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都把目光聚拢过来,好奇地望着叶冬。叶冬并没有慷慨陈词,他走到墓门近前,又仔细地上下打量一遍。这才转身对众人说:“你们谁能告诉我,这前后室之间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愣,谁也没有想到他竟会有此一问。
包刕答道:“要说区别,当然有很多。比如,前室狭小,后室较大;前室里有长明灯和魂瓶,而后室里有棺床和悬棺。这一切都取决于墓葬的格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叶冬摇头,踱到烈山身旁,又问:“烈山兄,咱们这群人里属你的经验最多。你能告诉大家,有没有古墓是可以上下移动的?”
烈山陷入沉思,过了半响才说:“我只听说过叠压式的墓葬,分为上下几层,但是要说是能够像电梯一样自由升降的古墓,我闻所未闻。”
老刘摇唇鼓舌道:“哎呀,我说小叶,你有话就直说,绕什么弯子呀!”
叶冬刚要开口,若兮抢先一步说道:“噢——,我明白了!前后室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地面,前室地面上的青砖几乎全部碎裂,而后室完整如初。是不是这样?”
叶冬点头,一边踱步到墓门近前,一边如释重负般地接着说道:“对,这就是前后室之间最大的区别。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大家,刚才咱们开启后室的时候,有一个细节,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包刕第一次推这扇青石门的时候纹丝不动,而老刘拜过之后,那门便随手而开!这难道真是鬼魂在作祟吗?”
“是地锁。”烈山轻描淡写地说。
众人这才发觉,原来他想的一点也不比叶冬少,早注意到这一点。
叶冬抚掌大笑,赞道:“正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机关。但是肯定是用来防备盗墓人的,若不懂这种机关,恐怕撞也撞不开。”
说到这里,叶冬颇有默契地抬手示意烈山接着讲。烈山也不推辞,言道:“可是这里,既没有‘自来石’,也没有任何沟槽!石门内部光滑平整,所以,机关一定很复杂。可惜,我一直没有想出其中的奥妙。”
老刘将信将疑地走到石门近前,用手撼动几下,只觉得那扇石门虽重,但转动自如,更是好奇,脱口问道:“哎呀我说你们两位,别唱双簧啦!咱们这不是在茶馆里,没时间漫谈,要是能早点找到宝藏,还是早动手为妙。”
叶冬淡淡一笑,不急不缓地说:“急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事情才刚刚开始,等我说出下面的话,我让你走,你也不会走!”
“嗯?”若兮发出一声疑问,可目光中全是不出所料的眼神,有喜悦,还有钦佩,仿佛她早知自己慧眼识珠,终于等到叶冬发光发热。
叶冬接着说:“烈山兄刚才的困惑大有道理,若没有外部的机关,那么,这道石门的地锁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呢?我突然有一个灵感,我想到了我们家的高压锅。不加热的时候,就没有压力,锅盖随手可开;只要加热,压力增大,锅盖就会锁死。由此,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石门外的地锁会不会是一种压力阀门一样的装置呢?”
叶冬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互相对视几眼,又齐刷刷地望向烈山。
烈山摇头道:“这不可能,利用压力制作机关,这似乎对于古人来说太难了一点。而且,梁小姐他们用地质探测仪探查过,若是在整座古墓的下方还有其他建筑或空间,早就会被发现~~~”
包刕和周贾同声附和,以此表明对烈山的支持。
可烈山并不领情,置若罔闻地接着说:“若没有其他空间存在,这种压力就不会形成,你的推论也不能成立!”
叶冬笑了笑,反驳道:“怎么会没有别的空间,前室的地面明显被水浸泡过,若没有空间,那水来自哪里?又去了哪里?”
老刘诘问道:“难道不可能是雨水吗?”
他这句诘问问得虎头蛇尾,到最后一个吗字,已气若游丝。因为他看到,烈山和若兮早低下了头,盯住脚下干燥如初的青砖地面发呆。
他随即恍然大悟道:“噢,我明白了。按理说,前后室的地面应该是在一个水平面上的,如果前室被水浸泡,后室也一定遭殃,可是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这只能说明~~~说明这座古墓是斜的!可是这和我们的观测又不符,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前室的地面曾经发生过沉降,被水浸泡,如今又抬升到原有的高度;而后室却没有,所以这里的地砖才会如此光鲜。在这一升一降之间,便有空间产生。”老刘言罢,洋洋自得,只等众人鼓掌赞同。
可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叶冬的哈哈大笑,烈山的摇头叹息,若兮的不置可否。老刘顿时囧作一团,他一直自诩是聪明人,总善于走在别人思想的前头,谁承想今日落到这帮人精手中,遭此奇耻大辱。
他涨红着脸,辩解道:“怎么?难道不是这样吗?要不你们谁说出个道道来,也让我开开眼!”
烈山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老刘,你不用生气。我们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说的太矫情,像天方夜谭。不过,我想用不了多久,叶冬就会证明给我们看。”
叶冬点头,朗声说:“好吧,让我来试试!你们听我的安排,都趴下!”
众人颇感奇怪,可是又不得不听,于是纷纷懒洋洋趴到地上,看叶冬如何行动。就见叶冬等了半分钟,直到确认每一个人都匍匐在地,才轻轻地走到棺床的旁边,探手入棺,慢慢地揭开了那张黄表纸,然后,他信手往空中一抛,那道符箓立刻燃烧起来,化作一条火蛇。众人正不解时,叶冬已如中了枪一样,翻身倒地,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眼睛。
仅仅过了一秒钟,众人便听到了利器破空之声,带着呼啸,又撞击到了木棺之上。紧接着,呼啸之声响成一片,后室里尘烟四起,还能听到金属撞击墙壁,然后掉落到地面的声音。众人无不骇然,根本不敢抬头,只好抱住脑袋自保。过了许久,破空之声才停了下来,大家又等了十几秒,才敢起身。
可众人再次环顾四周,却见这间后室中已一片狼藉。那墙体中插入的铁片几乎全部被激发出来,除了很少的一部分被钉在木棺上,大多数都已经掉落尘埃。若兮惊魂未定,早吓出一身冷汗,连说好险好险。
老刘佩服得五体投地,转身问叶冬:“我靠,你太牛了,这样的机关都能让你给发现?请你谈谈心得吧?”
叶冬摆了摆手,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我老人家掐指一算,便知有此一劫!”
他话音未落,老刘抬手就打了他一巴掌,骂道:“少装神弄鬼,小叶,你最好别扯淡!”
叶冬这才正色说道:“早听说古人的墓室中会有暗箭毒弩,可惜无缘见识。我刚一进来的时候,便觉的这些铁片令人头疼,如悬在咱们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只是猜不透它们的诱发原理。就在刚才,当我想到了气压这个词的时候,瞬间便猜到这些铁片是怎么回事。再结合你刚才开门的时候使用过的地锁原理,便会发现,在整个后室之中,只有棺床上的重量会随着外人的进入而发生变化,无疑机关就在这里。所以我才大胆一试!”
若兮不解,又问:“既然棺床上的重量会改变压力,那当年石头爷他们的行动为什么没有触发机关,我刚才取走石鼓为什么也没有触发机关?为什么偏偏是你?”
叶冬被问住了,张口结舌,满脸窘色,只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烈山。可烈山并不在意,反倒绕着棺床走来走去,最后站在一侧呆呆出神。
老刘也问他:“师弟,梁小姐的问题你听到了吗?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温度。”
“什么?”
“我说温度!”
众人还是不解,凑到烈山身边,可烈山依旧一动不动,望着木棺发呆。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木棺的侧板上钉了不少的铁片,初看杂乱无章,可是看久了,更是一团乱麻。谁也不知道烈山在看些什么?
叶冬压低声音问道:“烈山兄,这难道也是一个机关?”
烈山摇头,喃喃道:“不是,但是很怪!梁小姐,请把你的手电和粉笔借我一用。”
若兮依言,把东西递给烈山。就见他在那些铁片中随意勾勾画画,顷刻间,便在八枚铁片间写出一个网状的井字。然后,他又在四枚铁片间勾出一个方形,当中用粉笔涂白,再将手电筒拧亮,坐在涂白处,对着墙壁照射。众人随即看到,就在手电筒的光柱中,墙体上还有一枚铁片没有被激发。
烈山闭目沉思,少顷,才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对了。梁小姐刚才的问题很好回答,既然这里的主要动力是气压,那就会同时受到两种因素的制约,其一是压力变化,其二是温度变化。石头爷他们当年的举动,就好像是给钟表上弦一样,把压力的弹簧压紧,首次触发了机关。但是因为当时的压力不够,所以这些铁片没有被激发出来。而当我们进来的时候,梁小姐虽然取走了棺床上的石鼓,但是对于压力的变化并不大,所以也没有激发。可是当叶冬取走黄表纸的时候,这里的情况就完全改变了,我们这么多人的体温,灯光,再加上符箓的燃烧,使古墓中的温度急剧上升,那轻如鸿毛的黄表纸,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众人听罢,无不点头称是。
叶冬的心中百味杂陈,他有点嫉妒烈山,又有点自惭形秽,老天爷不单给了烈山一副好身手,还给了他一副聪明的头脑。可是这种想法刚一冒头,就被叶冬无情的压制住,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鼠肚鸡肠,做大丈夫怎么能没有容人之量。
想到此,叶冬发自内心地赞道:“烈山兄,你洞察秋毫,我佩服得紧!”
烈山莞尔一笑,叹道:“大家小心,我们的大祸马上临头!”
众人正不解时,老刘忽然叫了起来,“哎——怎么回事?怎么这地面开始下沉了!”
其实,不用他惊呼,从刚才铁片被激发而出,地面就开始下沉,只不过沉降的速度极其缓慢,直到此时,众人早发现那四枚铁环的高度比刚才高了不少,足足有四、五公分。
叶冬的心头狂跳,知道已到紧要关头,转身对周贾说:“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人多了温度就会升高,说不定还有什么机关埋伏。你最好先爬出去,告诉地面上的人做好准备,恐怕会有不测,到时候好来营救我们!”
周贾本想临阵抗命,做一名死忠,可是他看到梁小姐坚定的目光,只好答应一声,转身就跑。
等周贾爬回盗洞,众人这才问该怎么办。
烈山也不推辞,当下说:“我们还有两件事情要做,一个是要把棺中的骨笛取出来,二是要想办法把棺悬起来。但是这两件事都会触发机关,我们只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为了尽量降低这种危险性,我们还需要关闭所有的光源,甚至要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只有这样,才能稳住气压。”
众人齐声赞好,纷纷关闭光源,只留若兮一盏头灯照明。
叶冬还不放心,又说:“包刕,你们是不是带着攀岩的工具呢?都拿出来,咱们先在墓顶建立一套安全防御系统,同时还可以用来悬吊起木棺,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若兮眉峰一挑,心中更是狐疑,叶冬怎么会知道他们带了攀岩工具,可是此时形势危急,没有时间计较这些事,她只能忍住不说。包刕依言,在叶冬等人的协助下,很快就建立好防御系统,把每个人悬吊起来。同时又将木棺和铁环绑在一起,只等它自动悬空。
时间如指间细沙,全在不经意间在流漏,几个人刚刚喘息稍匀,便看到安全绳已经被拉紧、抻直。凯夫拉安全绳,内芯4.3mm,悬吊起一个身高体壮的成年人轻而易举。重量比、拉伸强度超过钢丝数倍,何况还是八条绳子拧成四股一起悬吊,足以承受悬棺的重量。
几个人眼睛盯紧绳索,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只在眨眼之间,那棺竟然悬了起来。恰在此时,前室那边天崩地裂一阵巨响,同时,青石门自动紧闭。众人都知不好,一定是前室崩塌,退路被堵死了。几个人也顾不得许多,静等墓室产生新的变化。可是后室之中,正笼罩在一片黑暗中,除了若兮头顶上的那束微光,全隐没不见。
突然,几个人听到了一阵绞盘的声音,紧接着,墓室后壁处发出“噗”的一声闷响。若兮吓得浑身一抖,扭头望去,那束惨淡的灯光也随之而至。几个人同时看到墓龛中的背板正在缓缓的滑落,露出里面的夹层,当中却是一个青玉宝函,散发出温润的幽光。
包刕在空中扭身,荡了过去。
老刘低呼一声:“小心机关!”
吓得包刕浑身一抖,又荡了回来。烈山不放心别人,只好自己身体倒悬,右腿在安全绳上盘了几圈,像一个杂技演员一样,升高了高度,并把全身的重量支撑到腿上。然后,他才腰上使力,荡了过去,又用双手扣住墓龛的边沿,倒悬着稳住身形,仔细观看。
那青玉宝函呈长方形,坐死在墓龛中,长度约二十厘米,没有任何纹饰,简单而古朴。只在前部有一个奇形的穿孔,穿孔呈不规则六边形,内径由细变粗,是一个石鼓的形状,显然这就是锁孔。烈山又观察几遍,发现墓龛的后壁依旧是石质,但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他心中有数,荡回来,告诉众人。
众人一阵心悸,知道天下不掉馅饼,这必是歹毒的机关,而且没有钥匙也开不了门。就在众人狐疑不定的时候,若兮反倒气定神闲起来,她从背包的小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在手中扬了扬。几个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过去,正是那枚黑曜石石鼓。
老刘一脚踩在棺床,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若兮莞尔,也学着烈山刚才的样子,身体倒悬着,身轻如燕地荡了过去。
叶冬嘱咐道:“不要莽撞!”
若兮人在空中,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包刕也不放心,抽刀在手,一手抓住安全绳,一手握刀,也滑了过去。
若兮小心翼翼地将黑曜石石鼓插入锁孔中,她不敢托大,将整个身体藏在墓龛之外。然后从背后抽出大番刀,用刀背轻轻一敲,将整个石鼓砸进锁孔。接着吧嗒一声响,青玉宝函的盖子开启,露出一道缝隙。
大番刀,刀身长三十三厘米,加上刀柄全长近五十厘米,距离足够远,若兮又用刀刃轻轻一挑,宝函彻底开启。随着,利器破空之声响起,啪啪啪,三枚像钉子一样的暗器激射而出,打到墓龛的内壁上,又掉落在地。
包刕拧亮手电筒照射,就见那钉头闪着蓝幽幽的微光,一定是喂了毒药。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若兮还刀入鞘,伸手就去拿宝函中的东西。
叶冬心中一凛,大叫不好。想是若兮贪功心切,又那么易如反掌便躲开那三枚毒钉,这令她放松了戒备,忘了烈山说的墓龛后壁上的机关。叶冬想提醒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若兮正在探手去取那宝物。
几乎与此同时,墙体里发出咔嚓的一声怪响,接着一支弩箭就射了出来,势如流星、疾如闪电,擦着若兮的耳边就飞了过去。可不到百分之一秒的时间,又有机括响起。
何烈山大吼一声:“连弩,快闪!”说着,他一脚踢开老刘,自己向一侧荡去。
叶冬早有准备,侧身紧贴石壁。但是眼看着梁若兮绝对躲不开那些的弩箭,他不觉得心里一阵发凉。
可就在这个危急关头,包刕一把抓住梁若兮的背包,狠命一拽,将她脱离了连弩的覆盖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