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刚把圆通大师推进包厢里,罗图便一眼将圆通认了出来。
圆通嘴里叼着一只鸡爪子,正嚼得有滋有味,见到罗图后,立刻双手合什:“没想到一时间能遇到两位故友,真是难得的缘分,佛祖显灵,阿弥陀佛。”
罗图早已习惯了圆通大师道貌岸然之下,一颗时刻瘙动的心灵,微笑回礼:“几天不见,大师风采依旧,肉也吃得,还混上了推轮椅的仆人,真是可喜可贺。”
凌阳在圆通背后狠狠一推,恶狠狠道:“赶紧下来,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佛祖平时都怎么教育你的?”
面对整整一车厢包含敌意的汉子,圆通脸上依旧古井不波,大模大样找了张凳子坐下来,目光落在楚婉仪的脸上身上,上下仔细打量,似乎对楚婉仪很感兴趣。
卧铺车厢的设计,一面是隔板隔开的床铺,另一侧的车窗两边,都设置有可以自动弹起,紧缩回厢壁凹槽里的临时休息凳,可以坐在上面观看外面的风景。
圆通吐掉鸡骨头,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嗑了两粒,又抿了一口朱改刚刚喝过的饮料,目光没有须臾离开楚婉仪,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老衲刚才吃得太油腻了,不知道有没有水果之类的,老衲想清理一下肠胃。”
凌阳见圆通一个劲儿盯着楚婉仪看,心中恚怒,没好气道:“老家伙你不是个积年的和尚吗?怎么吃起鸡爪子来了?刚才人多我都没好意思说你,就你这等荤素不忌的花和尚,佛祖怎么还没把你超度进十八层地狱里受苦,你是不是给佛祖送礼了?”
圆通脸上没有一点惭愧的神色:“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在老衲眼里,鸡爪子和瓜子花生没有什么区别,佛祖和芸芸众生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哪有什么区别?钱施主过于执着了。”
自打圆通一进来,罗图便始终有意无意挡在楚婉仪身前,生怕圆通突然动手。这会儿朝楚婉仪使个眼色,示意楚婉仪去后面避一避。
不过楚婉仪这次却没有听话,饶有兴致的和圆通聊了起来:“大师佛理精深,看得通透。传说降龙罗汉,也曾经下界游历,化身为济癫和尚,喝酒吃肉,却始终解脱苦人厄难,渡亡者升天,超恶人轮回。大师您风采俨然,不输于济癫,难道也是顶星儿上下来度苦的?”
凌阳连连朝楚婉仪眨眼,意思是这个老和尚是个危险分子,好端端的你跟他废什么话。楚婉仪和凌阳在一起久了,早已培养出默契,暗中对凌阳摆摆手,意思是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魔障即是历练,苦海亦是本心。全天下执念的众生,都是宇宙中一颗细微的尘埃。不分佛、魔、道、野,人即是佛,佛本是道,道可成魔,魔又由人心而生。所以孰是孰非,孰高孰低,佛魔凡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楚婉仪笑道:“听得大师一番高论,胜过读破万本经卷。大师禅机锋锐,语带至理,楚婉仪真心叹服。”
“楚婉仪?好名字!”圆通大师摇头晃脑道:“楚楚可怜,婉木清华,仪态万千。施主当真好名字!”
凌阳恨不得一巴掌抽在圆通的光头上:“老秃驴你可真不要脸,装神弄鬼了半天,又是北大又是清华的,见到女人就昧着良心往死里夸,不是想心怀不轨吧?”
圆通宣念一声佛号:“贫僧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再美貌的女子,在贫僧看来,也不过是一副镜花水月的皮囊而已,钱施主您这样诋毁老僧清誉,就不怕佛祖降罪,将你天打雷劈吗?”
凌阳很少见到耍嘴皮子能和自己一较高下的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四大皆空?我看你八成是假扮成得到高僧的江湖骗子,除了心眼儿是空的,剩下的地方都不空。老实交待吧,刚才是不是你故意释放出一丝精神异力,试探我的虚实,整列火车就这么几节车厢,你可别跟我装傻说不知道!”
圆通把手里捻玩的金项链扔在桌子上,从布袋子里又拿出一块马蹄形状的磁铁,牢牢粘在一起,微怒道:“老衲修行不够精深,刚才的确是对钱施主生出了嗔念。女施主您给评评理,钱施主带着一个奶奶和两个爷爷,跑到敝寺里大闹了一场,扰乱佛门清净,临走时就留下这么个东西,说是捐献给寺里的香火钱,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楚婉仪嗔怪道:“钱多多你怎么连佛祖都敢糊弄,你见过香火钱捐吸铁石的吗?”
圆通大师:“……女施主您也够不着调的……”
凌阳强词夺理道:“老和尚不是刚说过什么四大皆空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翻译成人话,意思是说天地万物众生平等。在我看来,金子就是色,铁链就是空,金项链和拴狗的铁链子根本没啥区别,老秃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圆通怒道:“你怎么骂人哪?”
凌阳翻了个白眼:“我骂你了吗?众生不都是平等的吗?佛都本是道了,人和驴怎么又不一样了?我管你叫老秃驴,正是形象的分析出你这副臭皮囊现在的状态,老而且秃。把你形容成驴是看得起你,驴听见没准儿还不乐意呢!”
圆通修行了大半生,在华国的大寺院里,也是法号圆字辈的佛教界老祖宗,哪里受到过这样的侮辱,抓起一把瓜子,劈头盖脸朝凌阳摔去:“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你这样玷污老衲的人格,老衲跟你拼了!”
“哎呀,老东西发飙了!”凌阳不退反进,顶着满头满脸的瓜子皮,和罗图并肩而立,把楚婉仪紧紧护在身后:“你刚才破了荤戒律,调戏女人又犯了色戒,怎么这会儿恼羞成怒,还想犯下杀戒不成?我警告你千万不要乱来,我们人多,群殴你一顿犯不上,到时候把你揍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想哭诉都找不到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