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坐在地上,抽出一支烟递给烈山。烈山摇头,双手按住叶冬的肩膀不放。老刘点燃香烟,瞬间冒出一股藏香一样的烟雾。
“我靠!这是什么味?”老刘心里暗骂,这些好烟添加了太多的香料,味道太怪,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烈山脸色凝重,问老刘:“梁若兮他们下去了?”
“嗯。”老刘点点头,一边掸掉烟灰一边说:“包刕那个家伙自私的很,刚才事情一发生,他就拉着梁若兮跑了。这会儿,估计在虫子家里做客呢!”
烈山摇摇头,表示惋惜。
“噯,咱们先看看这位小爷怎么样了,要是能成,咱们也得下去,包刕就算该死,可那梁若兮细皮嫩肉的,着实可惜。这小姑娘人不错,怎么着也得把她给救上来。你说呢,师弟?”老刘用一根手指头在叶冬的眼前晃来晃去,心不在焉地问。
叶冬爱抚着那种骨笛,眼睛里似乎蒙着一层水雾,对老刘的举动恍若不见。
烈山见他也安静下来,这才松开手臂,擦干嘴角被叶冬打出的血渍,对老刘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老刘问。
“我们现在所面对的这一切,你觉得是真实的吗?”
老刘疑惑地瞪着烈山,用手狠狠地掐了叶冬的胳膊一把。叶冬没有任何反应。老刘噫了一声,又用手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强烈的痛感让他浑身一颤,他这才回答:“对叶冬来说是不真实的,对咱们来说是真实的。”
烈山摇头苦笑,说:“老刘,我怀疑这一切都是幻觉,不是真实的。你有没有注意叶冬手里的骨笛。”
老刘这才仔细端详叶冬爱不释手的那件玩意。细长,两头粗中间细,还有一个小小的弧度,并不像一般的笛箫,外部不是很规整,通体发乌,而且还有纹饰。“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是鹰翅骨做成的骨笛。”
“听说过这玩意,没见过。”
“这东西不是中原的东西,在西北新疆发现过,塔吉克人叫它‘那依’,柯尔克孜人称它‘却奥尔’,咱们汉人叫它鹰骨笛。据说是用鹫鹰的翅骨做成的,在河南舞阳贾湖也发现过用人骨制成的骨笛,这种东西在明代以后就很少见了。”
“哎——?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有年头了吧!那能值多少钱啊?”
“不值钱,但是如果这支骨笛有魔力的话那就价值连城了。嗨,我都让你给搞糊涂了,我是想说,刚才铁片被激发的时候,砖缝中的粉末被带了出来,那些粉末很可能是致幻花粉,再加上骨笛的作用,就形成了幻境。”
“那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在梦里,在幻觉里?还是现实里?”
“说不好,反正处于一种危险之中。致幻这种事情,一般只是针对个体而言的,像这种集体致幻的现象,我没有听说过。但是我能感觉到,我们眼前的景象应该出自我们的本能,是恐惧产生的幻觉。按照常识来说,我们进入的这座墓室,是不会发生如此之大的时空转换的。可是你看,这两条地缝这么深邃,内部又如此广大,却互相不能连通,这种奇特的地质构造很不可思议。如果虫子来自于地下,为什么只出现在其中一道深渊中?而另一边却保留了一条逃生的出路?形同儿戏。你再看这座墓室,虽然建造在深渊之上,却四壁坚固,特别是棺床所在的位置,好像是一条分水岭,使这两座深渊呈阴阳之势,泾渭分明。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不是真实的,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显然这些不是机关埋伏,没有人能造出这么大的机关来。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我们被集体致幻了。因此,我们必须击破各种幻象,才能逃出去。我提醒你注意,我们可不是神仙,一旦在致幻的过程,身体受到了真实的攻击,我们就死定了。而现在,我们不能真实地感知周围的情况,就好像瞎子、聋子一样,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这才是最大的危机。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老刘没有想清楚烈山的话,不解地问:“那你自己是怎么样一个状态,也被致幻了,还是清醒的?你怎么还会意识到这些?”
“我和你一样,也逃不出去,叶冬看来最严重。古人讲,相由心生,心所挂念来自身体的感知,有这条出路在并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代表了暂时的安全,还有希望。我们必须要在绝境出现之前逃出去。问题的起因在叶冬,他动了这支不该动的骨笛。我们虽然看到事情的本质,却找不出最终的出路,只能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老刘似懂非懂地点头,而后和烈山搀着叶冬,顺着石阶向下而去。
包刕凝视着梁小姐的背影,那娇美的身影让他痴迷、沉醉。他警觉地监视着四周,荒草漫天,沙丘起伏,眼前的荒原让他有一点绝望。但是又让他暗自庆幸,他终于可以和梁小姐独处在一起了,这是他梦里的画卷。若兮在拼命地奔跑,包刕能够感受到她的绝望和无助,他追了几步,一把拉住她。若兮使劲地挣脱,可是哪里挣脱得出包刕的大手。
“梁小姐,您歇一会,这里至少比较安全。”
若兮疲惫地瘫坐在地上,包刕从背包中拿出水,递给她。
“包刕,你能告诉我,咱们到底在哪里吗?”
“梁小姐,这可能和何烈山讲到的太一守尸法有关,我们有可能进入了一个时空隧道,穿越到了这里。”
若兮不停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这不符合科学。”
包刕茫然四顾,喃喃道:“梁小姐,这里应该是西部的戈壁荒漠,如果没有穿越,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若兮颓然,这里是荒漠吗?不是一片美丽的山谷吗?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盯住包刕。
包刕用力地点点头,“这是西北荒原,您看那边。”说着他用手指向了远方,若兮顺着包刕的手指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苍茫,起伏的山峦延绵不绝。若兮相信了包刕的话,刚才,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才把这里想的那么美,那么旖旎。而此刻,真实的景象出现在眼前,这让她浑身冰冷。
嗷呜——,嗷嗷——呜!
“什么在叫?”若兮惊恐地望向四周。
包刕也紧张地抽出M9军刀,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了一个字:“狼!”
狼这种动物很奇妙,有一位作家认为狼是蒙古人的图腾,专门为此写了一本《狼图腾》来歌颂它们。想必是受到“苍狼白鹿”这个传说的影响。其实,这种动物也是铁勒九姓的图腾,后来随着铁勒西迁,又成了回鹘人的图腾,它的由来已久,非是蒙古人特有。
在现实生活中,它们绝对是凶狠、残暴的象征;在艺术领域内,它们也是野蛮、血腥的代名词。狼往往不会单独行动,它们群居,以部落氏族的方式集体狩猎,享用美食。
据传说,在狼群之中,必有一只狈。狈很好区别,它的前腿比较短,不适合长途奔袭,它会将前腿搭在强壮的狼的背上。狈很聪明,应该比狼的智力水平要高,因而顺理成章地成为这个部落群体里的巫神,给狼群鼓舞士气,出谋划策,才有了一个狼狈为奸的成语。
包刕看到了,一只、两只,更多只的狼,出现在对面的沙脊线上。它们蓝幽幽的目光似一道道利剑,要将对手撕得粉碎。包刕知道,它们不会马上发起攻击,它们会围住要被捕杀的猎物,向他们示威,向他们昭示,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直等到那些猎物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恐惧到骨软筋酥的地步,它们才会得意洋洋地放手一搏。
到了这个时候,若兮反倒镇定了下来,她从背后抽出一把台湾蝎子——丛林大番刀,握在手中。一个如此姣美的女子拿着这么大的一把刀,更显得豪情万丈。包刕和若兮的举动显然超出了狼群的预判,这让狼群产生了动摇,一只接一只地退缩了回去。若兮浑身冒出冷汗,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恶气。
包刕摇摇头,轻声说:“别松懈,那些家伙正在偷看我们,只要稍有懈怠,它们马上就会发动攻击。”
烈山和老刘一前一后,把叶冬夹在中间,又用安全绳把三个人牢牢地栓在一起,才顺着盘旋的石阶,小心翼翼地向下。可走出去没多久,那石阶便慢慢地消失,四周洞壁渐渐围拢过来,不知不觉间,深渊变成了密道。三个人不敢托大,只好头上脚下,蹭着向下。随着逐渐深入,能见度慢慢消失,如入火光寂灭之中,周围没有一点光亮,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老刘心中打鼓,朝前喊:“师弟?烈山!”前面的人没有回答。
他又向身后喊:“小叶,你说句话!”他的身后依旧没有人说话。
话音反而从他的前头传了过来,“你快爬吧!已经五个小时了,再迟会儿就只能给他们收尸了!”老刘吓得几乎叫出声来,这声音既不是烈山的,也不是叶冬的,而更像是包刕的。
老刘再也不敢出声,心里暗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吃亏就吃在贪心上了,要不然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看来巴蛇吞象的故事害人不浅。”
按下老刘后悔不说,单说烈山,他一边向下蹭一边思考。古人为什么会在这方寸之间的古墓中,布下如此之多的迷魂陷阱?答案昭然若揭,若非埋藏着珍宝,便是藏着秘密。可是墓穴已经被打开,随葬的冥器屈指可数,除了石头爷拿走的那幅地图,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宝贝,这只能说明这座古墓另有玄机。难道它的玄机就是尸解吗?不可能,不可能!简直荒唐可笑。这座古墓里一定还有其他深刻的表意,自己真应该再重新审视一遍。
就在烈山自省的时候,洞穴变得开阔,已成直径接近两米左右的防空洞一样。三个人起身,叶冬依旧神色鬼祟,任由他们二人拖着向前。前行不到两百米,洞壁再次收紧,一路蜿蜒向上,宛如九曲蛇径,仅容一人匍匐进入。
烈山对着老刘苦笑,摇头说:“这里的黑暗显然来自某人的恐惧,但是在没有任何照明的条件下,却依旧能够看清周围的景物,这不得不说是求生的欲望发挥了作用。而且这光明愈来愈盛,肯定意味着我们将要到达尽头,脱离这副牢笼。”
老刘点头,心怀鬼胎地说:“但愿吧!我刚才明明听到了包刕的声音,他说再不抓紧,就只有收尸的份了。我看这尽头之外,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好下场,还是小心为妙。”说着,老刘又望了望叶冬,叹了口气。
三个人坐下来小憩,只待气血稍稍平复,便又开始向前。那洞穴一路向上,周围洞壁泛出淡紫色荧光,更显气氛诡异。随着不断前进,洞穴越来越狭窄,甚至有几次在接近九十度的角度过弯。三个人上善若水、随弯就势,不断扭曲身体,艰难前行。直到看到前方的隘口,虽近在咫尺,却已力不从心。
烈山在前面喊:“收腹、吸气、提臀、含胸、耸动肩膀,手往前扒~~~”随着自己的话音,烈山如中了魔咒,硬生生将身体缩小一圈,如武打小说中的缩骨法一样,将自己的身体像标枪一样投射出去,随着啵的一声闷响,烈山已消失不见了。
叶冬冷笑一声,好像撒了气的皮球,身体顿时瘪了下去,双脚瞬间化作鱼尾,只轻轻摆动几下,便也轻巧地飘然而去。
老刘急得大叫,可是不管他如何咬牙放屁,依旧使不出一点神通。而那洞口却在顽皮地缩小,恐怕再耽误片刻,便会把他封死在洞中。老刘绝望地大叫一声:“罗烈,你他妈倒是拉我一把呀!”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喊出这么一句。可是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隘口处探进来一双精瘦的大手,这肯定是烈山的手。
老刘感觉到了腰腹之间剧烈的疼痛,那是山石在剌他的身体,他双脚拼命地蹬、踹,用肚皮不停地向前拱、蹭,已经够到烈山的指尖,却已动弹不得半分。老刘彻底绝望了,不想再挣扎了,他心里想,反正是幻境,爱他妈死不死,该死****朝天。
突然,他感觉双手一紧,就被人牢牢地扣住了十指,对方根本没有在乎他的感受和承受力,用力一拖,将他拉了出来。
老刘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
若兮有点站不住了,腿突突地发抖。这漫长的一夜,让她有点精疲力竭。她无法再稳住疲惫的身躯。握在手里的大番刀也越来越沉,刀尖慢慢地由半空指向了地面。她感觉一阵头晕,几乎就要摔倒。包刕双手握刀,没法用手扶住她,只得用胸膛,顶住了若兮的后背。可就在这个时候,狼群发动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