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
石魁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相觑,谁能想到先前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竟然会有这么一层关系?况且庞飞统他们跟着石魁也足有数年光景,可是从未听其说过有关师门往事,而偏偏是这时候,石魁语出惊人,惹得众人讶异。
就连女子也是脸色微变,神采中不贫有些猜疑之色,倒是没有当即否认,反给人一种确如其事的感觉。
女子眉头紧锁,思索回忆着,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蹊跷问住了,又似乎怕说漏了什么,能看出她脸上带着一丝顾虑,便晦言问道:“你曾在何处修行?”
二人停手之后,石魁的怒气也是小了许多,听她这样一说也是稍作迟疑,带着几分不解,便道:“何处?我修炼十数载便全是在一个石窟之内,从未踏出半步。怎么,莫非是那狗贼加害于我后人性大变,还是心疼你这女娃身份,竟没将你囚于石窟之内,才能问出这番话来?”
仅说着这几句话,石魁却是神采连变,好似回忆着往昔种种,或恋惜、或愤慨还有着几分怅然无力,短短数息之内,仿佛令他重新经历了一番,可想而知,这些往事在其心底埋得如何之深。
“石窟?”女子显然对其所述毫无所知,但似乎是来了些许兴趣,竟开始追根问底来,“你如何识得我这衣甲?”
石魁一听,眼中顿时多了几分阴怨,一下变得激动许多,恨声道:“若是没有这乌蚕衣,我早就手刃了他,何必追寻了这数年光景!”
“天下之大,善出软甲的门第却又不是仅此一家。”女子依旧带着警觉,追问道,“你又如何认定与我同门?”
“如何?”石魁冷眼一笑,“这乌蚕衣却不稀奇,可这一身独门的毒功怕是再无二家了吧!”
说罢,石魁猛然抽身站起,也是令女子面色微变,以为他是要趁其不备,刚欲后退半步,却听一声撕扯,那石魁竟是将衣袍狠狠拉得粉碎,赤膊示于众人眼前。
庞飞统以及身后众人在石魁衣物褪下的一瞬,都是不由自主地瞪圆了双目,原本一张张凶悍粗犷的面容上,却都被盖上了一层震撼惊奇的可笑模样,仿佛梦中才能所见的场景一般,充斥着骇人所闻。
“大……大哥,这究竟……”庞飞统倒吸着一口凉气,开口探问,却是被震惊的说不出了一句整话。
石魁微微摆首,始终直对着前面面露疑惑的女子,道:“想必这只毒虫,姑娘可曾见过吧?”
说着,石魁身子一侧,便是在连女子这等无关凡是的心境也是不仅作呕,露出了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背脊。
与其说是背脊,倒不如称其为饲养虫蛊的虫巢,原本应是光洁的肌肤,却是密布着拇指粗细的窟窿,其下的筋肉清晰可见,尽是斑驳血迹。
但更令人为之惊心的还不在此,而是那些疮口中,竟都是三三两两地趴蠕着蜜蜂般大小的翠绿肉虫,他们从疮口中里外穿梭,更是不时地啃食着石魁背脊的血肉,仿佛就是以此生长,在这之上,还覆盖着一层通透的薄膜,紧紧覆在石魁背上,边缘都是与其皮肉相连,就仿佛是为了保护那些肉虫而从其体外又生了一层皮一般,故而就像一个虫巢,却是用活体喂养,这等景象简直令人浑身炸麻,不忍再多看一眼。
女子看了,也是抽吸着气,险些呕出腹谷之物,被这等惨象恶心得脸色骤白,久久看着,却也难以言表。
“这是什么……”女子半响才憋出这一句话来,一出口却又不免尴尬,石魁背上的东西她又何尝不知,这才连忙改口道,“这‘食岁蛊’是如何埋覆的?”
“怎么?终于认得了?”石魁自顾问着,“呵呵,每逢十日,我便要受一次苦若刮骨的虫噬之痛,便全是拜那单戚所赐!你还敢说与他没有干系?”
女子也怕是心性过于常人,在一刻震惊过后,倒是没有过多怜悯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态,此时再听其言说与那所谓单戚有何瓜葛,顿时面色一板,道:“‘食岁蛊’确是出自我门,但你口中所谓单戚,却从未听闻,休再问了!”
石魁没想到在如此确凿证据下,女子竟还矢口否决,当即一愣,便又状若勃然,大喝一声,叱道:“好个嘴严的丫头,看我捉了你再一一拷问!”
“不自量力!”女子对他这般死缠烂打也是倍感厌烦,轻斥了一声,而后足下轻点,借力腾起十余丈高,双手轻握兰花,仅用指尖轻触,将玉笛架在双掌之间,口中冗念着晦涩法诀。
见状,疾驰中的石魁顿时一惊色变,有些忐忑浮现,这女子架势分明是驭器之术,莫非她已然能掌握人器合一这等高深奥妙?但她也是受教于那单戚,怎会不以毒攻为主,却先修习了这无关的本领?不,难不成她还留有后手,真正的毒蛊手段还在雪藏?可她年纪尚小,就算是听闻过再多豪杰人物,也没有哪个能有这等骇人天赋,竟同时习得诸多手段,却能有这番修为?
石魁脑中一个灵光,便是瞬间闪现了这诸多疑惑,这才猛地发觉眼前这女子竟还在自己估量之外!
但在这愕然之后,石魁便更是迫不及待,心中越发亢奋激昂,那单戚狗贼怕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在这女子身上,定是如视己出的悉心教养,若是将她掳去,不愁那贼人不送上门来,又何必再亲自审问?
心中越想越是亟不可待,石魁也大放手脚,不再做丝毫掩留,顿时将真气运转到极致状态,就看一股浓厚的褐芒缠身,一团团肉眼可见的风流也是随之转动,令其看上去就如同一个狂转的风卷一般,相隔不近就能给人一股心悸胆寒之感。
而女子也正如石魁所想那般,口诀做毕后,那玉笛突然变得通亮,翠绿光晕流转,仿佛活了一般缓缓飘起,无力自响,奏得正是先前女子所用的那种乐声,丝毫不用女子亲力为之,却在频调变换上犹胜方才。
石魁也不畏缩,紧攥着长刀高声一喝,便是一道丈许的锋芒浮现,势如破竹般往女子身上斩去。
女子此时空下手来,意念一动,就伴着越发刺耳的乐声,身动如燕,竟又单掌拍击相对,丝毫不惧石魁那猛如骇浪般的攻势。
石魁见她如此胆大,眼光也是一凝,冷哼一声,就见他臂上骤然爆起数到青筋,若是目力过人之人,便可察觉于此时候,竟是从双臂上硬生生蓬出一层极淡的血雾,可见其用力之深简直到了极致境地。
可就在这么看似悬殊的一招较量下,任谁都没想到,伴着枯叶碾碎般的一道窸窣声音,就仿佛一瞬无息,甚至连庞飞统众人都未能听觉分毫,这道残卷着黑风的硕大锋芒,便是被女子力若反掌般按在掌中,却再没了一往如前的那股气势,在众人略显呆滞的目色中戛然而止。
石魁也是微愣一瞬,随即便是面露恍然,看着女子这等气定神闲,心头也是越加凝重,也不再蓄力追击,略带忧患的静静看着,仿佛在权衡着某种决策一般。
庞飞统他们自然更没心思疑惑他为何不再有所动作,因为那道刀芒就如同实物似的正被捏在女子手中,然后在顷刻之间,无数细小的翠绿暗芒从其上钻出,一点点将这刀芒蚕食殆尽,化作一团青气又钻回女子掌中,这番场景就像进食一般,收放自如,又古怪异常。
这是什么?天底下怎会有这等奇怪的功法?
众人无不惊奇,他们同为修真之人,况且这些年跟着石魁也算得上颇有见识,可对于眼前这等景象却是闻所未闻,不禁都多了几分心慌意乱,齐目向石魁望去。
“好一个‘裂空掌’!”
石魁眼中泛着阴寒,兀自扬声说道。
“前辈倒是见识不少,想来那单戚是我门清扫出门的逆徒之流,看来今日晚辈倒是要做个了结了。”女子思量片刻,便这样做了个答复。
“哦?看来你是承认与那狗贼的关系了?”石魁也是冷笑,更泛着几分恨意道,“那还不快来就擒!”
说着,石魁再起身动,隔着那不远的距离却如白驹过隙,转瞬就到了女子近身范围,这番速度只可谓恐怖,更是先前的交手中未有展现过的。
女子对着突如其来的袭卷也是面色微惊,想不到为何石魁在此时竟有如此惊人爆发,但看他模样却也不是先前那般目眦欲裂的狂怒,反倒十分冷静。
如此一来,自然是女子动作慢了半截,还未及探掌抵挡,就被石魁手中刀芒击中,当即脸色煞白,一口鲜血从齿缝溢出,倒飞了出去。
这等良机可是不多,石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穷追猛打地朝女子落地方向虚空挥击,短短半息之间,就有十数道锋芒如雷电攒动,猛然射出。
若是这番再来受创,怕女子也是要折损了半条性命,但幸而她心思细腻,在受挫于那一斩之后,便不顾自身痛楚,凝聚心神,将半空上一直独奏的玉笛收了回来,就在那些刀芒齐至的前一刻,挡在女子身前,顿时翠芒大盛,宛若磐石立于海浪之中,岿然不动,这才令女子保全了性命,只被过往罡风擦破了一些皮肉。
石魁追击不成也不馁懈,体内真气仿佛源源不断一般,接连又挥出了数十斩这才罢休,直至此刻,这才略显疲态,渗着细汗将那块正飞扬砂石的地方盯着。
想来女子那玉笛也是罕有的宝贝,对如此紧迫的攻势竟可全然接下,未有半点折痕断裂的迹象,只是在其后的女子却因耗费真气而气喘连声,瘫在地上无力起身。
待女子身形浮现,石魁也是面皮一抖,万没料到这等手段却也没能伤了她,不禁心中一阵垂丧,怨怒更深。
“晚辈所言,可并非是束手就擒之意,前辈怕是误会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