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楚了?”一道粗粝的声音响起,带着浑厚的凝重。
“是,那时候砍下那人的手上,的确有左府的飞刀印,儿子看得清清楚楚。”
“那你整天和左斐在一起,可看出什么不妥?”
“表面看来,并无不妥,只是司青当时曾嘲讽他不及时出手,他也没有异色,儿子这才生疑,怀疑多次偷袭你我的人,是左家或左家派来的人。”
“可有人看出你会武功?”
唐应竹尴尬的摇了摇头,“没有,除了司青和子冉,没有人知道,幸亏跟着的的小厮会武功,否则真的是不堪设想。”
唐宗点了点头,复而又皱起眉,“那小厮怎么会武功?”
唐应竹尴尬的解释,“他原本是个武夫,儿子看他长得清秀,便收了做小厮。”
“我最近听到些风言风语,你娘也催着我给你找门亲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和明府的亲事不能再拖了,否则太后就该亲自指婚了,那时候可是泥足深陷,拔不出来了。”
唐应竹苦着一张脸,“爹,我没见过那明府的女儿,而且听说她……她长得……”
“放肆,你怎可听信人胡言乱语,那明府的女儿爹爹在她小时候还抱过,长得讨人喜欢,他爹娘当成掌上明珠一样,怎么会差,你老老实实的等着娶亲,而且我听说那明珠姑娘师从江湖高人,武功造诣非常人可比,这可比你随随便便娶个官宦门第的人强多了。”
唐应竹脸色一僵,“她……还会武功?”
唐国公脸色冷了下来,“你那是什么表情,他爹娘都会武功,他女儿会武功怎么了?你的武功不能示人,正好让她贴身保护你。”
唐应竹脸色垮了下来,“爹,娶个杀手更好,还能知道是谁想杀我。”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那个勾栏里的女子到底不是正经人家,明府钱大势大,你娶了她,便是如虎添翼,若是让左家的小子抢了先,别怪爹爹没告诉你,你小时候做的那些事,到时候爹也保不了你。”
唐应竹脸色低沉下去,顺从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儿子先告退了。”
唐总漠然的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茶水浅浅的酌着,眼神里精光剔透,像鹰隼一般锐利。
明珠在床上躺了两天,感觉好多了,可是也不愿意起来,宁愿在床上躺着,每次唐应竹、司青和江子冉来的时候都微微愧疚,心里就觉得十分的舒畅。
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大好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呢。
可是你不想找他,他偏偏的找上门来。
唐应竹的院子有几颗桃花树,江子冉在树干上栓了三条足够包住人的锦被,三个人天天在院子里玩,明珠心里也痒痒,小时候“横刀客”师父也给她弄过这玩意,后来被娘亲以不务正业为由,给她拆了。
可是现在看了,江子冉做的比师父做的还要精致,用的是鹅毛绒的锦被为底,树下面铺垫了整整好几层的波斯地毯,就算摔下去也是软软的。
明珠故意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门,江子冉看见她连忙迎上去,让她也上去试试。
“不了,不了,公子们玩吧,我在一边看着就好。”
司青正在兴头上,连犹豫都无,直接同意,“那好吧,你在一旁给我们斟茶。”
明珠抽搐了一阵,暗自后悔,怎么会突然觉得他们三个变善良了呢?
唐应竹悠闲地躺在一个上面,江子冉一边推他,一边摇摇晃晃的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对正在故意把茶水洒在波斯地摊上的明珠说:“你躺了那么久,伤也该好的差不多了,来来来,上来试试。”
明珠当时立马对他改观了,觉得他这个人其实还有得救,就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对了,子冉,送到宫里面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们,再加上明珠一个,咱们一起去,宫里面热闹得很。”
“哎,怎么不让左家的少爷一起去啊?”明珠好不容易在司青的帮助下躺了上去,还没等准备好,司青就开始晃。
“慢点——”
“你是说阿斐啊,好久没见到他了,听说是被派到前方去巡视了。”江子冉不以为意的说道。
“去前方巡视?他又不是官员,为什么要他巡视?”
“他的话就是他爹的话,没人敢不听。”
司青趁着明珠晃到他那边的时候使劲又摇了一下,明珠紧张的攥住锦被,“早就告诉过你,让你少去招惹他,你问他做什么?”
“你们不是好兄弟吗?四个人只有你们三个好,让人家心里怎么想?”明珠反抗道。
唐应竹坐在一旁暗暗嘲讽,面上露出不屑,“只有我们三个才是兄弟,一条心,唐明珠你记住了,你姓唐,不管以后怎么样,也不能和左家有任何瓜葛。”
明珠从没见过他脸上突然出现的阴狠,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江子冉起来打圆场,“说这些做什么啊,明珠什么都不知道,关她什么事?”
“就是。”明珠一翻白眼,享受着桃花被震落,掉到脸上的香气和触感。
司青起身,不再推她,明珠摇摇晃晃的舒服着,便感觉上面有什么被撕裂的声音,继而头上陷落,整个人完整的掉到地上,偏偏唐应竹下面的波斯地毯盖住的,是好多块石头,只是图好看而已,豆腐渣。
众人看着明珠掉下去,唐应竹摇了摇头,把手上刚刚剥开的桔子填到嘴里,“你说人要是倒霉,是真的倒霉啊。”
司青接着说:“子冉,你不是说应竹那绳子里没问题吗?”
子冉摇了摇头,“我刚想说,一开始没问题,后来应竹磨得厉害,早就该换条绳子了。”
明珠艰难的爬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们,“你们就是故意的。”
江子冉连忙上去把她扶起来,“没有,没有,我们是真的忘了,不对啊,应竹,你早该提醒我的。”
唐应竹双手一摊,明珠随手抓起地毯下的小石头向着三个人砸去,三个人连连求饶的到处躲藏。
“明珠兄弟?明珠兄弟?”千里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到处叫着明珠。
明珠几个人玩累了躺在波斯地毯上,看着桃花吹了落,听着千里的声音,明珠腾地——起身。
便看见一脸喜气的千里激动地跑过来。
“少爷,司青公子,江公子。”
“千里,跑什么呢?有什么好事?”唐应竹问道。
千里自从回来,便被提拔成了唐应竹的私人护卫,说是护卫,实则唐应竹根本没什么事,除了那天遇刺,所以他们这些护卫也就个闲职,可是千里有事没事的闲不住喜欢帮老管家去抬轿子,看门,搞得大家伙都喜欢这个实诚的小子。
“少爷,淑芬来信了。”千里激动地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众人欣喜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唐应竹三个人眼里发着光,都想看看这个千里心心念念的“淑芬”是个什么人。
“拿出来,本少爷给你看看。”唐应竹拿起一旁搁置的帕子擦了擦手。
千里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说:“不……不用了,淑芬才学会写字,写的不太好看,不好……不好……”
司青笑着起身,“能学就是好事,都得慢慢来,你看明珠连学都不学,大字不识一个。”
千里看了明珠一眼,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嘻嘻的看着她,把手中蹂躏的褶皱的信封递给她,“少爷们教我和明珠兄弟学字,是我脑子笨,学不会,明珠兄弟学的比我多,能不能……能不能……”
明珠会意,这是要她念给他听啊,他跟着唐应竹三个人念书的时候,唐应竹教给她和千里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唐应竹他们故意教给她错的字,明珠自然认得出来,也不说破,说破了岂不是说明她是认字的?
明珠不会忘记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江子冉为了给她解闷,想出教她认字的提议,明珠立马想到了千里,有他在,唐应竹几个人也不会太欺负她。
唐应竹至今教过她最正确的三个字,就是“唐明珠”。有时候他们自己一本正经的教着明珠怎么写那个字,自己写着写着就笑了,明珠就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完全看不懂。
千里从没上过学堂认过字,比起抬轿子看门,不知道难上多少倍,可是还是一本正经的一笔一划的写着唐应竹教的错字,还是司青看不下去了,才停止了教习。
明珠有点底子,当然能够一一正确的念出那些“错字”,千里由此觉得是几个少爷嫌弃他太笨,所以教不下去。
明珠解开那信笺,捏了捏里面好像有个软软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个做工粗糙的荷包,墨绿色为底,上面用劣质的丝线,绣了两朵并蒂莲,可见出回针处仔细,仔细一看还能看出荷包上墨绿色中有些许黑点,也许是绣的过程中,针扎上了手流的血。
千里倒是难得的没有激动的大叫,只是热泪盈眶的拿过明珠手上的荷包,紧紧的攥在手里,像捧着一件珍宝。
唐应竹和司青相互看了看,江子冉以为他是太思念淑芬了,就提议道:“应竹,你看,千里都来了这么久了,也没回家一趟,不如放他几天假,让他回家看看去。”
唐应竹也点头同意,只见千里坚决的摇摇头,擦干了眼角的泪痕,“不行,俺不能回去,俺答应过淑芬,等俺攥够了钱才能回去娶她,俺还没赚够钱,不能这么回去。
听着他激动之时,连家乡的方言都说出来了,几个人就打消了安慰他的念头,故作一脸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