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较锱铢未料成空论 旅鲸海乘怪寻祖魔
此时，市中心的一间酒店里，三个人。
“哼，你们说，哼，鬼郎大人到底会去哪呢？”房间内，一个长得好像只肉球的矮胖男人，用日语说道。边说话，他还不忘向嘴里狂塞着食物，以至于每次开口，他都会发出“哼、哼”的响动，活像是头在进食的猪。
“哦，豖豕君，当着美女在场，你吃东西就不能斯文一点儿么？”似乎是被那胖子“哼哼唧唧”的声音，以及嘴角处的口水、食物残渣给折磨的不行了。旁边，一位看样子有七、八十岁，可声音却像是个妙龄少女般的日本老妇人皱眉抱怨道。
或许是因为脸上的粉抹得太厚了，随着她的皱眉与抱怨，扑簌簌不停地有大量细碎的白色粉末儿，从那老妇人的脸上坠落而下。被深深描摹的黛眉，以及双唇与两腮处的胭脂，似乎都无法遮瑕她已然老去的事实。因为单看那头上盘起来的银发，以及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是个人就能知道——她是一个老女人！
亦或许是不甘心承认自己姿容的衰败，老女人的身上还特意穿了一件大红色的传统日式和服。上面艳俗的百花图案，相信即便是再靓丽的少女都很难hole得住，可她却穿的心安理得。
“哼，美女？哼，在哪？哼，我怎么没看到？”听了那日本老女人的话，猪头豖豕君故意装作很吃惊的样子，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眨着小眼睛四下找，很明显就是在讽刺老女人的自恋。
“你什么意思？”眼见面前的猪头分明就是在挑衅自己的“美貌”，老女人的话音突然变得很冷。随着她的每一个字出口，带动着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也是以相同的节奏挤压碰撞着。那感觉就像是黄土高原上的千沟万壑，一时间都活了起来。此刻，就算是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她那张饱经沧桑的“戈壁”脸了。
随着老女人的话音转冷，诡异的一幕同时浮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冰寒白气，突然开始在她的身周飘舞、凝聚了起来。瞬间，仿佛整个屋子里的气温都跟着下降了不少。
突如其来的温度变化让胖子打了个哆嗦。眨了眨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缝儿的小眼睛，他赶紧赔笑道：“哼，嘿嘿，我的意思是说，除了我眼前的这个大美女，我还真没见过这世上有其他的美女。”
“油嘴滑舌。”听了胖子这明显的奉承，那日本老女人的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许多。不仅收了周身的寒气，还极其媚气地翻了个白眼，似是颇为不屑一头“猪”对自己的赞美。
两人的举动看得房间里，另一个长得好像只大老鼠的瘦子，不禁犯起了阵阵的恶寒。他一手捻着自己嘴唇上稀疏的胡子，一双黄褐色的小眼珠咕噜噜地转动着。似是也很忌惮那老女人，瘦子很是猥琐地笑着，用日语说道：“败柳子小姐，你的美貌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现在还是回归正题吧。鬼郎大人这么久还没回来，剩下咱们怎么办？”
“呵呵，他又不在这儿，你俩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给谁听啊？”仿佛非常看不起眼前二人对于鬼郎的敬畏，名唤败柳子日本老女人冷冷地笑道。
“呃，败柳子小姐，对于家族中的强者，我们还是应该给予必要的尊重的，不是么？”说这话时，瘦子的脸色显得很不自然。
“行啦，鼯君！鬼郎出去是要做什么，想必你我都很清楚。重华在战时被派到了这片土地上，从他手中截留的，本该运往家族中的资源应该不少吧？这本不稀奇！当年被派过来的各族子弟，哪一个没这么干过？他们在这儿的每天，都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偶尔中饱私囊家族里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而像重华这样侥幸活下来的，又有哪一个不是积累了大量的珍贵材料？不说式神，最起码强大的鬼侍总该有那么几只吧？”说着，夕月败柳子还故意扫了一眼旁边，已经听得停止了进食的胖子夕月豖豕，“不说那些珍贵的材料，单单是让自己的式神吞噬了那些鬼侍，鬼郎的收获就要远胜于我们这趟出来，家族给予的任务奖励了！”
“未必能这么乐观吧？重华君可是被人给杀了的，那些东西还能留得下？”瘦子夕月鼯迟疑道。
“狡兔三窟！被人杀了，身上的宝贝可能留不下，那存在家里或其他地方的呢？”
“哼，那我们怎么办？”听了夕月败柳子的一番话，胖子夕月豖豕像是首先要坐不住了。
“怎么办？见者有份！待会儿等他回来，咱们三个可得联合起来，好处可不能让他一个人独占了去！”
“哼，好！豖豕我笨，你们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嚼着手边最后的一包薯片，胖子夕月豖豕首先表态。而那瘦子夕月鼯也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鬼郎与二女大战过的地方，许多穿着不同颜色防化服的人，来来去去地忙活着。
“头儿，四周我们都搜遍了，始终没找到上面说的那个民工啊！”一个身穿橘色防化服的人，向另一个被白色防化服严密包裹着的身影报告道，“头儿，我们还找不找哇？”
“嗯……算啦，等老张他们那组完事儿，咱们就撤吧。”白色防化服男人思索了一会儿道，“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帮人可真会找麻烦！”
“头儿，那咱们回去跟上面怎么说啊？”橘色防化服男人问道。
“怎么说？实话实说呗！”白色防化服男人的语气明显有些郁闷。
“我们找到了两截断刀和一条断臂。说真的，那看着真不像是只人手。”这时，另一个穿着绿色防化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抱怨道，“得让上面跟那帮人说说啊！他们倒是任性了，可还让咱们活不活啊？您瞅瞅这附近弄得这叫一个乱，给他们擦屁股这活儿，可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诶，老张，你可不能怕乱啊！主席他人家说得好，天下大乱，形势大好，乱了敌人，可锻炼了群众嘛！” 橘色防化服男人在一旁调侃道。
“臭嘴，就你小兔崽子会说是不是？你们那组找着丢的那个人没？”穿着绿色防化服，被称作“老张”的男人问道。
“找？人都没影儿了，挖地三尺，我上哪找去？”外号“臭嘴”的橘色防化服男人倒是显得满不在乎，“反正又不是头一次了！事儿传出去，大不了就再多一起都市奇谈呗。‘猫脸老太太’、‘CD僵尸案’、‘上海吸血鬼’，说出大天来，这事儿还能盖得过彭加木的‘龙脉断耳’啊……”
“哔、哔、哔……”突然，老张腰间通话器的红灯亮了起来，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怎么啦？”老张按下连接到耳边的通话按钮，问道。
“组长，别聊天儿啦，我想你得先回来一趟！”
听出了说话人的声音，老张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来的方向，走了过去。见状，另两人对视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小汐，怎么啦？”老张走到了一棵拦腰断掉的大树前，冲着一组同样穿着绿色防化服中的一个女工作人员问道。
被称作“小汐”的女孩回头，见到跟在自己组长后面两人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道：“呦！头儿跟臭嘴哥也来啦？”
“嘿，你个小丫头！你也敢喊我的外号……”显然，臭嘴臭嘴的毛病又要犯了。
没工夫听他们斗嘴，白色防化服男人打断道：“有什么发现么？”
“队长，这棵树断的有点儿蹊跷啊！”小汐回答道。
“怎么了？”
“您看这树断开的痕迹，很明显像是被那些人先用飞剑或飞梭一类的法宝贯穿，再被人用重拳打断的……”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那些人有多变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一打起架来，别说打断树，花岗岩都能打成粉碎！”似乎是对小汐刚刚喊自己外号的报复，臭嘴的口气有点像是教育无知的小孩。
“白痴。”小汐的反击很直接，也很精炼。
“你……”
“小汐，说说你的看法。”白色防化服队长低头盯着断开的半截树桩，说道。
“很明显，这树桩上有好几道前后贯穿的孔洞……”
“那些人的法宝把一棵树打出几个洞来，没啥新鲜的！”臭嘴又插话道。
“臭嘴，你别插话！”转头，队长又对小汐道，“小汐，你接着说。”
“四道贯穿、八个洞，分布的都很均匀，像是故意打出来的。”小汐又指着倒下的树身道，“还有这拳头击打树身的痕迹，得有个七、八拳吧，几乎都打到了同一个位置，这说明了什么？”
“故意的？”一旁的老张似是听出了什么。
“没错！而且这不可能是在激战时能干的事儿，这更像是……”
“是在……砍树？”就着小汐话的尾音，臭嘴顺嘴说道。
“没错，可真打起来，谁还能顾得上砍树啊？”小汐道，“头儿，我记得上面给出的消息说，那些修士是发现这儿有他国的异人在滥杀无辜，才出手阻止的，所以这砍树的人就有两种可能了，一是那些修士砍的，那这就不是咱们局能管的了；二是那个外国人砍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嗯，这个发现很重要，回头我会在报告里特别说明的，需要让上面跟那些人核实一下这个细节。”队长重重地点头道……
鲸海，这是中国人古时的叫法。韩国人称之为东海，而日本人则更喜欢叫它日本海。此时，在这片海中，一股黑风骤然疾驰而过。直至海域的极北处，一座终年被浓雾遮掩的小岛前，黑风散去露出了里面的两道人影。
与其说是两道人影，不如说是一人一怪。一个中年人，面容刚毅、身材挺拔，正是潜伏在中原多年——夕月重华的父亲。此时，在他的足下正踏着一只遍身黑羽、肋生双翅，似人又似乌鸦的庞然巨禽。
临近小岛的上空，中年人足下一点那巨禽的背脊，那怪物便挥动着翅膀停留在了半空，不敢再前进一寸。见此，那中年人一纵身，直直地朝着身下的海面就跃了下去。同时，左手掐了个奇怪的法诀，右手大袖朝着那似人又似乌鸦的怪物一挥，那怪物便化作了一股黑雾“嗖”地钻进了他的袖口里。
此刻，男人的身子已经落到海面上。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沉入海底，而是双脚就那么自然地站在了微波起伏的海水上。男人用袍袖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略整理了一下自己，这才敢在海面上趋步前行，登上了雾锁的小岛。
此岛方圆能有个二、三十里的样子，由于常年被浓厚的海雾包裹着，因此常人是很难发现的。或许是因为缺少阳光的照射，岛上的植物都显得很是灰败凄凉，枯树、泥沼、青苔、蔓藤，将小岛装点得颇为阴森恐怖。
男人登岛后，神色显得更加恭敬，趋步躬身径直朝着岛中央，一座巨大的山洞走了过去。来到洞口，男人也不顾地上腌臜泥泞，屈膝就跪了下去，伏地连磕了九个响头，这才敢趴在地上运丹田，语气极其谦卑地向洞内禀道：“夕月族，雾之一脉，第三十九代子孙，夕月阿其那，伏望斗胆，叩拜老祖。”
以头触地，趴着等了很久，洞内最深处，这才传来了一个极其苍老、慵懒的声音——“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