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一回到学校我就给你写信好不好?”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之间每一次愉快的交谈,周凯又觉得她是柔婉的,心里泛起一阵怜惜。在那一刻,他多么想将她拥入怀中。
梅影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揉了揉眼睛,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过往。
“谁舍不得啊?你是属孔雀的吗,总是爱自作多情。不过,也好,还是比拔了毛的凤凰受看些,哈哈。”梅影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用笑声来送别他也是不错的,他说过的,她笑起来令他很舒心。既然与冷旭无缘,那就好好跟周凯相处吧,他家里给了她一份工作,她理应感恩的。所有的付出都应该与回报成正比,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毕竟,人家可以不帮忙的,不要想当然的去看待一些事,人与人之间,不存在精神交往一说,她的工作就是他的父母给予的一种物质。人要学会礼尚往来,只收礼而不回赠,这种人是谈不上什么人格魅力的。
“对了嘛,开心些小影,你笑起来特别可爱,愿你的笑声带给我一段愉悦的旅程。以后的每一个夜晚里,我都会枕着你的笑容入睡,好吗?”周凯的双眼里满是柔情,梅影不忍直视他的眼,尽力地回避着。
“周凯,记得春节回来时带蜜饯哦,你知道我最喜欢甜食了,CD卖的蜜饯味道总不是那么正宗。还有,北京全聚德的烤鸭我还没吃过,要不下次你坐飞机回来,给我带只烤鸭吧,我听别人说可好吃了。”
梅影应该不是为了想要吃烤鸭才让周凯带的,她一想到周凯要回北京,不知为何又忆起了许久都不曾想过的林雨默了,那一次在医院里,林雨默曾让她去北京玩,还要请她去吃全聚德的烤鸭,或许,她能在那烤鸭里再次品味出林雨默的味道来,松脆、酥软、入口即化,又在舌尖的回味里漾出那么一丝丝意犹味尽来。
有时候,梅影是真的搞不懂自己,仿佛她天生就是个很洒脱的女人,她觉得自己身体里潜藏着很多能力,她的性格会让越来越多的男人喜欢她,即便她没有绝世容光。其实她是不喜欢周凯的,但她很讶异自己也能应对得很好。心里还装着冷旭,甚至还留了很多空间给林雨默。即便他们不在她身边,她依然可以想像,可以把对他们的眷恋延展到每一次呼吸里。她骨子里流淌着不安分的血液,她不想放荡自己的行为,但放纵一下思念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在家要听话哦,国庆节我父母不是要去你家吗,你要乖乖的,好不好?我姐结婚后很少回来,以后你要跟他们多走动,请他们去你家跟你父母打打牌吧。”
跟周凯相处久了,梅影觉得他人品还是挺不错的,虽没有什么逸群之才,但也算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他越来越喜欢梅影,他也跟冷旭一样喜欢听她说话,就连梅影自己也感觉,上天赋予了她很多能吸引男人的魅力。
他总是很迁就她,凡事总是顺着她的心意,就连她身上的烟味也慢慢习惯了,但始终没敢告诉他父母。所有的人都对周凯的父母瞒着她一些所谓的恶习,为此,周凯还给她买了两瓶香水,就那次约会后去过他家一次,周凯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还要她先洗澡刷牙,她心里自是生出些许的不乐意来。
不过那一次跟他母亲多年后的见面,应该还算好吧,她尽力地不让自己出一点差错,装出很淑女的样子。夜里周凯送她回家时,刚出院门,她就让周凯去小卖部给她买了一包香烟,站在大街上连抽了两支,过足了瘾才慢慢散步回家,在他家待了一整天,她实在是憋坏了。
那一天的表现,周凯是很满意的,可是她自己却生出恶心来,为了工作,她也算是忍下来了,可是这一番忍,究竟能忍多久?她心里是没底的。有些事想多了真挺犯困的,以后结了婚再说吧,入了洞房莫非他们家还退货不成。
梅影现在变聪明了,她早都把结婚的日子盘算好了,一定要在她经期头一天,这样周凯就不知道她的身子被玷污过了,尔后就一直装疼,或者干脆回娘家。一上床就关灯,拒绝裸睡,他如何看得到她肚子上的花斑啊。才不要像上次那么傻,白白地丢了一个大帅哥,还把自己搞得这样郁闷。
对于周凯这个铁饭碗,是不能轻易丢掉的,毕竟先解决温饱,才能有精力去畅想爱情。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会对付男人,也越来越现实,童话般的爱情早已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出来了,白马王子只是她少女时代一种天真烂漫的臆想,面对着毕业后的窘态,她只能收起那些幻想,踏踏实实地去等待他家里赋予她的一份工作。每天都在见证着父母和妹妹的忙碌,她也不愿意做个闲人。
大学两年还是没白念,至少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不过,她还是认为男人真的很蠢,洞房之夜就为了那一滩处子之血,所谓的纯洁在他们心里仅此而已。
周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果然,他一回到学校就写信来了。想起他那些字字句句,梅影就乐得不行,什么“没有你在身边,不见日月光明,只见你泪眼迷离。霜枫簇簇,似离人点染泪波;风柳疏疏,如怨妇蹙颦眉黛。恨不能腋下生出双翼,飞到你身边。。。。。。”
看来周凯还是不了解她的,他打死也不知道梅影最喜欢的就是《水浒传》了。明明中间几句就是“宋公明神聚蓼儿洼,徽宗帝梦游梁山泊“那一回里的,把她当文盲加白痴啊,还整得这么哀怨。
于是梅影毫不客气地给他回了信,“老兄,拜托下次换本书,什么蹙颦眉黛啊,我可是回眸一笑百雾生,六包香烟一齐喷。你下次最好不要把我写成黛玉,因为体格相差太远。貂婵就算了,还没等到吕布,你都赶回来了。不如做杨贵妃吧,身量倒是相差无几,但在马嵬坡被吊死,又太惨了,还是算了。如果你要把我整成妖精,这我倒是不介意,只是妖气浓点最好,比如白骨精什么的,你可以想像我减肥之后的样子,但你要保证不会被悟空打死。”
后来周凯告诉她,收到信那天他连上课都在笑,还把她的回信给他们班的同学看,他们全体都笑到爆,赞梅影有才气,周凯应该把北大的名额让给她。其实梅影也没读过几本书,但四大名著除了《红楼梦》,她倒是看了又看,国外的书还比较对她味口,但她又讨厌崇洋媚外的人。人真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她身上没有一丁点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可她又是如此热爱自己的祖国。
梅影从来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才气,时不时地写写日记,不过是抒发情感和疏散心结最好的方式,并且她觉得文字是可以怡情的。有时候翻看某一本杂志或是小说,看到不称心时她也会发脾气,甚至将那些纸张撕碎。
她始终认为,做文章就该跟说话一样,简单、明了而干脆。要做文章就好好地做,搞什么玄虚,弄什么晦***言文不像文言文,白话文不似白话文,原本是为了消遣,却还让这些莫名其妙、装神弄鬼的文字给搞得一会儿在考古,一会儿又要飞去外太空似的,看半天也没整个所以然出来,不如撕掉了事。所谓高雅的文字,难免会流于曲高和寡的尴尬,也就是一小众人自以为是的自娱自乐吧。在她看来,文章还是通俗易懂就好。
有时候梅影也感觉跟周凯鸿雁传书挺好玩的,至少能在还没正式上班前打发些时光。看来找男朋友还是要找有学问的,不然鸡同鸭讲就太悲哀了。父母见她时常跟周凯通着信,心里也是很欢喜的。
国庆节到了,这是周凯父母来她家的日子。一大早,她和妹妹就被妈妈叫醒了,妈妈和爸爸去菜市买菜,她和妹妹就负责打扫卫生。梅影心里有些不爽,又不是要接待中央首长,难不成还请个军乐队来夹道欢迎不成。家里的地已经够亮了,窗户上也没有一丁点灰,她觉得妈妈有点小题大做了。
快到中午了,周凯的父母和姐姐、姐夫,还有周叔一家总算来了,妈妈的菜早就做好了,此时的梅影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阵寒暄后,周凯妈妈打量了一下他们家的房子和摆设,梅影不经意地回过头看了看他妈,她看见了那眼里流露出来的不屑,那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令梅影有些不爽。
周凯他们家是不错,宽敞明亮,还装修过,家具也是时下最流行的,可是梅影不喜欢,空荡荡的房子,平日里只有他妈和他爸,再好的装修里流泻的也只是清冷与孤寂。
大家总算是相继入座,梅影将碗筷和酒杯都摆好,当然,她也不会忘记给自己摆一个酒杯。
“怎么,小影,你也要喝酒吗?女孩子喝酒可不好哦,还是不要喝了,以后对孩子也不好。”周凯妈妈的话让梅影愣住了,怎么都说到孩子上了,这都哪跟哪啊,都还没结婚呢。上次在他们家就是装淑女没喝酒,这一次可是在她自己家里,她这管得也太宽了,拿着酒瓶正要给自己斟酒的手,不知是继续还是放下。
“对对对,女孩子还是不要喝酒的好,凯凯妈,你看平时里我们管教不严,以后我们会慢慢说教她的。来,吃菜吃菜,尝尝我做的糖醋鱼,小赵他们都说外面的餐馆都没我做的好吃。”
妈妈在桌下面轻轻踢了梅影一下,意思很明显,酒就别喝了。
“想喝就喝点吧,今天过节,大家都高兴,喝点酒也不算啥坏毛病。”爸爸说话了,还嗔怪地看了妈妈一眼,那眼神里表达的是“至于吗,干嘛对人家要言听计从啊。”
“对,今天过节嘛,也是我们第一次来小影家,大家都开心不是,都喝点吧。来来来,都举起杯,节日快乐哈。”
还是周凯他爸通情达理,很快缓和了气氛,梅影觉得周凯他爸很是平易近人,那炯炯有神的一双大眼里也写满了温和之态,那宽宽的额头间,仿佛也有一种能容纳百川的大度之气。
梅影也就顺势给自己斟上了酒,周凯他妈是不喝酒的,梅影走过去给她满上了一杯澄汁,偷偷地瞄了他妈一眼,只见她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上有些不悦,那眼里流露出的是不满与失望,薄薄的嘴唇微撇着,细细的眉毛间跳跃着对她儿子择偶标准的疑惑与不解。
这一顿节日宴,梅影并没有贪杯,很快就罢杯了,他母亲那张脸也稍稍有所缓和了。毕竟,这是第一次双方家长见面,她答应过周凯要乖乖的,并且他爸已发话还要给妹妹换一家好的单位,梅影心里是存着感激的。吃过饭,又很殷勤地给他妈妈削水果,给他爸换了一杯茶,为他们摆上了麻将桌,还陪他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是的,梅影感觉到了累,也很勉强,她觉得这都不是她自己了,那个豪爽率直的自己哪里去了?谈笑声、电视声、麻将声,这看似融洽和谐的氛围,却又有些小小的不协调的东西在作祟。不错,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自己,她的心很别扭,她并不喜欢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所谓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