥是不是知道厂里的事赶回来处理的?来的真是时候!”
龙一摇摇头:“没有,我一点儿都不关心,公司的事有大家在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过两天就是你大嫂的忌日了,在外边呆着也不行就回来了。”
吃完饭后,珍妮和Zora收拾了碗筷准备洗,龙一说道:“婶,你去客厅休息一下吧,交给我和珍妮就好了。”
Zora道:“那好吧!托尼……帮忙啦。”
珍妮戴着皮手套洗碗,眼睛却一直看着龙一用清水冲着盘子,托尼用干毛巾认真地擦着盘子,距上一次三人一起洗盘子不知道多久了,反正也很少。
龙一问道:“珍妮……”
珍妮点点头:“哥,你说。”
龙一挤了挤眼睛:“有没有找个男朋友啊?”
珍妮摇摇头说道:“男朋友没找到,女朋友倒是找到两个。”
龙一坏笑道:“是吗?没想到你有那样的爱好……”
珍妮叹气道:“想哪里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其实从一个人会不会幽默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思辨能力,龙一就喜欢和珍妮开玩笑,至于话题不重要,反正说什么都好,毕竟关系好。托尼和珍妮都是自己的亲人,从回国后一直都忙着公司的事情,时间不太允许,文化习惯还是有些差异的。在阿姆斯特丹的时候,托尼和珍妮都轻轻松松可以找到人愉快地玩耍,现在情况却不太一样,龙一有些自责。
龙一:“托尼也没有找女朋友吗?”
托尼摇摇头:“天天往度假村工地上跑,也没有时间啊!”
龙一点点头:“嗯……那等度假村工作告一段落,放大假吧……真有点对不起你们,让你们那么忙!”
龙一回房间冲凉,换了一条卡其色七分裤,白色背心走到客厅,才发现沙发上坐了两个美女,一个是潘晓燕,一个是李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看了一眼珍妮,珍妮靠在沙发上喝饮料……
龙一:“来了,好久不见,茶庄生意好吧?”
潘晓燕:“珍妮打电话说你回来了,来看看,顺便给两个小朋友带点吃的,茶庄生意还行,有时间去坐坐。”
龙一点点头,坐到一旁,喊道:“龙洁,过来……”
龙洁走到龙一面前看着龙一,倒是一旁玩玩具的龙泉跑到龙一怀里,龙一抱起龙泉说道:“长大不少了,你吃什么那么重?来来来……龙洁!还生分了,这孩子。”
龙泉说道:“大爹,我重吧?我吃饭呢!”
龙一拉过龙洁,双手扶在小孩的肩膀上问道:“你和龙泉谁大啊?”
龙洁想了想说道:“一样大……”
众人笑了起来,客厅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息,两个肉呼呼的小孩都穿着斑点小背心,轻薄的短裤,其实严格来讲,龙泉比龙洁要大半个小时左右,龙洁当然是妹妹,两个小孩子都比较懂事,一晃眼就快两岁了,性格却完全不一样。
龙泉喜欢骑自行车,动作也相当敏捷,从小喜欢爬高上低,运动提高了身体素质,所以唐萱一直鼓励他运动。不会走路的时候就整天在客厅里爬来爬去,去海洋馆看各类生物,去野生动物园看各种动物,稍微长大一些经常到湖边玩沙踏浪泡海水,虽然他年纪还小,对一切事物的印象不会特别深刻,但龙一发现,龙泉竟然能记住半年没见的自己,而且自己的形象和以前不太一样。
龙洁却遗传了唐萱的基因要多一些,文文静静的,很喜欢洗头,每次洗头都大叫大笑的,无论怎么说都比龙泉要爱干净一些,至于聪明程度似乎比龙泉稍稍差了一点儿。
龙一又问:“宝贝,你妈妈怎么跟你说的?说一样大吗?”
龙洁摇摇头,龙一又问:“龙泉,你来说,你和龙洁谁大?”
龙泉:“我大,她是妹妹……”
一家人正在逗小朋友玩,龙晓云带着龙芬芬赶到。
龙一起身说道:“叔叔,来了……坐!”
龙芬芬假装好奇道:“哟!这是谁啊?那么老?”
龙一摇摇头说道:“品位真差!个性不知道啊……”
龙芬芬哼道:“真服了你了,哥,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永远不回来了,你不知道,你走后,小青姐姐都没有来过家里,不过今天来了,一会儿就到。”
龙一点点头,也深深明白许多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多事情都会跟着变,也许要真正放下还得需要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