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薛和脸上那一抹奇异光彩也淡了去,眉头紧皱,看向周敬仁,担忧道:“魔教这些年来暗中发展,我们众多正道却始终没有一个遏制他们的法子,若是有朝一日,魔教突然发难,只怕……”说着,却已是有些脸色苍白了。
听他这一句话,众人无不面色阴沉,锁眉苦思。
周敬仁神色恍惚,似在回想着什么,开口徐徐道:“当年魔教之徒自以为时机成熟,几近倾巢出动与我天下正道豪杰拼死搏杀,企图颠覆天下,却不料咱们三大正派也已孕育百年,出了无数翘楚之辈,再一呼百应,凝聚了诸多正道小宗及散修高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后,将魔教杀的元气大损,仅剩下了不到四成的人数,令其销声匿迹,不敢再有任何作为。”停顿一息,却是长叹一声,“可是天下正道也因此陨落无数英豪,尤其以三大门派首当其冲,却是损失惨烈啊。”
坐下四人静静听着,无不沉痛噤声,眼中尽然是愤恨之色,仿佛回想着数十年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想当年,魔教正是派来了使火的屠龙使,那屠龙使率领数百魔教中人,在万灵山脚下与我派大战了五日五夜,却是能不落下风,最后还是在钱师叔舍命相拼之下与当时屠龙使手下三大护法同归于尽,这才稍稍扭转了局势,而后师父率众人紧逼不舍,又是用尽气血将那屠龙使重创,才将魔教妖众一举击退。只是这一役,我门中便有两位绝世高手就此殒命,更不用说那后继之战了。”周敬仁说着,已然是脸色阴沉了。
看着往常一向沉稳的周敬仁此时竟是有些低落,久未开口的白悦玲却是又站了起来,喝道:“怕什么?我万灵派既能在魔教侵扰下屹立千年,便绝非会在旦夕陨落,假以时日,也不是没有法子。”
周敬仁明白了她这意思,微微一笑,摇头道:“师妹所言差矣,老夫担心的并非与魔教大动干戈,只是心痛啊……”
“心痛什么?”周敬仁话音未落,白悦玲便横眉追问道。
“若是再来一次正魔大战,又不知我门中要失去多少弟子了。”周敬仁目光深邃,望着远处沉凝思绪起来。
韩炎见这等气氛,赶忙对白悦玲笑说道:“掌门师兄说的对啊,若是魔教歹人来犯,我等正道子弟定是不惧的,只是师兄一向悲天悯人,又如何见得了这等厮杀。”
白悦玲恍然,忙轻点头,几分歉然看向周敬仁,却是不再多说了。
大殿之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众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兀自思索,偌大个逍遥殿此时甚至静得连喘息声都没有分毫,却是瘆得一旁不明所以的吕明昊一阵发毛,却偏偏又不敢在这等神仙般的人物面前发出半点声音,生怕坏了这气氛。
片刻后,周敬仁从沉思中回过神,率先开口道:“段师弟,当日那男子竟能让魔教不惜派出屠龙使追杀,你这六年来又查到了什么门路?”
这六年中,段家竹几乎三五个月才从外面回山一次,每次回来都要与周敬仁密谈一次,隔几天便又离开,为的就是弄清吕明昊的身世背景,和魔教追杀父子二人的目的。
段家竹脸上有几分失落,歉然道:“回师兄,魔教近年来踪迹极为隐秘,除了当年见到的屠龙使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他皆是些魔教中的无名小厮,对魔教秘事没有半点了解。”
白悦玲听闻冷哼一声,道:“那便是毫无进展喽?”
段家竹脸一沉,怒辩道:“魔教一向神秘莫测,若是随便能寻得了他们的踪迹,天下正道早就将其一举剿灭了,又如何会数千年来僵持不下。”
白悦玲见他反驳,也起了劲,明眸一转,又道:“你既然说当年与那屠龙使交过手,那你使用了什么本事全身而退,还把吕明昊抢了来啊,段大长老?”
段家竹深吸口气,辩解道:“当日屠龙使已是元气大伤,自然难与我相抗。”
“那若是屠龙使全盛,又当如何?”白悦玲紧着问道。
段家竹神色一凝,叹道:“怕是我也难免遭不测了……”
话音未落,却见对面的白悦玲一脸洋洋得意,怪声道:“呀呀呀,我万灵派堂堂段长老竟也有自叹弗如的时候么,真是难得一见呐。”说罢,看着段家竹,却是一副旗开得胜的表情。
段家竹顿时面色一沉,更多了几分铁青,想不到不知不觉中竟中了这妇人的圈子,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怒哼一声,拍案而起,指着白悦玲喝道:“白悦玲!你……”气势刚起,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一阵哑言,却令对面的白悦玲更多了几分得意。
段家竹本就不善言谈,更没有诸多鬼怪心思,万灵派众多弟子怕他,也就是因为段家竹铁面无情罢了,否则也不会被金莫勹用几句花言巧语便应付了。此时被白悦玲出言相讥,虽心中有怒,却也不知如何发作了。也正是这种嘴上吃亏,才是最令段家竹束手无策的。
韩炎、薛和二人见他两人吵了嘴,却是谁都没有出言相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怪异光芒,静静看着。
但周敬仁岂能不理,朗声道:“好了,大事为重,你们且先不要争吵了。”
此言一出,段家竹自然强行收敛,将火压了下去,冷哼一声,挥袖转身坐了回去。
周敬仁见他们平静下来,接着道:“屠龙使亲自出马,怕是那姓吕的男子与魔教有莫大干系,若能查清此事,定会对我正道屠魔极为有利。”说着又将目光洒向站在殿中央,听得云里雾里的吕明昊,“只是如今却除了吕明昊再无线索。”
韩炎思量了下,抬首问道:“既然知晓那吕姓男子也同为正道,能令魔教如此重视,想必不是神通广大的散修,就是有些底蕴的名门之后,若是这二者其一,在世间定是能有几分名望的。如此一来,便也有据可循了。”
听了这番话,薛和、白悦玲无不点头认同,既然魔教动用了屠龙使,想必吕清也绝非小人物,这样一来,便终究能有些线索。
可周敬仁、段家竹二人却依旧是眉头微蹙,并不乐观,段家竹叹息一声,道:“若是同韩师弟所言,我也不比有这六年奔波了。”
韩炎一愣,追问道:“段师兄何出此言?”
“那被屠龙使杀害的吕清,根本没有任何遗迹留在世间,我寻遍千里,也找不到个听闻过吕清这名号的人。”
话毕,又是一片寂静。
一声嗟叹,正是周敬仁微微一笑,面向四人道:“诸位不必苦恼,如今虽不能知晓魔教有何目的,但好在我等也明白他们暗流涌动,定是图谋不轨,只要世间正道对其多加防范,倒也是无机可乘的。”
白悦玲道:“只是敌暗我明,多有不利啊。”
韩炎连连点头,起身说道:“白师妹所言甚是,多年来凡是有半点魔教声息,我等诸多门派便会派弟子下山查探究竟,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想来我们常年的一举一动也是处在魔教的监视之下。”
周敬仁沉声道:“正因如此,我才更不敢轻举妄动啊。”
段家竹一顿足,一脸厉色愤恨道:“这些魔教小人,真是无孔不入,甚是可恶,我看还是趁早将他们一并围剿了才好。”
“那你有什么法子找到魔教根基?就会一天到晚妄自尊大,却不会掂量掂量自己是多少斤两。”说话的正是白悦玲,此时略带鄙夷地瞥着段家竹。
刚还说得带劲的段家竹一下又被白悦玲泼了冷水,顿时欲要发作,却又是哑口难言,不知如何反驳。白悦玲的话不无道理,而段家竹刚才的话又是头一热,随口说出来的,又如何为自己强辩,只得又口吐浊气,忍了下来,只是段家竹这面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眼角抽搐,憋着这股极为难受的闷火。
周敬仁打断他们,徐徐道:“家贼难防,怕也只是我万灵派中有人与那魔教沆瀣一气,才会令他们消息这般灵通。”
一听说门中有内奸,坐下四人无不瞋目,尽管心中极力否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周敬仁所说只怕是确有其事了。
“如今若想摆脱魔教监视,唯有找出这个逆门弟子了。”说着,周敬仁眼中精光闪烁,一股凌厉无匹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出,显然是极为愤慨了。
周敬仁身为一派掌门,门中弟子却在他眼皮底下与魔教来往,让他如何面对万灵派的诸位先人,又怎能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