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亚德的眼睛盯着她,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满是惊愕。
“真见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的话低沉而又断续地说出口,显而易见,他无法自控,也难以平静。
“我不想杀你,”芒罗说,“但如果我必须杀你的话,我他妈的就会一枪把你的脑袋轰掉。”她将一把椅子踢到他的跟前,“坐下。”
他照她说的做了,很显然,他这样做是因为困惑,并试图了解是怎么回事,而非因为真正的恐惧。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只笔形电筒,瞄准了他的右眼,然后站在他的面前,站在他刚好够不着的地方。“我认为你对我个人而言,是一个战略威胁,”她说,“我又累又饿,而且发狂,所以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想要答案,我想知道真相,哪怕你认为它们会激怒我。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一切谎言、扭曲事实和半真半假的话,只会让你立刻送命,而我也会从此消失。”
贝亚德对那束光芒眯缝着眼,并且尽量避开它。“我从未对你撒过谎。”他说。
“这句话本身就是在撒谎,”她说,“你把我当白痴吗?”
贝亚德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把头转向一侧。他做了一次浅呼吸,转瞬之间,又抬眼凝视着她。
“回答他妈的这个问题。”芒罗慢慢地摇头。“‘盲目的信任可能很危险,’”她说,“这句话具有某种暗示的意味,虽然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阵子,在任何时间点上,你原本都可以告诉我——给我那些我需要的信息,好让我找到线索——可是你没有。在过去的一周里,我两次被同一伙人用枪口指着我的脑袋,只有你能够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她说,“他们从未提出过要看我的身份证件,甚至从未仔细端详我的模样。你解释一下。”
“我和你一样困惑不解,”他说,“什么?你以为这是我策划的?假装我要让自己的脑袋就在你的旁边被轰掉?这是一个什么该死的战略。今天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差点儿被杀掉。在这一点上,我几乎和你一样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芒罗往前走近一步,就站在他的面前,把枪口按在他的下巴上,迫使他将头后仰。她又开始转到他的身后,一边将枪口顺着他的脖子滑过去。他的眼睛跟随着,虽然他的头不能动。她最后将枪口顶在他的天灵盖上,站在他的后面,同他保持着一个手臂长度的距离。
“埃米莉·伯班克,”她说,“关于她的情报,你给我的有多少是准确的?”
“我从来没有对你撒过谎,”他说,“你对哪一点怀疑?”
“三年前,你确实在巴塔见过她?”
“是的。”
“萨利姆给我们的信息,还有你的其他两个所谓朋友说的话——它们都是真的吗?”
“据我所知都是真的。我想,他们可能都见过那个女孩,所以我们才会去那里。”
在这种解释的收尾处,芒罗听到了某种异样的东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头向天花板微微倾斜了一下。“弗朗西斯科,”她说,她的口气温和而平淡,“我可以感觉到你对我有所隐瞒,我能够嗅到它,触摸到它。还有什么是你没有告诉我的?”
他沉默不语。
“我需要采取行动了,所以有什么话,你赶快说出来。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
她的枪把他的头杵到前面,“无论你是死是活——这是你的选择。”
他叹了口气。这是一个深呼吸,他的呼气中有一种最终被打败的意味,好像无论他接下来说什么,他都要面对死亡的命运,而且愿意接受这种结果似的。“我三年前在巴塔见到那个女孩时,”他说,“我就认出了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男人。我知道他们是谁,也知道到哪里找到他们。”
芒罗仿佛听到自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她咬紧了牙关,从后面狠狠地踢了椅子一脚,几乎让他从上面掉下来。“你他妈的差点儿让我们被杀掉,”她恨恨地低声说,“而且死得毫无价值!真见鬼,弗朗西斯科,你早就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忙活一天有什么意义?你他妈的原来早就知道!”
“我只是想确定,我掌握的信息是否还有效。”
这种解释没有说服力,它对不上茬儿。即便愤怒影响了她的判断力,她也知道这一点。
“你真是胡说八道!”她说。然后,她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冷冷地说,“我很想吻你,摸着你的头发,并告诉你我有多么抱歉,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她慢慢地缓步向前,再次站到他的前面,“对我而言,你比我认识的其他任何人都更重要,”她说,然后把枪对准了他的前额,“拜拜了,弗朗西斯科。”
就像是在喊叫一样,他用粗哑的声音大声说,“等等!”接着,他用略高于耳语的音量说,“真该死,瓦内萨,我到底怎么才能向你证明,我对你说的是真话?”
“你没有把一切都告诉我,”她说,“我杀了你只是为了自我保护,弗朗西斯科。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没有选择。我肯定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也一会这么做。”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垂下眼睛。“这个任务会持续多长时间?”他问,“两周,也许是三周。我们进入那个地方——进去,出来,也许轻松而又简单。嗯,也许不是那么容易,但今天早晨,我没法估计它。当任务结束时,你会怎么做?你回到你的世界,而我留在我的世界。这个任务的结束之日,就是你和我的分别之时。”他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充满质询的意味,“鉴于这种情况,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不去巴塔的理由吗?”
多么可悲,她需要听到的真相居然是这个!她把手电筒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那里移开,然后把它关掉。“这是我一生当中听到的最蹩脚的借口。”她扣上了保险装置,把枪插到后腰处,“你到底都在想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你不应该根据情感作出战术决策。”她握住他的手腕,替他打开了手铐,“就把这当成是你把我关在船上那个小牢房里的代价吧。”
他仍然坐在椅子上盯着她,揉着刚刚戴着手铐的腕部。“就连一个战略大师偶尔也会出差错。”他说。他抬起头来,“我不知道应该吻你,还是揍你一顿。”
她双臂交叉,注视着他。“我发誓,弗朗西斯科,如果我发现是你出卖了我,你就死定了。我会追杀你,不管你还是你的手下人做什么,都无法阻止我履行自己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