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搀扶着一只脚受伤的姚承思,从教堂后面绕到正前方,姚承思才看见教堂的前脸,果然同凌阳所说的一样,尖顶处的一扇百叶窗外,用粗铁丝固定着一个硕大的红漆十字架,油漆颜色斑驳,露出一块块腐烂的木头原色,上面浮突雕琢着受难的耶稣,双眼空洞无神,看上去十分诡异。
这间教堂建立在山顶,背临一处并不陡峭的山崖,前面有几片处于冬眠期、掉光了叶子的柞树林,并没有上山的路途,只是被人为扫出了一条小径,十分偏僻。教堂的四周,耸立着上百棵苍翠参天的红松,正好把教堂严严实实地挡在中间,如果不是凌阳动用了“透望者”的能力,恐怕很难被寻常人发现。
凌阳见教堂坐落在如此隐蔽处,周围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再结合姚承思所说,南朝并不允许民众信奉宗教,暗自揣测,这里十有八九是一群异教徒的秘密集会地点,里面恐怕会有些古怪,暗暗凝神戒备,不露声色地捻动手指上带着的一枚藏银戒指,轻轻敲响了教堂的大门。
幽山旷谷里,本就是拢音的地方,敲门声虽然不大,却无比清脆。教堂里果真有人居住,听到凌阳的敲门声,教堂里顿时传出一阵纷乱的声音,隔了半天,才有一个粗犷的男声回应道:“浑天摆银,升点得这么紧,来的是老海还是老渣?吃了饭食没有?”
凌阳的眉头立刻皱紧了起来。
老战老炮兄弟俩,一直跟在要门两代门主身边,是精通各种江湖门道的老油条。兄弟俩和凌阳喝酒闲聊的时候,曾经把江湖上的黑话,当做笑谈说给凌阳听,其中不无提携训导之意,是以凌阳立马听出,门内的男人口中所说,正是一番不折不扣的江湖黑话。
浑天,指的是黑天;摆银,指的是下雪的天气。升点便是敲门的意思,老海一词,则是江湖同道的统称,让凌阳心惊不已的,则是“老渣”这个词语,是江湖中三百六十行里,最为人所不齿的,贩卖人口的行当称呼。
教堂里男人刚刚的问话,是隔着门问凌阳:“冰天雪地的,你大半夜来敲我的门,是一时迷了路的江湖同道,还是我们团伙中贩卖人口的兄弟?”
“吃了饭没有”这句话,则是隐晦地询问,如果你是自家兄弟,是不是又挟持来新得到的货,也就是又使用手段,把孩童和年轻的妇女拐骗到了这里。
凌阳终于确定无疑,这伙儿满口标准华国黑话的人,定是一个专门贩卖人口的恶势力团伙,正犹豫着是进去还是转身离开,姚承思却早已勃然大怒,不顾脚上的伤势,猛然将教堂的大门一脚踹开。
姚老爷子身为要门老道儿上的英豪,自然精通这些江湖路数,自小教导给女儿知晓。姚承思早已听出了男人的话中之意。
姚承思虽然开赌放债,做的并不是什么光彩生意,不过自小受到父亲的教诲,从不肯做江湖上忌讳最深的四件事情:欺师灭祖,改投门派,滥杀无辜,欺辱妇孺。
江湖人士虽然凭借着一身武技,个顶个都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霸道性子,却最是注重江湖规则,从不肯做出受人诟病的下三滥事情来。姚承思又是个炮仗脾气,点火就着,见到如此惨厉之事,就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哪里按捺得住,一时怒从心起,甚至来不及提醒凌阳一声,直接一脚踹开教堂的大门,一阵风地冲了进去。
凌阳没有摸清教堂里的状况,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人,都带着什么样的武器,本不想贸然闯进去。见到姚承思这个冒失鬼冲了进去,就向动用异能之力,最起码异化成一名“山岩巨人”,好歹也能护在姚承思身前,挡住对手的刀斧。
凌阳心念一动,刚想迅速异化,突然听到教堂里传出一阵枪响。
凌阳这一惊非同小可,心知即使身为异能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根本抵挡不住枪支的威力,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尾随姚承思冲了进去,脚下紧紧遵循着姚承思闯入的轨迹,前胸正好贴在姚承思的后背上,把姚承思撞得向前飞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凌阳早已拉住了姚承思的一只玉手,向自己怀里轻轻一带,紧紧抱住姚承思的娇躯,两个人一齐向前滚去。
凌阳扑出去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扫向门边,只见教堂门内的两侧,分别守着五六个男人,怀里全都端着原木枪柄,铁线枪托的自动步枪,看上去正是国际恐怖分子最为钟爱的AK47型号步枪。
这种突击步枪,是上世纪的四五十年代,由苏联的一名枪械师制造出来,经过几代改良,很快风靡全球的杀人利器。
AK47可以随意调整快慢机,集全自动和半自动为一体,可以点射或是扫射,威力巨大,造价低廉。少有的不足之处,一个是有时常卡壳的毛病,另一个就是射击时的精准度不高。不过用低廉的价格,能够买到这样性价比奇高的枪支,并不影响其一直为世界各地的恐怖分子们所钟爱。
凌阳万万没有想到,在南朝的一座荒山教堂里,一群贩卖妇女儿童为生的犯罪分子,手里居然拿着这样厉害的杀器,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即使是在最为离奇的噩梦里,也不会想到这样奇异的场景。
凌阳环住姚承思的躯体,手掌正好搭在姚承思的胸前,除了感受到一团青涩的柔软以外,触手一片温暖的粘腻,正是姚承思一时大意,胸前被子弹击中,正不断流出汩汩的鲜血。
凌阳大骇之下,甚至顾不得身后持续扫射的汉子们,抱着姚承思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闪电般向前掠出十几米的距离,蜿蜒蛇形前进,避开了呼啸而来的几梭子弹,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炮弹般朝一扇窗户斜射过去,瞬间用脊背撞碎了窗子上的玻璃,紧紧搂住怀里的姚承思,不受控制地朝教堂后面的山崖下滚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