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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一季 张国强、孙幕僚漫游险境(2)

“弄点儿个盐,晚上睡觉的时候噢,码码,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噢,弄点儿个盐,睡觉的时候码,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孙幕僚摇头晃脑的把张国强的话复述了一遍。时值黄昏,两人站在草屋门口就如何治脚气讨论的热火朝天。

“我这个脚噢,它还怪,看了不知道多少医生,都没得用。”

“盐哎,我不跟你讲么,用那个盐一码,好得快得很呢!”

“噢,用盐一码。”

“哎——”

两无聊人一直讨论到天黑,才各自带着满足的表情准备进草屋睡觉。

被抓一个多礼拜了。孙幕僚因为没有任何特长,做了苦力,张国强遵循金子总会发光的规律进了专给头领们开的小厨房做了伙夫。每天张国强都会留一些好吃的给孙幕僚,所以尽管工作劳累,但孙幕僚怨言并不多。

“明天不要忘了给李头儿说说,让我到厨房来烧火来,******,累我倒不怕哦,就是太危险,今天又碰到塌方了,差点儿出不来。”孙幕僚说。

“放心来放心来,我都说过么,头儿十次了,明天他要是再不给我答复,你放心,我不烧那个*盐炬鸡了。到时候看族长要吃,看他怎么办?”

“那就靠你了。”

“好!”两人各自带上门睡觉。

岩盐族——豁实枪凤阿雪儿山脉众多少数民族中的一支,以出售聚集地盛产的岩盐为生。

岩盐,土壤中的盐。由雨水溶化土壤中盐分,然后再汇集到一起结晶而成。

在岩盐族的聚集地,岩盐之多多到了成灾的地步,到处都是,用铲子在山上挖不到一米深就能挖出白花花的盐,岩盐族甚至用盐铺路。但这盐,一开始却让岩盐族吃尽了苦头,土里长不出任何庄稼,缺水,族人往往活不到四十岁就死去,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岩盐族走出了聚集地,发现这世界上原来并不是到处都是盐,有的地方甚至吃不起盐,而这世上最有钱的商人——就是盐商!

第一支岩盐族的驼盐队成立,大批的盐被发誓改变自己族人命运的岩盐族人驼出来,廉价的盐涌入豁实枪凤的各个城市、乡村。原来的盐商勾结各地官府以私盐为名对岩盐族进行围剿,失败、再围剿,再失败,岩盐族在一次一次的围剿中壮大——人民想吃到廉价的盐就是岩盐族的后盾!直到有一天,岩盐族终于发现,自己就是最大的盐商了。岩盐族如愿以偿,改变了族人的命运。

也许是太多的族人死于围剿,岩盐族拒绝和官府合作,结果豁实枪凤的盐税便名存实亡。

被人围剿、压迫的岩盐族在成为富商之后不自觉地转变成了围剿、压迫别人的人。

大坡村——一座摩督教徒的自然村,以农为生,离岩盐族足有几十里地,风景秀丽,民风淳朴,以前和岩盐族井水不犯河水,但岩盐族发达起来后,突然有一天派人来通知大坡村的村长,说是大坡村已经被划入岩盐族的领土了,限期让他们搬走,作为赔偿,岩盐族愿意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建一座新村子,并且再赔一批金银。单从钱财上来讲,赔得超出了大坡村损失的三倍还要多,但大坡村的所在地是摩督教的圣土之一,历年来外出苦修的摩督教徒都要经过这里接受补给,而且还是摩督教徒的复活点之一——死去的虔诚的教徒复活后尽管无知无识,但会下意识的到这里来接受复活,没那么虔诚的教徒,也会被“捕捞者”用绳子牵着,一个个串起来,送到这里兑换金钱。所以大坡村是不可能搬迁的。

岩盐族下达的最后期限到了之后,派出大量的子弟和佣兵,想用武力解决问题,但没想到的是,摩督教原本就崇拜死亡和苦难,没几个活人,打起仗来不要命,长期的苦修,意志力又顽强,居然以一敌三,把岩盐族杀的大败而回。此后两边就征战不休,一边有教徒遍布整个豁实枪凤的摩督教作靠山,一边有生意遍布整个豁实枪凤,富可敌国的财力作靠山,两边势均力敌,打得不亦乐乎。而岩盐族从长期的实战中总结出经验,一到摩督教的斋戒期就大举进攻,趁摩督教徒都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捡便宜,最后简直都成了一个传统。张国强和孙幕僚碰见小青皮的时候,正是大坡村村民斋戒期的最后一天,正是岩盐族进攻摩督教徒的日子。小青皮和垂头丧气的中年人见到的天上升起的烟花,正是大坡村受到攻击后放出来召集教徒的讯号。现在,小青皮、中年人和孙幕僚一起在盐矿里采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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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幕僚用一柄小铲子在面前快速的铲了几下,然后把掉下来的岩盐归归拢,一铲一铲的铲到身边的麻袋里,不远处采盐工们不知道谁说了个荤笑话,传来一阵大笑。孙幕僚支楞着耳朵听了听,那边却没声音了。

孙幕僚在的采盐洞位于岩盐族聚集地的牛头山下,是个大矿,采盐工们天长日久的开采,里面四通八达,盐道如蛛网密布,就连最老的盐工也不敢在里面乱走。盐矿易塌方,特别是下雨后,用粗大原木支撑起来的盐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牢固。盐工们经常在挖着盐的时候,突然挖出年代久远的干尸,干尸都被盐腌的呈现出一种灰白色,像过年吃的腌肉一样。心地好的,把干尸拖出去,扔到淡水池里泡着,而心地不那么好的,嫌麻烦,往往喊一嗓子:“晚上有咸菜吃了”,一边顺手就把干尸扔到一边,再在干尸上面来两铲子,重新腌起来。而三天两头的塌方,又不断制造着新的腌肉。

岩盐族们早已不自己挖盐了,他们专门负责运盐,挖盐的都是雇来的穷人和被岩盐族抓来的俘虏。盐工是豁实枪凤除了打白眉毛之外最危险的职业之一。

“哪个是孙幕僚、孙幕僚是哪个呀?……”盐洞外有人一路喊着过来了。

孙幕僚抹了把头上流下来的咸汗,歪着头仔细听了听,确定了那难懂古怪的方言喊的确实是“孙幕僚”。

“我!我!我就是……”孙幕僚一把扔下铲子,欢呼雀跃的跑了出去,一路上还和认识的熟人打招呼,“我要去厨房烧火了,我要去厨房烧火了……哈哈哈哈”

一路跑到喊话的彪形大汉面前,突然发现喊话的好像面色不善,转身想跑已来不及了,喊话的一巴掌刷到孙幕僚的脑袋上,直接刷倒。

“妈了个巴子的,哪个叫你在擎天木下面撒尿的!想害死兄弟们么!”

擎天木就是支撑盐洞的粗大原木,因为盐工们的性命都系在这些原木上,所以盐工对这些原木都有一种图腾崇拜的感情,在原木下撒尿,一方面亵du原木,另一方面把原木下面的盐泡软了,会引起塌方,可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曾有屡教不改者被活活打死。

“算了算了,他是新来的,不知道,又是第一次。”有人劝。

“不知道?不知道我就让他知道,让他记到骨头里去。”喊话的彪形大汉继续毒打孙幕僚,还喊了几个同伙一起帮忙。

正这时,喊孙幕僚去厨房的老头来了,看见有人挨打,站在一边饶有兴味的看了半天,等到打完了,才开始问谁是孙幕僚。

孙幕僚满脸血污的爬起来,哭丧着脸说:“就是我。”全无了先前的欢呼雀跃,跟在老头后面,一瘸一拐的走了。

到厨房吓了张国强一跳,哆哆嗦嗦的把身上血污洗了,开始打下手。

厨房的活儿比挖盐要轻松的多,还能随时偷吃,孙幕僚觉得掉到了福窝里。

张国强晚饭做了一盆大烤野猪肥肉——用松脂小火烤,涂蜂蜜,烤得皮脆肉焦,一股子松树清香,一碟凉拌野生甲鱼裙边(这里野生动物极多,张国强许多野味的烹调方法,特别是用料极浪费的,都能小试身手)、一大海碗冬菇鸭舌烩——全是野鸭舌,再加上一汤盆离岩盐族不远的哪个小石潭特产的水草炖的清汤——水草名素母鸡,一根很粗的茎,遍生细小,茶叶般的叶子,炖出来的汤一股浓浓的鸡汤味,茎啃起来像鸡腿而鲜嫩多汁,带植物清香,叶子味道像嫩滑的鸡皮。张国强得到这玩意儿后爱不释手,已经摸索出好几种吃法了,包括清蒸、涂上野猪油烤、凉拌等等等等……而岩盐族原来只知道烧汤。

几道菜由仆人端走了,张国强把做菜的下脚料——没有裙边的甲鱼啦、没有舌头的野鸭啦,飞快地做了些大路货,一盆一盆端出来,放到院子里面的圆桌上,打下手的和给盐工们做饭的普通厨师,个个光着膀子,肩上甩一条毛巾来了,坐定后就大吃二喝、吆五喝六、十分写意,张国强出去把小光头和中年人领进来——盐工是不允许进小厨房的,在一张小圆桌上坐定。

张国强也光着膀子,挺着黑乎乎的肚子坐在圆桌边上,举起筷子对小光头说:“来来,小跳蚤,尝尝你国强大叔做的菜。”他们已互通姓名。孙幕僚对中年人说:“岸青,我们这桌可是和族长们吃的一样。”,原来这桌是应孙幕僚的要求,有意多做的。中年人岸青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像孙幕僚想象的,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来,让孙幕僚觉得这人有点不识好歹。

张国强就着一碗好稀饭,吃着面前的一碟清炒苦瓜,这是他给自己留得,厨师历经烟熏火燎,一般都喜欢吃清淡的东西。

“张兄、孙兄,这两天就要有人来救我们了,到时还要警醒点,小心误伤。”岸青突然小声说。

“真的!”孙幕僚一下喊了出来,旁边桌上的人都看过来。岸青把头埋到桌子下面,等没人注意了才伸出,对孙幕僚说:“嘘!小声点,是秘密,很少人知道,告诉你们,就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千万别泄露出去。”

孙幕僚点着他的小脑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一定一定。”

吃完晚饭,两人在房子里就睡不着了,等人来救,但一夜“无战事”,第二天都晕晕沉沉的,一个切菜切到了手,一个烧菜放多了盐,两三天后,两人就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忽一天,两人大早醒来,发现同睡一屋的人都不见了,两人跑到门外,到处没人,跑到厨房,送菜打杂的人也不见踪影。

“妈的,都成神仙上天了。”张国强说:“不管,就是成仙那也要吃是不是?孙兄,咱们先把饭做上,不要到时候来不及,所谓农民种田,厨师做饭,一行一行的本分,照本分做总不会错的。”

“好,我早上想吃稀饭配上次腌好的酸辣素母鸡,如果有一点脆煎饼就完美了。”

“简单,半个小时后开饭。”

孙幕僚和张国强呆久了,也知道半个小时就是四分之一个时辰。

“你给我搬点柴火来,不够了。”

孙幕僚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两人居然不顾一切异像,先做起早饭来了。

孙幕僚一脚踏出厨房门,就见一名银盔小将,白面微须、虎背猿腰、英气勃勃的站在树下,却正是花荣。孙幕僚张着嘴,心中疑惑万分,一是不知该问什么,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还吃饭了?”,当真民以食为天。

花荣一笑,说:“还没呢。”

“正好,张先生在里面做早饭,你进去等到,我去搬点柴过来。”孙幕僚话说顺溜了。有张先生在,孙先生就不用操心了,跟着吃饭就是,别的管他呢。

花荣说:“孙先生但去无防,我正想找张先生问些事情呢。”一边就弯腰进了厨房,心里对孙张两位先生真是敬佩无比,昨晚一晚闹得天翻地覆,两位先生稳睡军中床,喊都喊不醒,一早醒来,不顾一切变化,先钻到厨房吃早饭,当真生活习惯雷打不动。

“张先生!”

“啊!”

花荣一露脸,一个招呼,惊得张国强把手里的铲子都扔掉了。

“花、花将军,你、你、你怎么来了?”

看来张先生总比孙先生来得正常点。

“此事说来话长……”

两人桌边坐定,开始叙述别后变化,一会儿孙幕僚也搬柴回来了,泡上三杯茶,坐在一边,也听得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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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花荣那日在玄衣女子的指点下,策马狂奔,足足跑了一天,才到一座村子。小村子隐在山谷中,被山上流下的一条小溪横穿而过。

玄衣女子与花荣共乘一马,到了村头,她直接跳下马,跑了进去,花荣在村外足足等了顿饭功夫,玄衣女子才领了一大群人出来。

“不知将军到来,有失远迎。”一名短须老者一拱手。

“不敢,不知本将军护送公主何在?”

短须老者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玄衣女子。

“凤娘,什么公主?”

花荣的两条眉毛一下就竖起来了。

“别急别急……”玄衣女子,也就是凤娘,连忙安抚花荣,然后对短须老者说:“公主就是那个跟彭喝德城主昙玄一块儿被我们救下来的那个女的。”

“她是公主?你怎么不早说。”

“她自己不愿说,管我什么事,我把人请来倒有错了。”

短须老者摇摇头,对花荣说:“请将军不要见怪,公主现在在从大坡村到这里来的路上,明天就到了。还请将军在凤隐休息一天。”

“请问公主被救出来时,共有几人,明天何时到达?”

“大约五六人,明天凌晨就能到达。”

花荣心里想了一下,觉得重要的人差不多就这个数,也没多想,一抱拳,说:“如此有劳各位。”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村。花荣一路打量,这村子建在山上!

自下而上,排的密密麻麻一行一行的都是竹制吊脚楼,人就走在吊脚楼和吊脚楼之间的悬空竹廊上,最低离地面也有十米,而在各行上下的吊脚楼之间悬挂着无数的滑索和藤梯,自山上而下的溪水被竹管导引到每家每户门前,然后汇入谷底,谷底,是一片溪水漫过的湿地。

这会儿吊脚楼的窗户里都伸出一颗颗的脑袋,好奇的看着他。

由于已到晚饭时间,花容被直接迎到了一间饭厅,分宾主坐下。

“地方太小,还请将军见谅。”

“哪里,此处巧夺天工,让花荣大开眼界。”

接着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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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上了哪些菜呀,味道怎么样呀?”听到这里孙幕僚突然插嘴。

“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菜,我是说材料比较特殊的。”张国强也忍不住问。

“我没在意。”

“自己吃什么都没在意?”孙幕僚说。

“我确实没注意,就记着跟那个短胡须的许长老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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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建成这样是有原因的。”许长老说。

“我们是信奉摩督教的有凤族人,传说先辈在一只凤凰的带领下找到这个山谷,修建的村子,一开始人并不多,所以直接在谷底修建吊脚楼,后来外面来的人越来越多,山谷的形状你也看到了,是上大下小的喇叭形,于是就开始在山谷两边的陡壁上修建新的吊脚楼,最后干脆把谷底和谷底十米高的地方全拆了,光往上面发展。”

“有凤族?请问许长老,您的种族是不是和凤凰翎有些干系?”

许长老和凤娘交换了一个眼色。

“确实……”

花荣欣喜若狂,试着问一下,居然真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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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将军找到凤凰翎了?”张国强失声问道。

“别打岔,听花荣说。”孙幕僚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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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老说:“凤凰翎确实和我们有些干系,但这个要由凤娘来讲,除她之外,其它族人没有权利对外人讲。”

“我不想告诉这人。”凤娘说。

花荣大怒。

“但可以告诉你们哪个曹先生。”

凤娘好像非常喜欢逗花荣。

花荣心想告诉曹先生还不一样,就不理凤娘,和许长老继续聊。

饭后,花荣被安排到山谷东面最高一层的吊脚楼上,据说贵宾才有资格住,可以见到夜晚的第一缕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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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月光,浸入花荣的房间。

花荣枕着老藤枕。

搓成辫子的驱蚊草吊在窗边,发出一点暗红,发出轻微的噼啪。

月光如水,慢慢浸到花荣的眼睛上。

花荣叹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拾过靠在床边上的铁枪,轻轻抚mo光滑的枪杆。

“荒唐,居然如此轻信哪凤娘的话,致军令于不顾,跑到这地方来。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花荣呀花荣,平时心细如发,现在倒是怎么了?”

心下烦闷,披件褂子,准备到露台上耍两套枪。

最高一层吊脚楼几乎与山顶平齐,所以都在山顶修了露台,用梯子通上去。花荣站到露台中央,约半亩地,四下响着夏虫的鸣声。

先扎了个举火燎天式,接着刷刷两枪,一挑枪尖,耍了个枪花。

“好!”突然有人叫出声,花荣一看,原来是凤娘。哼了一声,花荣拾起扔在地上的褂子,准备回房。

“哎,你别走,我有事找你。”凤娘在后面喊,一边跟了上来,去抓花荣袖子。

花荣眉头一挑,突然想起一件事,眼中凶光大露,一转身用枪尖挑住凤娘喉咙。

“我之前报信的人到底是不是招了你的毒手?”

尽管凤娘间接否认过,但被凤娘耍了几次,花荣已不相信她了。

“你说呢?”凤娘好像不把枪尖放在心上,反而挑逗似的挺胸抬头看着花荣。

花荣俊脸涨得通红,骑虎难下,难道真一枪把她挑了?

“凤娘,不要调皮!”

此时凤娘身后又有人出声。

许长老走了出来。

“在你之前报信的,都被坟中将军派出的探子杀了,凤娘赶到时,也不过刚来得及找到你。”许长老说。

花荣哼了一声,恨恨的放下枪尖。

“许长老,人给你叫到了,我走了。”凤娘对着花荣一笑,转身就走。

花荣平复了下心情,对许长老说:“不知长老找我何事。”

“哦,是这样的,坟中将军在进入微风山谷后,就被我们发现了,其后一直被我们监视着,但将军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却不知道,想和花将军打听一下。”

花荣一笑,说:“我以为你们什么都知道呢?先前吃饭的时候怎么没问?”对凤娘余怒未消,所以花荣说话有些冲。

许长老笑了笑,说:“因为怕引起混乱。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哪支部队就是昔日的万夫长。”

“万夫长?”

“万夫长,也就是坟中将军,这个称号已有七百多年没人提起过了,鲜血的万夫长!”

花荣长叹口气,把在将军冢的所见所闻说给了许长老听,一直说了半个多时辰,听完后,许长老一声不吭,沉默了好长时间。

“对了,先前见了你两招枪法,我看出你好像还会使刀,能不能也耍两招给我看看。”许长老突然转了话题。

花荣大吃一惊,从枪法能看出自己会刀,这怎么看的?

“长老好眼光,容本将军回房取刀。”许长老点点头,坐到露台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花荣回房取了横刀白坚,又回到露台——横刀——状如现代日本刀,但没弧度,日本刀发源于此。

“请长老指教。”花荣对着许长老一抱拳,态度恭敬多了。

接着打点出全部精神,开始使出自己最得意的刀法。

晴天霹雳、气贯长虹、乱花迷眼……

足足使完了两套,许长老才说。“好好,够了够了。”

花荣收刀定气。

许长老走上前,要过花荣的横刀白坚,很感兴趣的看了看,说:“好刀,好刀,很合你的功夫,式样是你自己设计的么?”

“不是,在我们那里,这种刀很常见,叫横刀,只不过我这把比较特别。”

“嗯,”孙长老点点头,“锋利、坚硬,但又不乏韧度。”

许长老把白坚还给花荣。

“还不够快呀!”

“刀不够快还是我不够快?”花荣问。

“你不够快。”

花荣眉头一挑。

“请长老指教?”话里带着点挑衅的味道。

花荣对自己的速度一直有信心,甚至自觉凭着速度,和陆青牙较量也八成是自己赢。

“你一瞬间,大概能劈出三刀。”

花荣的汗一下出来了。

一瞬间,是佛教计量时间的单位,相当于0、36秒,唐朝佛教盛行,所以花荣也知道。

一瞬间,花荣其实只能劈出两刀半。

“难道还能更快?”

“我见过一个人,一刹那,能劈出半刀。”

一刹那,也是佛教计量时间的单位,相当于0、018秒,也就是说一瞬间,这人能劈出十刀。

“这还是人么?”

许长老古怪的笑笑,说:“哪也确实不能算人了。”

花荣原以为许长老是说这人刀法太快,不能算人,后来才知道,另有所指。

“我有个法门,能让你的速度再快一点。”

“请长老赐教?”花荣心服口服。

许长老拿过花荣的横刀,说:“很简单,你看,你先前的这招挥出去时,如果角度能变一下,就能和下一招连起来。”许长老用慢动作示范了一遍。

花荣接过刀,按许长老说的使了一遍,感到非常舒服。

“每一招单练时可能都有固定动作,但连到一起使出来,招数之间应该相互配合,方不至于滞。”

“怎样才能相互配合?”

“要自己体会,每个人的身高、胖瘦、臂长、腿长、发力的角度都不一样,所以每个人都不一样,而且同一招和不同的招式配合变动的地方也不一样,能体会到两招之间怎样衔接最舒服,才算找到配合的窍门。”

“那动作不就走形了么?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练的每一个动作都不走形。”

“哈哈哈,为了招式衔接作的变动和招式不熟造成的走形可完全不同。”

花荣边问边练,不知不觉,月亮就下去了,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许长老擦亮了一个火折子,对花荣说。

“今天就到这吧,看不见了。”

“好,谢谢许长老指点。”

“我送你下楼梯。”

花荣在许长老手中火折子微弱的光下下了楼梯,踏上了吊脚楼的走廊。

“许长老请回吧。”

“好。对了,花将军,还有两件事,第一,请你一定要记住,快并不表示就强,比别人快,不一定就能胜。第二、你知道凤娘为什么这么喜欢挑衅你么?”

不等花荣回答,许长老就远远说到:“因为你太容易着了她的道了,容易生气,要是不理她,她也就没办法了。”

说完,火折子突然就灭了。

花荣站在黑暗里,把许长老的话想了好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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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花荣大概睡了三个小时。

小村凤隐再次沸腾起来,公主和彭喝德城主昙玄到了。

花荣鞋也没穿好就赶了出去。

一行人俱满面风尘之色,昙玄更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一见到许长老便说:“许长老,大事不好,将军冢……”

“我都知道,城主请进去再说。”

昙玄嘴巴张了几张,好像才反应过来,不管别人,低头就向凤隐村里钻。

一行人在凤隐的迎客厅坐定,许长老和昙玄到内室秘密商议去了。凤娘招呼众人。

“公主、曹先生,你们受惊了。”花荣对公主和曹先生说。

公主神色憔悴,曹先生比上次去将军冢更黑更瘦。

“我们倒没什么,就是小刀被抓,蝉儿失踪,现在都不知生死如何。”

“哦?”花荣说。

留在彭喝德的二十几名精兵,都是万里挑一,如今一个也没见到,陆青牙也不见踪影,一见面先提自己的丫鬟和弄臣,花荣心下不喜,不由就流露到了脸上。

其实也是冤枉,公主不出门,除了小刀和蝉儿,谁也不认识。

“这次不是陆将军、小刀和亲兵们拼死断后,我们一个也逃不出来。”曹先生说。

花荣这才脸色一缓。可怜将士们舍身忘死,有时也不过就在乎这一句话。

凤娘见花荣对公主不假辞色,心中暗喜,忙前忙后,倒是欢得很。等命令都布置下去,才坐到中间的主位上,把杯一举:“各位,有礼。”

曹先生等人都把面前案上的杯子举起来,一饮而尽。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和曹先生一起来的一位大坡村的长老站起来。

“这位是凤隐村的第十一代头人凤娘,凤隐村是出摩督教神将的地方,高手如林,到了这里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秦长老过奖了。”凤娘说。

“这几位,凤娘可能已经知道了,是刚入豁实枪凤的释放者,这位是公主,这位是曹先生。”各自点了个头。

“此次攻击彭喝德的,不知是什么人?怎生如此凶残?”曹先生说,他一路上追问昙玄,但昙玄闭口不谈。

凤娘一笑,说“曹先生刚到,先歇口气,接风酒已安排好,马上筵席上说吧。”

花荣嘴巴一动,想质问凤娘,不是说要把凤凰翎的消息告诉曹先生,为何闭口不提?但突然想起昨晚许长老说的话,知道凤娘不想说,自己拿她也没法,就闭了嘴。

凤娘看了他一眼,好像猜到他想什么,狡黠的笑了笑。

花荣还是没忍住,对曹先生说:“对了,曹先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凤娘知道凤凰翎的事,她愿意跟你说呢?”

“哦?”

“曹先生想必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曹先生一愣,说:“不急不急。”

“那就请进筵厅吧。”

一行人站起来,去筵厅,只留下花荣一个人坐在那里,气的半天没动。

进筵厅,按主次坐好。

“曹先生,您一直问我哪支部队的事,我看也没有必要再瞒了。”昙玄说。

曹先生心想,这倒直接,凉菜还没上呢。

“花将军比我们都知道详情,还请花将军代劳。”

花荣已从凤娘那里得知彭喝德被破的事,所以也知道要说什么,就一五一十地说。

当花荣说到甘迟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部队,并连派几名探子都没消息,最后派出自己,曹先生一拍桌子,说:“糟,中计了。”

“怎么中计了?”

“甘将军的行军速度我知道,最快的行军速度都追不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不保留任何体力的狂奔,甘将军带兵,沉稳有余,灵活不足,上当了!”

花荣说,“一只没有战斗力的部队速度再快又有什么用?”

曹先生挥了挥手,阻止花荣说话,好像在回想什么。

“对了,城主,攻城的部队,好像一百人都不到吧?”

昙玄点点头,说:“是,一百人不到,但城里没防备……”

“这就对了。”曹先生点点头,说:“这位坟中将军,不知是有一百个体力极强的士兵,还是用了什么法子,保持了一百个士兵的体力,然后带着军队狂奔,对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一百个穷凶极恶的士兵足够了。”

“狼牙。”许长老突然说了一句。

曹先生和其他人都奇怪的看着许长老。

“万夫长的狼牙队,大约一百人,都是以一当百的。”

曹先生说:“万夫长?就是坟中将军了。那就完全对上了。”

一桌人都开始默默无语。

好久,带曹先生等人来的秦长老才说:“对了,凤娘,明天我们就要回大坡村,还请你多安排些人跟我们回去。这次大坡村的好手都派出来护送曹先生们了,我很担心大坡村的防卫。”

凤娘说:“大坡村已经破了,但秦长老放心,没大的损失,明天我准备亲自去一趟,彻底解决大坡村和岩盐族的事。”

秦长老说:“如此甚好。”但仍眉头紧皱,看得出,非常担心村里。

“对了,不知曹先生还吃得消,我明天想请曹先生和我们一起去。到大坡村我才能决定到底能不能告诉曹先生凤凰翎的事。公主就留在这儿,安全问题不用担心。另外,我希望花将军也和我们一起去。”

花荣眉头一皱,心想:“又玩什么花样?”但忍住了没说话。

曹先生说:“我没事。”

凤娘眉头一挑,好像觉得花荣没跳起来,出乎她的意料。

“哪明晨卯时,村口集合。”

“对了,今天说的话,请大家不要传出去。大部分人还不知道,会引起混乱的。”许长老补充说。

凤娘冷笑了一下:“又能瞒得了几时?”

许长老叹口气:“能瞒一时瞒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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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那个凤娘是喜欢上你了。”听完花荣的话,孙幕僚酸溜溜地说。心想:“可惜了,好一对大腿!”

花荣给孙幕僚说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花荣自小打熬气力,男女之事从不问津,这方面自然蠢笨如驴。曹先生、许长老尽管都人老成精,但作为长辈,这方面的事也不好点破,没想到碰到个口无遮拦的孙先生,一句话就把窗户纸给捅了。

“那不知,花将军特意来找我们什么事呀?”张先生就是比孙先生正常,看花将军脸嫩,下不来台,赶紧转移话题,但,接着,张先生居然“稀溜溜——”喝了一大口稀饭,吓了花将军一跳——两人听得肚子饿,早就各自盛了稀饭,边吃边听。

酸辣素母鸡在张先生和孙先生的嘴里“嘎吱嘎吱……”发出一阵阵脆响,进进出出。

花将军哭笑不得,刚要说话,厨房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弄完?”

凤娘边说边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眼看见正对大门坐的张国强和孙幕僚。

“咦,原来是你们俩个。”说完眼睛就眯起来,像是看着两只小老鼠的母猫。

“不是我们两个!”孙幕僚被整怕了,蠢话脱口而出。

“是、是、是、是我们两个,姑娘还没吃早饭吧,正好花将军也在,一起吃。”

张国强还算有点心机,赶紧点出花将军也在,想来装妓女打劫也不是光彩事,而且还被孙幕僚占了便宜。

凤娘果真没再啰嗦,看一眼饭桌,见上面三碗稀饭,正中间小竹匾里堆了十几幅脆煎饼,一个大盘子上摞了高高的素母鸡,都是茎,被切成小指哪么粗,中指那么长,用红油拌过,每根都均匀的粘了不少碎芝麻,堆得整整齐齐,一看,还真叫人有食欲,打了一夜,确实饿了,就去碗橱顺了个小碗,盛了稀饭坐过来。

花荣仍然面红耳赤,按下怦怦直跳的心,问“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三个人都是一愣,孙幕僚突然“福至心灵”,脱口来了句:“以前我们照顾过凤娘生意。”

凤娘一听,柳眉倒竖,瞪着孙幕僚就要发飚。

“对了,找我们到底什么事呀?”张国强一脚踢到孙幕僚腿上,一边急忙打岔。

花荣不知凤娘为何发怒,见张国强问,就说,“凤娘要请你认一些人。”

原来凤娘这次带人进攻岩盐族,也是趁岩盐族的青壮年都出去运盐,搞得突然袭击,岩盐族的人几乎全部被抓,但抓完了才发现,根本不知哪些是重要人物,哪些是教训一顿就可以放掉的小人物。

“人太多,养着浪费粮食,还容易出乱子。把在小厨房吃饭的全留下来做人质就够了。”凤娘说。

“这玩艺儿不错。”凤娘说完指了指素母鸡。

四人三口两口吃完,出门认人。

俘虏们都绑着,一排排站在牛头山外的广场上,曹先生和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年人站在一边说话,估计就是哪个秦长老。张国强和孙幕僚上前打了个招呼,和曹先生互诉了一下别后情况,然后就给凤娘带去辨认俘虏了。

能在小厨房吃饭的,不过四十几人,张国强把有印象的全挑出来,足足挑出六十八个。

六十八人被关进牢房,其它人一顿暴打后,撵出了寨子。

张国强刚忙完,孙幕僚就来喊他,说是曹先生们马上要去找凤凰翎的线索,一起去玩玩。

%%%%%%%%%%%%%%%%%%%%%%%%%%%%%%%%%%%%%%%%%%%%%%%%%%%%%%%%%%

“凤凰翎的线索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给谁的,我们还要去找一位长老,两人商量一下,才能作出最后的决定,毕竟,这关系到整个豁实枪凤。”凤娘说。

“带我们找你师傅去吧。”凤娘对张国强和孙幕僚在小石潭遇到的青皮小光头——小跳蚤说。

“还没到师傅出关的时候呢?”小跳蚤答。

“事情特殊,他不会怪你的。”

“你每次都骗我,我才不信你呢?”

“哦?”凤娘蹲下来。

“看来见到你师傅,要把你上次的事提一提了。”

小跳蚤一愣,说“嘿嘿,凤娘,咱谁跟谁,我带你去还不行么。师傅要骂,那也得看为谁了,为凤娘,挨的值!”

“少跟我油嘴滑舌,带路!”

小跳蚤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大伙儿带到了小石潭。

“啧啧,这钱长老越来越长进了,闭关,墓碑也不竖一个。”

“都是他们,他们把我师傅的墓碑拿来搭灶了。”

凤娘顺着小跳蚤指的看过去,看见张国强尴尬的在笑,孙幕僚傻不哩叽的在笑(昂首挺胸,倒好像是被表扬了。),实在想不出这其中曲折。对小跳蚤说:“别废话,快叫你师傅出来。”

小跳蚤唧唧歪歪的给几个人分了铲子,挖起坟来。

一会儿坟开了,里面一具棺材。

凤娘看了看,说:“你师傅也是,有点钱都花在吃上面,弄这么具破棺材,又经常要用。”

小跳蚤说:“不是的,是我师傅法力高深,用的次数多,这棺材才买了一年半。”

一边的张国强和孙幕僚听到“有点钱都花在吃上面”,心中暗喜,心想,“好,看来是同道中人,下次(吃饭又多了条腿子)弄吃的又多了个帮手。”(刮胡里的可能是现代方言,不知可看得懂,有没有觉得突兀,适不适合,想了好多,没得能更好的表达的了。)

棺材“嘎吱”一声被撬开,张国强、孙幕僚吓得往后一躲。

棺材里空空的。

“好呀,闭关呢?不知跑哪里逍遥去了。”凤娘气呼呼的喊。

“嘿!小丫头,信口开河要遭报应的。”

人群外面突然有人说话,同时挤进来个老头子。

小跳蚤喊了声:“师傅!”

张国强、孙幕僚一看,来者白须白发,五短身材,长相颇为滑稽,张国强就觉面善。

“我还以为这么多人,是来拜我老头子呢,原来是来挖我的坟,亏好我先出来了,万一我躺里面挖鼻屎,被你们挖出来,不是很尴尬。”老头子说。

“啊!”张国强突然指着老头子大喊一声。

“啊!”老头子也指着张国强大喊一声。

“你做的清蒸鱼味道真好,我后来自己做,怎么就做不出那味儿?”

“你用酒蒸的?”

“酒!”

“那你有没有虚蒸?”

“虚蒸?”

“这可是蒸鱼的诀窍,就是把火熄了,用余热把鱼蒸熟。”

“啊!难怪,我每次等不及就想尝。”

这老头,居然就是张国强祭拜孙幕僚的时候,跑过来蹭了好几条鱼的老渔夫。

“你那个白眉毛,我后来又买到过一次,我发明了一种新做法,味道好的不得了。”

“真的?那你一定要做给我尝尝。对了,你的烤肉味道做的也不错,不过就是有点老。”

“我在这里做烤肉的时候,你就出来了?”

“你做烤鸡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是忍住了没出来,后来你用那个蜂蜜烤獐子腿,乖乖,受不了呀。”

“你当然觉得老了,肥得都给我和孙先生吃的了,肥得本来就不多……”

“好了……”凤娘大喊一声。这两个人,居然在大伙面前一扯就没了边。

“哦,对了,还有正经事,我们一会儿再谈。”老头儿对张国强说。张国强笑嘻嘻的站一边去了,觉得又找到个知己。

老头子脸色一正,对凤娘说:“我没想到,是你把他们带来了。”

“为什么想不到?”凤娘说。

“我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我,但想不到,你会心甘情愿。”

“我为什么不能心甘情愿?”

老头子看了看凤娘和她后面的花荣,好像明白了什么,问凤娘:“值得么?”

凤娘的眼圈不知为什么红了,飞快瞄了一眼身后的花荣,说:“值得!”

老头子摇摇头,说:“和你娘一模一样。你觉得值,我却觉得不值,我要找点难题来难难他们。”

“钱长老!”凤娘喊。

钱长老摇摇头,说:“别慌,不难。”

接着走到张国强面前说:“老弟,活该轮到你露个脸。”

凤娘觉得好像中了钱长老的诡计。

果真,钱长老说:“你做个菜给我吃,我觉得满意了,就告诉你们凤凰翎的消息。”

“噢,做个菜给你吃,你满意了,就告诉我们凤凰翎的消息,那,要是你老不满意呢?”

“那你就老做给我吃,哈哈哈。”

张国强心想:“以为你是个好人,谁知也是老狐狸,要我做菜,撑死你个老棺材瓤子。”

钱长老脸色一滞,隐隐觉得,好像被人诅咒了。

%%%%%%%%%%%%%%%%%%%%%%%%%%%%%%%%%%%%%%%%%%%%%%%%%%%%%%%%%%

四川水煮牛肉!

钱长老不知口味如何,但好像对吃有研究,应该比较杂,就先来个口味火爆的,张国强想。

川菜,其实格调不高,但胜在口味重,霸道!辣!好比武功里的狮子吼,走的是勇猛路线,一下打倒味蕾。

牛肉切狭长厚片,裹水淀粉;花椒和小红辣椒入干锅,小火翻炒,盛出,辣椒切段,花椒碾碎;豆瓣酱(张国强在岩盐族的厨房找到的,挺地道,汪着一层红油)加生姜、葱、蒜,爆香,放水、盐、煮开,接着投入青菜,一熟就出,打底,牛肉接着下水,煮开,连汤一起倒入汤碗,撒入前面的辣椒和碎花椒,最后,满满一勺子滚烫热油浇入,“吱——”一声,辣椒和碎花椒被炸的直响,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象脸盆一样的汤碗往桌上一顿,愣是对吃不讲究的花荣也暗暗喊了声好。

只见汤碗上厚厚一层红油,辣椒、花椒在其中载沉载浮,“吱吱”不断,香气劈头盖脑,淋漓尽致。等牛肉捞上来,又发现嫩得不得了(水淀粉的功劳啊),在筷子头上直颤。

张国强于饭桌前提勺却立,左顾右盼,当真得意之极。而钱老头(钱长老),吃得头也不抬,呼噜有声,连拖十几筷肥嫩牛肉,裹牛肉里的花椒、辣椒都嚼碎吃了,然后连连嘘气,狠狠喝了一大口对了蜂蜜,加了岩盐族地窖冰库里冰块的绿茶,这才长吐气,点头。

张国强等着评判,然而钱老头不置可否,歇了下,又埋头苦吃。

花荣脸上也冒汗了,孙幕僚就不说了,凤娘也直呼过瘾……

七人,干掉四斤半牛肉,还饶一脸盆白米饭。

张国强自信满满的等着钱长老叫好,然而钱长老洗过脸,擦过身(全身是汗),心定气闲得走过来,说了一句话。

“这菜,能让人吃饱。”

张国强说:“什么意思?”

钱长老说:“这话意思还不简单?这菜能让人吃饱,但离让我吃好,吃的满意,还早呢!”

“你!”张国强用手指着钱长老心里想:“哪你怎么还吃得那么投入。”

“你别怪我要求高,是你先想糊弄我的。俗话说,一辣遮百味,你这道菜,除了辣,还有什么?牛肉的口感确实不错,搭配冰绿茶,哦,里面好像还加了蜂蜜,还是比较有意思的。但,这道菜,总的来讲,没什么。”

张国强心想:“乖乖,一辣遮百味都知道,看来是糊弄不了了。”就站在那里,想他老子以前教给他的菜经。

“无味使之入味,有味使之出味”张国强背着菜经,再次进战场——厨房。

%%%%%%%%%%%%%%%%%%%%%%%%%%%%%%%%%%%%%%%%%%%%%%%%%%%%%%%%%%

午觉后,四点多钟,曹先生和秦长老结伴,在岩盐族村里四处闲逛,看防备,瞅景色,中午的水煮牛肉还在肚里温暖的蠕动。

“后天,岩盐族出去运盐的就能赶回来,和他们谈判后,你们就能由凤娘带着去找你们的将军。”秦长老说。

“而且,明天翠娘也到了,她和你们一起去,能给你们带来很大方便。”

曹先生点点头,不置可否。

“有些事,急也急不得。”

曹先生又点点头。

“对了,和你们一起这么久,除了知道你们是摩督教的,你们信奉什么?有什么忌讳、风俗,我们还一概不知呢。”曹先生说。

“要我讲讲?”

“对,想听听。”

秦长老笑笑,从脖里摘下一个挂坠,递给曹先生。

“我们信奉这个。”

曹先生接过来一看,是一块近圆形的黑色金属片。

“这种形状表示无边无际,你再看它的颜色。”

“你们信奉无边的黑暗?”曹先生脱口而出。

“这是解释的一种,我们叫它庞果沙,它的意思包括无边的黑暗、长夜、死亡、还包括灵魂的平静,甜蜜的睡眠,还有重生,转化,以及升华的意思。”

曹先生想了一会儿,说:“我不知了解得对不对,你们其实信奉死亡,认为死亡是灵魂的安静,是甜蜜的睡眠,同时,你们还相信死亡是生命的延续,生命能在死亡里得到升华。”

秦长老说:“不错,尽管不全对,但能理解到这份上很不错了。只是,我们信奉的是真正的死亡,不能复活的死亡。你有空还可以找钱长老聊聊,他能给你更清楚的解释。”

“钱长老么?我也看出来了,他是真人不漏相。”

秦长老点点头,说:“是呀,我和小跳蚤(青皮小光头)一样大时,钱长老就现在这样,现在我也成长老了,钱长老还是这样。”

“对了,说到这个,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曹先生站住,转身对着秦长老。

此时两人已走到牛头山附近,清风从两人站的树荫下吹过,吹起两人垂下的布腰带,颇有一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豁实枪凤没有死亡,而我看和我们进来的小孩照样会长,那人长大、变老了怎么办?这里不就全是老人了么?”

秦长老大笑,伸手从身边树上摘了根树枝,在地上“哗——”的画了根长长的直线,然后又沿着直线从小到大画了很多个圆圈,在最小的圆圈上写了个零,然后往后数,再第五个圆圈上写了个五,第十个圆圈上写了个十,这样一直写下去,一直写到最大的圆圈,一百。

“这条直线,表示豁实枪凤人的一生,从零岁开始,一直到一百岁,当然,有人活的更长。哦,这里的几岁表示的是人身体的年龄。这边上的圆圈表示的是不同年龄人的记忆,零岁的这个小圆圈是豁实枪凤人最基本的记忆,包括名字,还有品性等最基本的东西,品性会随着经历的增加而变动,尽管有时你自己都忘了,什么事影响了你。这个圆圈尽管小,但在什么情况下,都让你清楚的知道你是谁,你过去大概是一个怎样的状态,当然,你不一定记得具体的事情。”

秦长老用树枝在那个最小的圆圈上戳了戳。

“就这个圆圈,让我们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人生没有断裂,永远生存在以前生命的阴影里,这个圆圈,我们叫做灵魂。”

秦长老叹了口气。

“然后,你会慢慢长大,你能记住更多的东西,你看,这边上的圆圈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不断忘记不重要的,又不断地记得新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能保存在记忆里的东西就越多……”秦长老抬头看着曹先生,目光炯炯。

“但是,你可以让它再变小,只要你愿意让你能记得的东西变少,你的身体年龄也会变小。”秦长老说:“成长,在豁实枪凤,是双向的!”

大风吹过,曹先生呆呆的立在树下,仿佛自己在一个噩梦里面。

“成长是双向的?”

秦长老点点头。

曹先生看着秦长老画的直线和圆圈,在脑子里把秦长老的话又过了好几遍,将信将疑,但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把以前具体的事全忘掉,哪怕只忘掉大部分,即使还有这个,不也是重生么?”曹先生指着最小的那个圆圈。

秦长老摇了摇头。

“请问曹先生您今年多大了?”

“四十五岁。”

“那请问曹先生还记得四十五岁之前多少事情呢?是记得大部分,还是记得小部分?”

曹先生如雷轰顶。

是呀,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曾以为永不忘记的,却又忘记了。

那个做了自己十六年妻子的表妹,去世不到十年,却已记不清她的模样,连做梦,她的脸都是模糊的。一些断断续续的印象,小时候,笑起来像银铃,爱穿红衣,成天蹦蹦跳跳,有一年端午节,为了什么事(天呀,什么事?这也忘了!相伴十六年,常把这事拿来说笑的!),好像是为了护着自己,和她哥哥大吵了一架。她是左撇子,那她拿筷子是左手还是右手?

“没什么具体的事是能永远铭记的,一切皆如流水,过去了,就不留痕迹。唯一能长伴的,就是它!”秦长老用树枝指了指最小的那个圆圈,打断了曹先生的沉思。

“它也在慢慢的变,但它是完整的,从你出生以来,到你消失,你都会在这里面留下痕迹。在你们的世界,死亡后,就能从它哪里解脱,而我们,永不能解脱!”

曹先生看着秦长老,突然说:“不对,你们能解脱!花荣说过,将军冢,那些被吃了的人,没有复活!”

秦长老惨笑了一下,说:“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两人从树荫下走出,一路向牛头山走去,最后来到牛头山盐矿外的一个大水坑边。

“你看,这也都是些不能复活的人。”秦长老指着水坑说。

水坑里横七竖八的泡着一具一具的尸体,都是塌方,被埋在盐矿里,腌成了咸肉干的人。

“你看哪里!”秦长老用手一指。

曹先生顺着秦长老指的看过去,看见一具浮尸,好像已被泡了很长时间,全身惨白,有的地方已经肿胀起来了。

“你看他的眼睛。”

曹先生突然吓得叫出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原来,哪浮尸似乎听到秦长老的话,居然眼睛对着曹先生连眨几下,好像打招呼。

“活、活、活的!”

“是,活的。只要还有形状,灵魂就不会离开身体。无论受到什么伤害,身体都会慢慢恢复。你能想象么,有一次,我从山上摔下来,摔散了,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恢复。两年里都没有被人发现,尽管没有运行镇魂咒,神志大部分时间都是稀里糊涂的,但神志清醒的时候,真难熬,我看着伸在自己眼前的手,慢慢长出青苔,我看到虫子爬到我的耳朵里做窝……”

“别说了!”

曹先生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花荣以为守墓一族的族长是害怕真正的死亡,才听从了万夫长的命令,把族人们骗进了圈套,其实族长害怕的是被吃成了一幅白骨,却仍然有着清晰的意识!”

“不要说了!”

秦长老继续说:“这就是豁实枪凤,所谓的永生乐土!”

“烧成灰!把身体烧成灰!”

曹先生想出了新的法子。

“妄图破坏豁实枪凤的法则!会在很长时间内遭受烈火焚身之苦,然后……没有生育的豁实枪凤,将会有妇人生下一个苍老的婴孩。”

秦长老老泪横流。

“我们投奔了魔鬼!神抛弃了我们!永不给我们真正的死亡!永不给我们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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