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响起一片掌声，是正方观众鼓励他继续骂下去的。评委中有给他带课的一位熟悉老师闻声扭头发现他，问“你最近在哪儿学成粗人了？”龚杰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找了个比后门还小的门钻了出去。一路上想这大学就是大，大得的都能够独立做事了，但愿不是坏事。
N天后，决赛开始，龚杰再没顾得去当唯一的观众，那样难免会觉得有点丢人。更重要的是系里有组织的观看，孟楠、沈麦丹等都在其中，他要证明给孟楠看，给孟楠听，我龚杰没死，还活着哩，同时送沈麦丹一些刺激，让她尽快重做冯妇吧，因为自己已经重做冯夫了。秕子依然参赛，全权负责调配人员。量才适用，安排给龚杰一个比较合适的位置，坐在她的旁边，做一辩。
龚杰明知故问秕子：“师姐你不是说要考什么试呢吗？”秕子答是这个更重要一些，我系从来还没有丢过第一名的桂冠。
后台走出时，几个人甚至一致表示要以催枯拉朽之势席卷对方。掌声的力度犹如三天没吃饭一样，龚杰知道这帮家伙被逼无奈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来的。悄悄告诉秕子他们连掌都懒得鼓，定是来路不明，心数不正，当应多加小心。
秕子安慰龚杰道：“没关系的，只要我们能得到一位真正有影响力的人的掌声就是成功的。”
龚杰赞赏地点头说作为我如若能得到我的掌声也就差不多了，因为我本身就够挑剔的了。
秕子摁了一下龚杰的大鼻子开心地说：“信心不错哦，加油吧！”
磨杵成针，谈何容易，龚杰嘴上吹着，心里的确捏了一把汗。自我介绍时竟用我叫龚杰，辩者听完这么一句语言搭配不当的话做反方招牌。人们都看他，孟楠更是，目光粘贴般直直瞅着他，像是要告诉他一句话————我很后悔当初咋就没打坏你这张嘴呢！
秕子的自我介绍是：“没有一直的笑到最后，当然最后的笑才是最精彩的，我先留着。”
正方一辩陈词完轮到反方一辩时，龚杰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当场撕碎所带的便条，附带着说了一句是男儿当应即兴发挥。正方一辩脸红得快透黑了。旁边秕子紧张兮兮地看着龚杰，下意识地将凳子向龚杰移了移，伸出右手抓住龚杰座椅的后背，准备随时随地擒拿将要中弹逃亡的龚杰。
龚杰没逃，乱七八糟一通胡侃，散得八匹马九头驴都拉不回来。秕子恐慌的表情稍微舒展，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龚杰的后脑勺一直等到三分多钟完才松了口气，其认真专一程度就像是唯恐这后脑勺里边突然出现程序故障，那将会重蹈覆辙一发不可收拾，计算机系的高才生可能也无能为力。
要若真属程序故障或许根本就没必要去求助计算机系的人，同宿舍的程然最近发扬方师语言混格，忽略掉前辈力创的光荣传统，绕开C语言、fochase、basic、一系列高级语言等计算机‘攻关’的必经之路，在错误的角本里周旋，硬缯缯生创出一种介于中英文之间的语言，美其名曰‘鸟’语。常常挥洒自如地熟练运用其‘鸟语’替他人编写程序。那‘鸟语’恐怕连国外最优秀、最具前沿技术的密探间谍都无能为力，将其完全破译的了。‘鸟语’运作过程中，连计算机系最资深的老教授也袖手旁观，望‘语’生畏；那帮整天抱着电脑、枕着键盘、嗅着CPU、踩着光驱吃饭睡觉的计算机系高才生也倒行逆施，谦说“有的人既使送到天堂里深造，也成不了大器”的话，并立志承认自己就属‘有的人’中的‘一些人’。程然闲时会调出一大串尾数之长可达百位的字母代号给龚杰指点，龚杰看后立马眩晕，醒来后连忙说：“我宁愿做古罗马的斗牛或奥匈帝国的战俘。”
自己的好坏一般你是自己觉察不到的，相反，刚侃完后评委席上一位中文系的老师差点站起来为龚杰鼓掌，伸出两个大拇指说了不止二十个好。大势已被龚杰搞定，接下来秕子作了进一步的补充和修改，剩下的三四辩只要把评委没听清一二辩的话重复一遍说让评委全部听清就行了。
自由辩时龚杰坐得发闷发急，提一个问题得到的都是对方呲牙咧嘴的难为相。冠军队没有任何问题了，龚杰开始关闭程序，看下边妞多不多，靓不靓。马上要走了，是该过把眼瘾了。视线在人群中打转，最后落到沈麦丹脸上，目光凝聚住了，沈麦丹从人群中站起来，不停地向龚杰招手……
等龚杰看完后一切都完了，评委开始讲评本次赛事。一位副教授模样的人动用逆向思维讲道：“这次辩论赛的反方实力雄厚，能坚持被动的观点化劣为优。但是鉴于正方队员表现也不错，能坚持真理，相信真理是永存的，精神可佳。”
一个但是让龚杰赛后整整想了十天，想不通这位所谓的副教授真是个人才，一个但是几乎比孙悟空的一个筋斗还要厉害，把两边的距离拉得十万八千里远了。
成绩是亚军队，这不太重要，更重要的是龚杰想雄辩应该是自己或秕子了吧。
更重要的是——不是。
几天后在校团委的刊物上看到持续近一个多月的辩论赛以XX系获胜，XX为最佳辩手。惨不忍睹的是刊物记者还采访了冠军队有关同志，雄辩专门写了参赛以及获奖感言。龚杰掐住喉咙（怕吐）读完后，禁不住问秕子比豆腐软的还有啥？庇子不确定地说棉花接着又说不是的，豆腐最软了。
龚杰生气地问程然为何将他最不喜欢看而且从来没读过的团刊给他看，程然恭维地说：“叫你找找差距，从别人的不行中找到自己的能行，算种自我安慰，砥砺自信的方式。”龚杰惊讶于程然的理性逻辑思维，认可地点点头说完全正确。
最后收到两个令龚杰稍微轻松尚能理解的消息，一是那副教授是教理科的，二是那雄辩是本次辩论赛的筹办人。
不想自然通了。
11
这算是离校之前最后一次露脸于众多学友面前了，此事完后龚杰开始整天蜷缩在宿舍里做暂时的冬眠，一晃就过去了近半个月。
冬天彻底来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冬天祁寒，就连气温似乎也在寻找爱情或者说没有寻找到爱情，直降到了零字附近，徘徊不几时遂觉得零度的爱情是不存在温度或谈不上温度的高低的，未加慎思便勇往直前，继续深入，活生生往上往零下逼行，寒冷逾日烈增，夜间去上厕所的豆乐哆嗦着身子恍抖着牙齿撞进门，抱怨道：“哎呀！了不得了，小牛都冻萎缩了。”舍友惶恐不安，囤积居奇，储藏了批量的冬眠食物，万不得已是匆步都不离开‘暖窝’的。校园里无事忽悠的闲人逐减，即使有寥寥行人走过，但都面目不清，裹得严严实实，厚厚的棉衣绒服装扮得像个球一样滚动。
秕子在严冬中增添了多件御寒防冷的厚衣服，陡然间胖了起来，女性的魅力渐渐突现出来，令龚杰欲望的眼神从暗朦的不雪亮中慢慢又雪亮起来。然而理性好象与欲望又是想互敌对、不可兼容的思想藩蓠，欲望的来临总是不可多样的，有其一无其二。龚杰对女性的欲望远远跟在祈盼有个健康的身体这样强烈的本能理性之后。温暖思淫欲，可当下的龚杰惨到连感温受暖的一个健康的身子骨都保不住了。思想建立在实物之后，欲望更是要诞生在泛滥疯溢的想法之中了。
这天，龚杰蜷缩在宿舍里，从书堆中搜索自己喜欢看的书，不经意间就把莫言的《丰乳肥臀》翻了出来，未做详读细解，看了看题目当是某公司推广什么药品，毫不思考就发短信推荐给了秕子。秕子近日甚闲，收到短信后，也毫不思考的召龚杰去玩。龚杰去秕子宿舍，见是秕子一人，颇显凄清，问其何因，秕子答是另外几位回家团聚去了。于是，龚杰压力倍至，想这秕子看来是又遇到新的问题了。
秕子似乎真的变了，首先的表现是牢骚话多了，例如絮絮叨叨，不停地指责舍友每天织毛衣到深夜，影响她休息。龚杰说那你不会跟着织吗？秕子说她不会，龚杰说不会可以学嘛！秕子答学不会的。
两人一块儿吃了顿午饭，秕子心情佳爽，近段时间一直都春光明媚，进楼换了件衣服出来后反反复复要问龚杰好不好，漂不漂亮。龚杰怀疑秕子是不是青春期暮来晏起，而根据年龄推断，最合适的应该是女人更年期，但确实不像更年期女人所表现的特征，只好定义为第二次青春期。纵然这是一个笑话，但似乎没有更好的答案。走着走着秕子突然怪怪地问：“哎！龚杰，你说男女首次后，谁在渴望其第二次的到来程度上会强烈些？我觉得是女性。”龚杰被秕子挤眉露眼的神态逗的大笑，详细分析时突然懵住了，哆哆嗦嗦问：“你试验过吗？”秕子摇头说没有的。龚杰有点生气地说：“没有就不要胡说。”秕子委屈地说：“那我该怎样说呢？”龚杰顿了顿答.“直接不说或加一句据不完全调查统计显示，注明只属大多数人。”秕子傻笑着说你能给我做老师，龚杰没答，可心里却想，这师姐看来是彻彻底底要进入‘第二次青春期了’。
秕子说她今天没事可干，想去招聘会上走走，一年才一两次，机会不可多得，问龚杰去否。龚杰想说没意思但又没好意思给师姐说没意思。拉着拽着挤上了公交车，行往国贸大厦二楼的XX年高校毕业生就业洽谈会暨政企招聘会现场。
公交车像个腆着大肚子的孕妇在拥挤的大街上穿梭颠簸着，龚杰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发觉自己全体压在秕子身上。秕子忍受着剧烈的压痛，时不时伸手抚摸几下龚杰额上那鬏飘忽的发稍，寻找些许安慰，爱怜地绷着眼睛来回扫视。龚杰打了几个圆乎的抖儿，伸了伸懒腰。秕子说到了，下车吧，抻住秕子的后衣襟晕晕糊糊挤下车，撵在后边，像奴仆跟随主人那样，依附着秕子在人群中探照，前倨后恭。
人头诜诜，招聘会规模空前浩大，秕子在这边看看，那边瞧瞧，问这问那，龚杰像保镖般紧随其后。两人同于两家相邻招聘点前顿足，龚杰垫起脚尖挣扎着试图看清是什么企业用什么人干什么。招聘负责人递过来一张公司简介让龚杰看，龚杰匆匆扫了几眼，见上面写道：“XX以上学历，X年以上工作经验。”口没由心地诮讥道：“你们这个‘以上’是大于还是大于等于呢！包不包括XX呢？可别忘了数轴上实点和虚点可为两个概念。”工作人员觇看龚杰半晌，没好气地翻几下白眼，没多回话，只说：“没事让开，下一个人。”龚杰被后边的人群推拥了一下，挪动双腿，极不情愿地移至旁边，伫立观看。紧随龚杰的下一个人是位瘦小的女孩，可能是学校和专业不占优势，三下五除二就签了约。龚杰听到月薪是500元，食宿不管，试用期半年，气不打一处冒，探头仔细察看工作人员的脸色，禁不住自个呢喃出声：“雇佣奴隶呢吗？这么低还半年试用期，还食宿没着落呢！”
全话余音未落，听到此话的工作人员均嗔目裂齿，怒眼紧盯龚杰，嚷骂道：“哎！年轻人，没事就离远一点，污染空气。”
龚杰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忽啪地剁了下桌子，喊：“地主，你娶老婆时是不是还搞了那么长的试用期呢？”声音之大无不惊栗四座，人们纷纷投来责备和莫妙的眼神。形势猝生变化，楼层保安开始推搡龚杰，要赶出会场，有涵修养不深的工作人欲武训龚杰。秕子猝不及防，赶忙从旁边奔过来，连连向保安以及工作人员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处理的，你们让一让。”扶着龚杰下了楼，试触龚杰全身上下左右颤抖的巨大波动，龚杰的衣服被撕得混乱一片，脸色铁青，气息急促。瞅见龚杰的肋胁样，满把摸掉龚杰漏溢嘴唇外的清鼻涕，小声说：“你咋这么敏感呢！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叫你来了吗！”
阳光从明亮的落地玻璃照进来，仓仓凉凉，漠然望见紧急出口处的垃圾筒上方镶印着“垃圾入箱，烟蒂泯灭。”几个大字，搐乱似地挤出一丝强笑，哆哆噱噱问秕子：“你说，你说，窃以为剥削消除了么，完全消除了么。”秕子不好遽下断语，捏了一把龚杰的鼻子，缓缓地说：“你太敏感了，要知道调理不清的敏感会带来无端的愤懑和冲动的。管它呢，我们回吧！”说着秕子便摔了一下左手，右手拉上龚杰。
摩娑着衣角，极不甘心地又问秕子：“你说……哈……你说？我没有错吧！我哪有错啊！”秕子反过来抚摸着龚杰的头发，细腻地答应：“是啊！哪有错啊！错不是对的反意词吗，哪过对了岂不是也叫错啊？”
秕子的话在空气中散发着芳香，传递着幽默滑趣。龚杰掐揉下巴，冷不丁从侧面捅了秕子两拳，笑着说：“师姐幽啊！”秕子见龚杰心头冷气怒气一块儿消散，遂出了口放心气。和色可餐，拍打着龚杰宽厚结实的肩膀，惬意地说：“当然啦！弟都那么幽，当姐的不敢落后呀！”
文过饰非，两人又像吞服了中药般气络陡然通畅，余勇可贾。
寒风呼呼地刮过，步行往学校里赶，时程一段，龚杰就远远落在了秕子后面，有气无力地蹒跚前行，吹哈着双手叫唤：“冻死了，冻死了。”秕子停下来拉一把，龚杰就栽个根头，无奈只好搀扶着往回走。龚杰边走边抱怨，把企业招聘人员跟严冬混为一谈，秽语连天。秕子用手捂住嘴，挪开时总能语速极快，把遗漏的全部补上。秕子不想管了却又不甘心就此罢休，使秽语更加张狂。赶路的同时也斜龚杰的脸色，，尔后绕过细枝沫节，直奔主题道：“粗言蛮语是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小心将来打光棍哦。”龚杰未语，挣脱开秕子的手，踉跄着朝前独行，脚印崎岖紊乱。秕子组患不及，顾眄龚杰，脱口而出：“我……我说你都……”话没说下去，但是可以看到，富有颜面色的血液，正从她的脸上急速地抽离，脸上的红元素，正在退去，剩下的，只是一种叫做苍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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