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叶冬没有说清楚,但是那姑娘听懂了,鼓励他说:“你的意思我全明白,我也和你一样,我父母总说我这不行,那不行,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所以,我一个人跑出来出来打工,独立生活,我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我可以的,我能够做到。”姑娘说到最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招呼她,姑娘示意叶冬等她回来,然后便一溜小跑地冲出吧台。叶冬转身,望向酒吧深处的表演台,红裤子正在卖力地唱着一首摇滚歌曲,“那一天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我蒙住了天,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他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你问我还要去何方?我说要上你的路~~~”
叶冬不知道是酒精发挥了的作用,还是此刻被这首歌深深地打动,他忘乎所以地振臂高唱起来,“我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我的手也被你抓住,你问我还在想什么?我说我要让你做主,我感觉你不是铁,却像铁一样强和烈,我感觉你身上有血,因为你的手是热乎乎~~~”
红裤子显然被叶冬的激情点燃,唱的更加撕心裂肺,像刚磕了药一样。旁边的客人都被他们吸引,也跟着拍着手,吹口哨,尖叫着喝彩。姑娘刚跑了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微笑着望着他,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红裤子唱到最后,兴奋地站了起来,用手比划了一个‘YouRock’的手势指向叶冬。叶冬很想伸出一只中指回礼,但是他知道这样会引起战争,遂朝红裤子用力地挥了挥拳头。
音乐的声音渐渐息止,叶冬听到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这哥们喝大了吧!”
“嗯,没少喝,有点要疯的感觉!”
姑娘回到刚才的位置站定,特意摆出一副独倚西楼的姿势,看着叶冬又猛灌了一杯,便微笑着给他倒酒,只倒了一个杯底,又轻声岔开话题:“想不到,你唱歌还蛮好听的。”
叶冬笑着回答:“你们这缺歌手吗,要不你和老板说说,让我来试试吧。”
“你真的想来吗?我说真的?我肯定能帮上你。”
叶冬突然发现,他有点喜欢这种不用思考的生活,随意、舒适、自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便真诚地点了点头,“等我把自己的麻烦事处理完,一定来找你应聘。”
姑娘眨着大眼睛说:“等你呦!”
叶冬看着姑娘的脸,在晃动,在微笑,一会儿变成了安然,一会儿又变成了梁若兮,他知道这不是真的,但是这些面庞让他挥之不去。他站起身,朝姑娘傻笑,指了指外面,说:“我去看看银锭桥下的水,顺便瞧瞧钟鼓楼的尘烟有没有遮住月色,去去就回!”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调酒师凑了过来,小声地说:“你动心了?不怕他逃单?”
“你管得着吗,他爱逃就逃,这个帐算我的!”
说完,姑娘走出吧台,站在门口关切地望着叶冬的背影。
叶冬脚步踉跄,绕过一张张酒桌,几步便走到后海的岸边。他倚栏眺望,月色早沉浸在水中,波光荡漾。他突然觉得脸上一湿,泪水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他仰天长叹,望着那一轮明月,只恨月圆人不圆。他正要擦去泪水,就感觉到身边就凑过来一个女人。他连忙扭头看去,正是白晴兰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旁。
白晴兰冷淡地说:“你喝这么多酒是想逃避吗?”
叶冬心中有一丝不悦,冷冷地说:“你还跟着我呢!除非你帮我找到我父亲,否则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
白晴兰轻蔑地冷哼一声,“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你把自己看的太高了。说吧,你是不是见到任桓了,他现在在哪里?”
“嘿嘿,你自己去找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瞧你的狼狈样,脑袋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晚上被人给打了!我告诉你,我要是想找到他,随时都可以,问你是给你一个机会。”
叶冬笑出声来,随即由讥笑变成了夸张的哈哈大笑,“谢谢你,不用给我留机会,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白晴兰撩了一下被风吹拂到脸上的秀发,淡淡地说:“我会一直盯着你的,直到找到我要的东西!”
说完,她义无反顾地拂袖而去。
叶冬回头看看白晴兰的背影,又望望倚门眺望的姑娘,脸上又绽出笑容,他朝姑娘挥了挥手,姑娘也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叶冬扭回头,望着面前静谧中却片片涟漪的湖水,呆呆出神,思想又回到了现实中。他觉得,他必须要改变现在这种局面。他不能再被动挨打了,必须主动出击。既然这死水微澜的下面早暗流涌动,何不搅他个天翻地覆!
想到这里,在酒精的催化下,叶冬做出了一件自己清醒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分别给涂珊珊、王磐、隋慕柏、梁若兮打通了电话,说明其中利害,并再三声明,自己已经力不从心,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要不父亲回家,要不杀人报仇!
打完电话,叶冬感到一种快意恩仇的酣畅,反倒觉得轻松,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吧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边浅尝辄止,一边应和着酒吧里回荡的歌声。姑娘的眼睛里全是叶冬的影子,她心情愉悦,并在有意无意间给叶冬传递微笑。
调酒师借机凑到叶冬的面前,笑着说:“想不想换换口味?我帮你调一杯‘长岛冰茶’,要不要?”
叶冬笑着摇头,“我不喝茶,我只喝酒。”
调酒师笑着解释,“长岛冰茶不是茶,是把七种烈酒混在一起,加上可乐和柠檬,会给你不一样的感觉!”
叶冬笑着点头。
手机铃声响起,是老刘,老刘在电话那头问:“叶冬,你刚才搞什么了?怎么隋老给我打电话啊,让我安排人手,一定要保证你父亲的安全,还特意让我去接黎大爷,请他来坐镇指挥,这他妈都是哪和哪啊?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先去接你!”
叶冬的舌头早大了,结结巴巴地吼道:“老刘哥、老刘叔,你让我清净会,行吗?”
“你让我清净了吗!我告诉你啊,别喝多了,你舌头可大了,实在扛不住了就打电话。”说完老刘气夯夯地挂断了电话。
调酒师将一杯长岛冰茶放在叶冬的面前,让他欣赏玩味。在胖墩墩的,像尊弥勒佛般的柯林杯中,盛满了红茶颜色的酒水,或者形容为生抽加水的颜色,呈半透明状;鸡尾酒的上层像格陵兰岛附近的浮冰区;为了增强客人的视觉感受,一片青柠檬片半躺半靠在杯口;调酒师别出新意地加了一枚带枝儿的樱桃,和青柠檬片形成色差,让人感觉到俗不可耐的程式化,好像所有的鸡尾酒都是这个调调,这和大自然呈现给人类的色彩有明显的差别,一看便知这是出自匠师的矫情。
叶冬把杯中的吸管拿开,轻轻地抿了一口,没有什么新意,口感甜丝丝的。调酒师望着他,等着他给出评价。
叶冬问:“里面都有什么酒?”
“金酒、朗姆酒、伏特加、龙舌兰、琴酒、樱桃白兰地、橘橙酒。口感可能会稍微有点辛辣!”
叶冬笑了,玩笑道:“东北乱炖!”说着,握住柯林杯粗大的杯身,一饮而尽。
调酒师无奈地摇摇头,嘟囔着:“你喝了太多的烈酒了,现在根本尝不出任何口味。”
叶冬傻笑着点头。
姑娘走近他,轻声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冬。你呢?”
“薇儿,蔷薇的薇。”
叶冬冲着薇儿故作神秘地挤挤眼,“你等等。”
说着,他走向了表演台,薇儿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叶冬走到红裤子身边,在他的耳边低声耳语几句,红裤子笑了笑,点头。一曲结束,红裤子和同伴交代了两句,三个人便让出一把椅子,让叶冬坐下,叶冬抄起吉他,活动了几下手指头,随意弹拨了几个和弦,便对着几个乐手点头示意。红裤子站在叶冬的身边敲起了手鼓。随着鼓声,吉他声响起。旋律悠扬,鼓声不急不缓。
叶冬引吭高唱:“arbantabonnaisaranagardeerdegdebelehui,aruwuburiindagaaduulugeinyooyumdahui,hairataihonggorqimaiganhulliyeseerudalahui,harinqiminhoroodirehuainyooyumdahui。”
叶冬刚一出声,就震撼到在场的所有人,这首《敖包相会》,叶冬唱的是蒙语,这是父亲从小教他的。
接着女歌手也唱了起来:“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呦,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呦~~~”
叶冬的眼眶有点湿润,他在这个最无助的时候,又想起了父亲。很多人常说,音乐能够净化心灵,其实音乐何尝不是一条灵魂沟通的纽带?至少在这一刻,叶冬感受到父亲就在他的身旁、四周,他无所不在。
叶冬看到了薇儿眼中闪烁的泪光和甜蜜的微笑,同时他也看到了陈悔那张冷冰冰的面孔。
一曲唱罢,红裤子等人和叶冬击掌庆祝,叶冬道了谢,走回吧台。
薇儿盯着叶冬的眼睛,说:“你唱的真好,你会蒙语?”
叶冬笑了,“这首歌送给你,我只会一首歌的蒙语,是我父亲教的。”
薇儿欣赏地望着叶冬,随即脸色阴沉下来。叶冬感觉到了,一股冷风,一阵寒意向他逼近。
陈悔早站在他的身后,礼貌地说:“叶先生,涂总让我来接您!”
“薇儿,拿只杯子,倒酒!”
叶冬转过身,面对陈悔,他不喜欢把自己的背部暴漏在陈悔的面前,古语云,“为虺勿摧,为蛇将奈何?”他感觉到脊梁沟里有凉气,湿腻腻,让人很不爽。
叶冬请陈悔坐下,陈悔却没有坐,跨近一步,站在叶冬的身旁。叶冬这才转回身,趴在吧台上。
“陪我喝一杯吧!”
“叶先生,您已经喝得太多了,现在应该回家!”
叶冬笑了。陈悔和包刕这两个人,始终给他同样一种感觉,唯一的差别就是包刕随和一些,而陈悔更像是一块冰冷的岩石,没有任何感情,只会俯首听命,效忠涂珊珊。这样的人很难得,但是也很令人讨厌,因为他不懂得变通,没有情感。
叶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望着薇儿,无奈地摊开双手,耸耸肩,自嘲地说:“没办法,该回家了。有机会再来找你玩!”
薇儿有些气愤,有些伤心,气愤的是这个无情的人将要把叶冬带走,伤心的是今晚的美好情感到此结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薇儿略带伤感地说:“我帮你把酒存了,等你下回来,好吗?”
叶冬望着薇儿,点点头,好像多年知交故友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