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女子闺阁内,罗帐之中,袁野慢慢张开了眼睛。他的手臂上涂抹着某种不知名的膏药,痒酥酥的,胸口还绑了绷带。
他下床,空气中有一股熏香味,很有安神醒脑的作用。向外望去,外屋的茶几上秦语靠着小寐,茶几上还摆着一个捣药杵和一个研钵。
门口处一位身穿紫衣的女子恰巧走了进来,看见袁野终于醒了,一扫疲惫:“你醒啦,正好,我马上吩咐下人做点补品。”
秦语忽然也醒了,这几****回绝了袁山带她去见长老的邀请,不辞辛劳地服侍袁野,正好也可以摆脱皇千道的纠缠:“哥哥别乱动,诺兮姐姐说你重伤未愈,还不宜动用真气。”
袁野有些不明所以:“你们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还有,这位诺兮小姐,多亏您妙手回春,不过子然好像和你没多大关系吧。”诺兮看着他的目光还真是让他受不了,就像母鸡护雏一样。
“这个,说来话长。”诺兮脸上露出春意,手扭在一起,有点不好说出口,“你是袁慎的徒弟,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你抬到了这间客房,你不会怪我吧?”
“这怎么会?”袁野的脸色有些精彩,师父不是说他一直是个光棍么,这怎么解释?
“还有,子然你就不必叫我小姐了,叫我……”
袁野脑袋还不笨,这个诺兮小姐,明显是师父欠下的风流外债:“子然拜见师母!”
“好。”诺兮被这一声师母叫得心花怒放,总算间接占了那个榆木脑袋的便宜,随即有些羞恼道,“这次是师母不好,放跑了伤你的元凶,下次师母一定带你找上皇家,为你出口恶气。”
“皇千道,从今起,有我没你。”醉仙居的屈辱袁野才不会忘记,怒气上涌间,伤口都差点崩开了。
“你啊,和阿慎一个样,骨子里都傲得很,看不惯一些事。师母劝你还是想开点吧。”诺兮揉了揉袁野乱糟糟的头发,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哦对了,子然,师母不过是个药师,也没有什么见面礼拿得出手的,这两瓶丹药你就拿去用,不够了再来和师母拿。”
“造化丸,滴血金丹?”袁野定睛一看,诺兮塞给他的居然是上品的回气丹药和疗伤丹药,伤口又差点崩开。这些东西,属于第三等级巅峰的丹药,在外面拿钱也买不到,就被诺兮随随便便送给自己?袁野这才感觉到,诺兮和师父一样,都把自己当亲人看了。
“多谢师母。”袁野发现,每一次他叫诺兮师母的时候,诺兮的脸蛋都特别好看,有一种既酸又甜的感觉。
“子然啊,这几****就暂且在这里歇着吧,师母一定把你的身体调养如初。”
于是,袁野和秦语就在诺兮住处的客房住下了。在诺兮全方位无死角的照顾下,袁野的伤在短短半个月内就全恢复了。
这半个月是袁野有生以来最闲得无所事事的时间,日子过得太平静,袁野反而不习惯。
有许多消息从下人和秦语的口中传到袁野的耳朵里,先是袁山突然以雷霆一击,在斗兽区内公然教训了皇千行一顿,据说差点没用战斧把皇千行的头削下来。那里全部和皇家有一点关系的,全被袁山打得像条死狗一样扔在皇家门口!
袁山在新人之中,本来就是小无敌。聂双双不阻拦,他自然大杀四方,所有被虐的,全部都是伤及内腑。皇千行更是被重点照顾,估计接下来三个月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袁山嚣张至极的行为让皇家懵了,袁家什么时候敢在部落内私斗了?还明目张胆地打皇家的脸。
这件事一度闹得很凶,最后执法队出面,勒令袁山给皇家道歉,以及面壁思过半年。这其实也是袁燕两家对袁山的保护性措施。
“皇家的诸位老少,我袁山错了,下次不会再打皇千道的脸了,专门朝他裆下踢。”
袁野听着这句话,脑海中浮现袁山扛着柄战斧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位大哥比他还坐不住,不惜与皇家撕破了脸皮也要为自己出气:“放心吧,这样一出好戏,怎么会缺了我呢?”
而叶雨溪似乎沉默了不少,不再那么活泼好动,她放弃了在新人中继续历练,转而报名参加了猎杀团的考试,最后被她咬牙通过了。
至于秦语么,袁野看着悉心为他整理床铺的秦语,这小妮子是越来越可爱了:“咳咳,我说小语,这些事师母的下人都会做,你何必麻烦?”
“哥哥,小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哥哥做点事。”秦语笑着说道。
袁野有些小心地问道:“怎么样,住在黎部落里还习惯吧?”
“很好啊。”秦语手里停不下,为袁野泡了一杯清茶。
“对了,关于你灵印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这几日袁野也曾亲身体验过,那两成的实力增幅可不是盖的。袁野简直难以想象,如果是一位第一梯次的恶魔猎手站在秦语的跟前,恐怕可以直接与八王乱硬撼。
换言之,秦语的灵印,超脱了束缚与法则,对于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地按照比例增长!而且秦语现在只是一星印师,天知道成长起来的秦语到底有多么可怕。只要站在她前面的护道者没有倒下,她就可以一直成长下去,成为所有敌人的噩梦。
袁野的山河印是很强,不过他隐隐有种直觉,他的灵印还缺少了什么,也远远不及秦语的逆天。
秦语微微点头:“算了吧,哥哥,小语本来就对修炼没有心思。不能修炼出真气,或许是命中注定吧。”
这就是秦语灵印的异相,她的水晶印似乎对真气的修炼有天生的抵触,更不要说凝气为穴了,断绝了秦语成为一位武者的可能。
“不要说一些丧气话。”袁野生气,“如果你能再成为一位武者,有更好的自保之力,你就可以超越哥哥,成为一位像猎神一样让人敬仰的猎手呢。”
“可是哥哥会保护我的呀,我为什么还要超越哥哥呢?”秦语歪着脑袋。
……
几日后,珍宝阁前。
夕阳返照,灯火上重楼。寒霜满地,石径路上,屐齿印苍白。远处,醉仙居的歌舞声渐渐热闹。夜晚开始,很多人都选择到醉仙居放松一下。
袁野眉头深锁成川字,手里的棋子砸落到棋盘上,放弃再战了:“老爷爷,您的棋艺已经达到宗师的境界,子然献丑了。”
袁天歌左手拿起茶壶:“子然,你今天输得有点快啊。”
自从康复以来,袁野就最先跑到珍宝阁来看望袁天歌,顺便把那本当初珍重无比的印技毒素沼泽归还,又用袁山托人赠予他的积分点兑换了那本垂涎已久的七星坠。这样,袁野的攻击,防御,爆发和步法就全齐了。
事实上,今天也是他最后一次来珍宝阁下棋,多日来,通过各个秘密的渠道,他已经打听到他想要的东西。
今晚,他只想要某个人,血溅长街!
袁天歌似乎也感觉到会有什么事要在袁野身上发生,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子然,生活就像下棋你说是不是?”
“嗯?老爷爷你说什么?”袁野从一片仇恨中回神问道。
袁天歌慢悠悠地点起一盏引路灯,作为一个看门老头,每天傍晚都必须巡视珍宝阁一遍,他也快走了:“我说,做人就好比下棋,千古无重局,未知与预知都只是短暂。唯有你的心,在落子的那一刻,它是永恒的。”
他走入珍宝阁内,一盏灯将他的残影照得很长:“子然,细心体会心的力量吧。你有什么事要去做,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不要让情绪左右你的思维。命斗的最终信条,就是心化匕首,凡有所界,皆为虚妄!”
“子然明白了。”袁野大彻大悟,他的棋终于是落下了。
那个位置,叫做斩皇!
竹林边,袁野换上了一件夜行衣,将匕首插在腰间。暮色中,他是带给人绝望的杀人者。听了袁天歌的话,他的心情很轻松,他只杀有罪之人。或者说,他杀人,是为了拯救更多人。
袁野没敢叫上袁山,现在袁山在明处,万一暴露了惹来一身麻烦。至于闵子然,这么小的角色,应该不会太引人注意。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何况,他的心里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燕绝影没有告诉他答案。
他静悄悄地埋伏在醉仙居到皇家的一条必经之路上,等待着猎物的降临。
“皇家大少每月的月半,都会带着几个跟班去醉仙居赏月,不过这都是名头。实际上,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又遭殃了。”皇千道的臭名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臭飘十里,袁野根本不用怎么费心打听。
既然是春宵一刻,那么他回皇家的时间,也会比寻常人晚一些。袁野也不急,看着一个个喝得扶墙而过的醉鬼经过。
月亮高挂在正天空时,银辉下,袁野的眼睛一亮,远处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他随即有些失望了,正主没来,只来了俩从恶。
东叔也是色中老手了,别看他七老八十,其实人还活力无限,他一边踉跄着,一边嘲笑着皇重:“我说你啊,是不是裤裆里的玩意软了,今天怎么提不起兴致?少爷似乎因为某件事被家主臭骂,说要扔到囚塔里去,这下便宜了我们。啧啧,那个小美人的滋味真是销魂啊。你倒好,一直闷闷不乐,喝错酒了吧?”
“东叔,你还记得那个叫做闵子然的少爷吗?”皇重抖索着,莫名地来了这么一句。
“那个被少爷虐成一条狗的窝囊废吗?这种人渣有什么好提的。”
皇重的脸色发青,这几天他一直在做噩梦,因为那天袁野趴在皇千道脚下时,只有他注意到了袁野一瞬间的变化。
那张变身后的脸,皇重一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给他一种敬畏和恐惧感,就好像这张脸是皇家的克星一样。
究竟是谁呢?皇重怎么也记不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的意识,少了点什么。按理来说那么俊逸的一张脸,应该是某位大人物才对。
他无意间抬头望向苍茫的西门,猎神阁下的雕像在月光下静静守护着黎部落。皇重正好,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猎神,脸上写满了彻悟后的扭曲。
“东叔,东叔!我知道了,那个闵子然不是别人,他就是……”
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那个男人,早就成为了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