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云浮。
寒山是北楚国最高的山峰,位于东部边境,隶属于秦国最大的州府陇右。再向东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藻泽,也是著名的四大不可知之地其中之一,被称为青野泽。没有人知道青野泽里有什么,又通向何处,因为史书记载的上万年间,凡是进入青野泽的人,都没有能够活着走出来。
寒山横立于陇右州与青野泽之间,截断了人们通往不可知之地的路线,欲进青野泽,必先翻越寒山。而寒山四周皆是峭壁,既无桥也无路,想登上山顶唯有一种办法,便是飞上去。兼且山脉附近经常有野兽出没,对于如此天险之地,世人本着趋吉避凶的心理,自然是鲜少光顾。
于是更是鲜少有人会知道,在白云深处的寒山之巅,竟然存在着一座四季分明灵气充沛的宏伟城池——云浮城。
天下机密尽在云浮,这是流传于人类高等阶层中的一句话。作为几千年来人间最为神秘的一方势力,云浮城拥有这世上最多的功法秘籍和最即时精准的机密情报。但凡有所求,只要出得起价钱,都可以上云浮城去交易置换。
同时,云浮城每季度会发行一册刊物,名为天下杂记,汇总了当季最新的天下走势,江湖纷争,宗派变动,以及最新的天下群英榜。这本刊物每次一经发行便迅速在五国甚至域外流传开来,成为民间舆论的引导。
刊物中爆出的各方轶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探讨的八卦谈资,而天下群英榜中的宗师榜,琼林榜,鹿鸣榜和绝色榜的上榜人士,则会成为各方势力争相追捧的目标。
云浮城虽然位于北楚,却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亦从不介入天下纷争,这也是云浮得以立足的根本。几千年间,王朝更迭,无数宗派兴起和灭亡,都没有对这座城池造成任何影响,云浮始终安静的屹立于寒山之巅,书写着自己的传说。
在寒山之巅的一所庭院内,两个人正端坐在一张石桌前对弈。离石桌不远处的铜炉上温着一壶酒,壶嘴里冒出淡淡的青烟,若有若无的酒香弥漫在整个庭院里迟迟不肯散去。
铜炉旁的草地上铺着一张草席,上面慵懒的卧着一只巨大的仙鹤。仙鹤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质,身体却长得十分肥胖臃肿,羽毛泛着光泽,细长的脖颈时不时对着酒壶微微仰起,似乎沉醉在酒香中。
“近几年五国之间纷争不断,江湖上魔宗与八大派之间的冲突越来越严重,禅院和道斋都开始派传人入世,极北异族也在蠢蠢欲动。最近天相愈发模糊不清,这是大乱将至的征兆啊。”执黑棋的老者一边落下一子一边似不经意的淡淡道。
老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身体略显消瘦却无任何老态,举手投足间带着道的韵味,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与他对弈的是一个中年人,眉目深邃,脸上棱角分明,一身朴素的青衣没有任何点缀,乌黑的头发随意束起披在肩上。
中年人拾起一枚白子,眉头微挑道:“这天下乱与不乱,都牵扯不到你云浮城,你这老头只需坐在一旁看戏就是了,又何必庸人自扰。”
老者苦笑着摇摇头道:“就像这棋子,身在棋盘中,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中年人起身拿起石桌上的古瓷酒樽来到铜炉旁,拎起炉上的无盖酒壶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当酒从壶中倒出的一刹那,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引得草席上懒洋洋的大白鹤情不自禁的直立而起,将脖子伸到中年人手边,一张鹤脸竟然露出满是讨好的表情。
中年人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贪杯的家伙!”接着又倒了一杯酒递到仙鹤嘴边,仙鹤大嘴微微张开,杯中纯净透明的液体便形成一条射线,一滴不剩的流进鹤嘴中。仙鹤喝完一杯酒,咂咂嘴,意犹未尽的继续望着中年人,中年人却没有再理它,而是自顾自又倒了满满一杯回到石桌前。
“煜儿那小子酿酒的技术还真是一绝,喝过了他这醉生梦死,再喝其他的酒简直难以下咽。”中年人一边抿着酒一边说。
看老者在一旁笑眯眯的不搭话,中年人继而又道:“那小子有句话倒是说得很在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上次天下大乱至今已有五百年,大商灭,五国起,异族盘据极北荒地,如今也到了该分久必合的时候。吾辈修行者本就与天争寿命,与地抢资源,超脱世俗的牵绊,又何惧那凡夫俗子之间的争斗。”
老者轻轻叹口气道:“人年纪大了难免想得多,有了云浮这牵挂,更是少了无畏之心,遇事患得患失。今日听君一席话,实在让老朽汗颜,罢了罢了,顺应天意吧。”
云浮城很大,建城两千年间从未受过战火的波及,因此哪怕不主动发展,这座城也越来越繁荣人口越来越多,仅是最近几百年,云浮城就扩建了三次。也幸亏云浮位于山巅,四周峭壁,限制了城市的规模,否则两千年的时间足够发展成一个国家了。
云浮城共分为三个区域,外城,内城和宗府。外城的面积最大,居住的都是不懂修行的普通居民,他们世代生活在这座城池,安居乐业,经营和建设着自己的家园。
在内城居住的则是修行者,外城人如果达到御气境踏上修行之路,都需要迁入内城。将修行者与普通人分开,这也是对普通人的一种保护。云浮城的城主府就是在内城之中。
内城以内便是宗府,里面居住的是云浮城的拥有者,宗家。两千年前,宗家于寒山之巅建造了云浮城,云浮的历任城主都是由宗氏族长担任。
宗府位于云浮城的中心,也是整座城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府邸的外观看起来十分古朴,府内分为东西南北四院,有山有湖有花园有楼台轩榭。砂岩砌成的围墙将整座宗府包裹起来,也为其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而正门前两座巨大的石头麒麟更是让这座宅院显得庄严肃穆。
秋高气爽,桂子飘香,城主府西院的演武场中,两个少年正持剑对立。
突然,其中一人抢先踏出一步,手中剑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直刺而出,对面的少年迅速侧身躲过并提剑反击。转瞬之间,两人已对上十几招,当先出手的少年开始逐渐处于劣势。蓦地,他跳出战圈,将剑归鞘,口中叫道:“不打了不打了,小爷我活了十七年,日日练剑,日日与秀哥你过招,却日日输给你,还打个什么劲。”
另一位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小吉总是这般没耐心,如何能练好剑。”
这少年名叫宗长秀,是宗氏族长、云浮城城主宗廷渊的独子。宗长秀中等身高,面如冠玉,气质温润,身上带着一股天然的亲和力。他口中的小吉名为宗长吉,是家主宗廷渊的二弟宗廷博的儿子,宗长秀的堂弟。
宗长吉是个高高大大的少年,个子比宗长秀高出半个头,长得剑眉星目相貌堂堂,只是他性格大大咧咧不修边幅,嘴角总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痞笑,让人经常忽略了他原本英俊的五官。
宗长吉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今日天气这么好,呆在家中练剑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时光,不如先去小煜那蹭酒喝,再拉上齐胖子一起去山间打些野味回来烧烤,咱们云浮四杰也很久没好好聚聚了。”
宗长秀闻言脸上露出向往之色,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我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明日要交给齐先生看的,还是改日再聚吧。”
“你呀你呀,年纪轻轻整日像个小老头一样,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朝气!真是没意思!”宗长吉摇头晃脑的说道。
宗长秀笑了笑,说道:“就算有朝气也要练剑啊,一个半月后的初冬武比,你若进不了前十可是会被二叔打板子的,到时我也帮不了你。”
云浮城每年有两场武比,分别在立春和立冬当天,参赛者均是城中年青一代的修行者。每场武比前十名将获得丰厚的奖品,这也是云浮城对于年青一代的鼓励政策。
宗长吉顿时蔫了,提起剑道:“不带这样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练剑练剑,练完本少要去小煜那喝他十斤醉生梦死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