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一辆雕花精美的镂空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府邸前面。
旋即,车夫掀开门帘,走出一位身穿浅绿百褶裙,腰系明墨丝带的少妇。
容貌甚美,头挽乌龙发髻,双耳金丁香耳坠,淡淡的红唇,一双丹凤眼中含着屡屡的清愁在两个丫鬟的扶持下走下马车。
“我出去这几日,妙儿都在干嘛呢?”
少妇轻启红唇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回馆主,妙儿小姐这几日一直在写诗词和作女红。”
右边的丫鬟回答道。
这位问话的少妇就是有【秦淮八艳】之称的马湘兰,实际这时的年龄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但是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岁而已。
三人说着就走进了【幽兰馆】。
这所【幽兰馆】占地大概十几亩地,门口两则是一排排的青竹,台阶旁是双狮守门,明显是大明朝双钩双檐双走水的门楼中间镶嵌着草书【幽兰馆】三字,朱红的大门双开,门上挂着四个红色的灯笼着一【马】字,四周有围墙连接起来,围墙上还有紫罗兰密密麻麻的爬着。
这【幽兰馆】就坐落在应天府东北的一个小山谷中,像一颗明珠含在秦淮河的上游。
馆内双对的南北走廊中间是一个小池塘,池塘中是一叶叶的荷花,在慵懒的开放。小池塘的正前方是一道百竹图的迎门墙迎着大门,正后方是两落进的青瓦高拱內宅连接着走廊。
马湘兰走进内宅的正堂,正堂前还是一个独立的小院,院内都是青竹,有一个小亭子和石桌石凳。整个【幽兰馆】就像汉字【凸】字,马湘兰坐在檀香木的飞凤椅上,丫鬟把两剂草药放在茶几上。
正堂内摆设着各种瓷器,雕竹花瓶,正堂北面墙上也是一副百竹图,下面的梨花木案几上有百鸟小香盏冒着笔直的香气。
这整个正堂就似一个香囊挂在【幽兰馆】这位少妇的腰间,令人销魂不已。
“兰儿,去吧大小姐叫来,我有事情说与她。”
马湘兰吩咐道。
兰儿出去后,马湘兰若有心事的看了看茶几上的药心中自语到:是该给妙儿说说她的身世了,已经十七年了。
不多会就看见丫鬟带着一位身穿浅红凤尾裙,外套明水墨兰小夹衫,挽着一个蜻蜓发髻,双耳垂银柳瘦坠,一脸清纯上如秋水般的大眼睛似天外之烟波,轻轻荡着一弯西湖水。
这女子走上前给马湘兰施礼说道:娘亲唤妙儿有何事?这声音软的似黄莺鸣柳,似桃花笑东风。
马湘兰示意丫鬟退去,然后说道:妙儿这几日的诗词可有进步?
“妙儿的诗词不敢与娘亲比,娘亲的诗词歌赋曲在秦淮河上无他人而出,昨日写了一首华清引,背与娘亲听。”
华清引--烛影摇红
江南舞烛影摇红,最是王风。
八千明月横断,巫山万水东。
十三帝子秣陵宫,楚人云雨无空。
世间当出彩,姿态美人峰。
是和她父亲的人格一样豪放,词中充满了浩然正气和拳拳爱国之心,也有淡淡的哀愁和屡屡的相思。是啊,已经十七岁了,一个情犊初开的少女怎么会没有思念呢?
“娘亲,娘亲,,,”
妙儿见自己背完这首词,自己的娘亲只是看着小香盏中的香烟不语,还以为自己写的不好呢,故而才连叫几声。
“哦,妙儿的这首词做得很好,看来这些日子你下了不少功夫。”
马湘兰在叫声中收回思绪。
“谢谢娘亲的夸赏。”
说着就给马湘兰倒茶。
“妙儿,今日我想给你提两个人,你要仔细的听。”
“嗯,孩儿仔细听。”
说着把茶送到马湘兰的手里。
马湘兰端起茶杯满含思虑的说道:这两个人,一个是戚继光,一个是诸葛鲁,这两个人都与你有莫大的关系。
一个是你的亲生父亲,一个是你的未来夫君。马湘兰说完回头看了看妙儿,妙儿那弯西湖水的眼睛中荡起不小的波浪。
“娘亲,你这是--”
妙儿还没有说完就被马湘兰用手示意自己说下去。
戚继光老将军的英雄事迹,你应该有所耳闻的,他一生戎马,为国为家为苍生设计立功无数。
可惜朝中小人给当今皇上进谗言,老将军被迫在广东总兵的位置上回故里,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境遇。诸葛鲁是老将军手下诸葛俊诸葛侯爷的第三子,当年是你的父亲和亲生母亲陈氏把你通过王公子【王稚登,马湘兰的红颜知己】交予我抚养。
老将军和诸葛侯爷事先有婚姻,就是把你和诸葛鲁三公子定亲。现在诸葛鲁年满十八,已是登州府最年轻的举人,马上要参加秋闱,如果得中,就是进士及第。
去年,三公子来应天府游学,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找到你,我暗中派人打探得来。之所以没有让你们相认,是怕耽误了他的前途。现在娘亲有重疾,也许没多少光景了,所以今日给你道出实情。
是时候让你们父女相认,夫妻团聚了----
还没有等马湘兰说完,妙儿一个清脆的双膝跪下西湖水破堤哭了出来。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妙儿是你的亲女儿,妙儿谁也不认,就认娘亲你一人,妙儿侍奉娘亲,给娘亲养老送终---”
妙儿哭着匍匐在马湘兰的怀中。马湘兰抱着怀里的妙儿泪雨如珠。
“傻孩子,哪有女儿不认自己亲生父母和自己夫君的,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不得胡言。”
“不,不,,你就是我的亲娘亲,我谁也不认--”
妙儿哭诉到。
“起来,快起来,娘亲还没有给你说完呢?”
马湘兰把妙儿扶起来让她坐椅子上又说道。
由于老将军是尽不惑之年才纳妾陈氏,没有说与王夫人【戚继光正妻】知道,所以当你出生王夫人得知此事,大闹老将军。
老将军不得已才把你托付我,说到合适的时机就把你接回去,我也非常钦佩和仰慕老将军的威名,又看着你如此的可爱,把你养在身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
谁知这一过就是十七年,你也长大成人了,让你们相认的时候到了。还有一事,你的亲生母亲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也出家为尼,在应天府南五十里以外的【应龙庵】。
我出去这几日就是到哪儿找你的亲生母亲了,无论我怎么劝说她也不想再踏入红尘世事,决心与青灯古佛、晨钟木鱼相伴,聊此一生。
“娘亲,娘亲,,”
妙儿呜咽
“你的真名叫戚布妙,这是老将军给你起的,等过了秋闱,我就派人联系老将军,把你送到登州府,让你们团聚。”
马湘兰一边说着也一边呜咽起来。
“不,不,,我哪也不去,就守着娘亲,就守着娘亲在这【幽兰馆】里。”
妙儿哭着说道。
傻孩子,你陪的了娘亲一时,你陪不了娘亲一世。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与王公子就是一段孽缘,没有结果。
身在这秦淮河上的风尘女子又怎能奢望有真情真爱,只不过是彼此的一个匆匆过客而已。而你就不同了,你的父亲是抗倭名将,威震海内外,你未来的夫君是一个知书达理,翩翩君子,他们能给你的娘亲给不了你。
你如果还在【幽兰馆】里,只能的一个烟波离情女的影子,和他们在一起你就是名家闺秀的身份,娘亲没有那么自私。
马湘兰哭着给妙儿说道。
“不,我就不去,我就守在娘亲身边,我哪儿也不去--”
“你怎么和你父亲一样的倔强,一样的认死理,不愧是你父亲的骨血。”
马湘兰赞叹道。
“这十七年来,娘亲待妙儿如亲生,教授妙儿诗词歌赋曲,还教授妙儿做女红,给妙儿讲做人做事的道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你的恩情妙儿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妙儿要守着你,待到娘亲百年时,妙儿给娘亲披麻戴孝,养老送终。”
“真是个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娘亲就知足了,娘亲什么都不要你的,只要你能跳出这秦淮河,不在世俗的眼光中度过此生,娘亲就心满意足了,也算给老将军一个交代了。”
马湘兰看着懂事的妙儿很欣慰的说道。
“娘亲,娘亲,,”
妙儿说着又匍匐在马湘兰的怀了。
这时,走进来一个丫鬟上前说道:馆主,外面有一个小尼姑求见。
“快让她进来。”
马湘兰擦了擦眼泪吩咐道。
不大一会就见一个一身素衣道袍的女子走进来上前给马湘兰施了一个佛礼说道:马馆主,那位是妙儿大小姐。
马湘兰把妙儿在怀里挪开扶到这个小尼姑的跟前说道:这位就是妙儿。
尼姑合掌说道:我是【应龙庵】的应慧,主持师姑让我给妙儿大小姐送一个玉坠,说是有朝一日与亲生父亲相见就给他看看这个玉坠就行。
说着就在怀里拿出一个香囊荷花包交给妙儿。妙儿看了看马湘兰。
“傻孩子,接过来啊,这是你母亲陈氏给你的,是你的认亲之物,快接过来吧。”
马湘兰高兴的说道。
在小尼姑走后,妙儿打开这个香囊,里面果然有一个雕刻的精美的玉坠,还有一封信,妙儿打开这封信,不仅泪流满面的望着马湘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