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时代的人刚出类拔萃于荒古众兽之间,赖于非凡的学习能力,借天地始元,创文字,修茅舍,畜六牲,铸戈矛,成为大陆的主宰。
人类始祖没有系统的修炼法门,保留着对自然的原始敬畏,尤其是对在虚无飘渺中的通灵神兽,将它们奉为守护神,虔诚祭祀,期望瑞兆降临。这种狂热的集体信仰,就是图腾。当一大群猎手以父系氏族所膜拜的图腾为同一意识的时候,最初的部落就出现了。
相传天灾后第一批定居于荒林附近的先祖们议定,依图腾崇拜的不同,将此地划分为四个区域,由四大家系分治。沧海桑田,如今的荒芜之地大小村庄星罗棋布,不过仍附庸于四大家系,演变成四大部落。
黎部落,虎踞东南,以袁性为统领,与其他三大部落联合,组成一个自由而富有活力的组织,猎盟。
可猎神袁擎天星落魂归后,黎部落族长难掩丧子之痛,无心管理;唯一的直系血脉又离奇失踪。袁家人丁凋零,陷入了内部的窘境。
或许再过几年,荒林就只有三大部落了吧。
袁野的眼前是一条笔直的古路,漫漫无际。他回头,发现身后是白茫茫的一片,恐惧莫名。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一阵诱惑的靡靡之音从虚空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响起:“袁野,往前走呀……别停下……”
袁野像是着了魔一般,傀儡一样机械地走着,真是没有丝毫的歇息。
穿过一片没有绿叶陪衬的火红绚烂的花海,他听到水流的哗哗声,不受控制的向右走了七八步。一块大石边,一条幽幽的大河上,沉溺了许多不甘,痛苦和绝望。暮色的夕阳沉入黑水中,黑暗,瞬时将袁野环绕,拥抱,致命的温柔卡住他的喉咙。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袁野无比遵从那道邪魅的声音,不住地又向前走着,又过了一座青石铺就的小桥。
他倦了,但,根本停不下来。
他面前的大地没有预兆地激起龟蛇般弯曲的符纹,一个外逸出最纯粹洪荒气息的阵图将光线残忍地捕捉,切割,压缩,化为支持这个大阵的能量,其上的纹路终于清晰可见起来。
小阴阳生死泯图,开启!
不知道是不是最终能量无力为继的缘由,泯图上阴阳窃转,只能浮现一个大貌。其上乾坤,六根柱影圣光流转。
六根柱影中,左侧第二根铭刻着一个大天平的银白柱影像是接受到了什么讯息,将目光茫然的袁野吸入大阵之中!
此时的荒林一处被禁锢的空间内,一只暗金色的蝎子正生不如死地与头顶的一个沙漏虚影斗争着。它感到全身的生命力随着沙子的漏下也像皮球泄了气一样飞速流失。当沙漏中沙子最终全部落在下面时,自己,也必会化成天地间无意识的渺小碎片。
它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招惹到面前那团裂缝中安然冲出来的光影的。而此时,那光影直勾勾地盯着袁野,人性化地犹豫了片刻,终是分出一丝,朝袁野的眉心点去。
显然,在袁野魂游三途的时候,是它,出手救了袁野。可惜,它并不司命,一切,还是得看他的造化啊!
他,又何尝不是它最后的造化啊。
袁野醒转了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了一个干草垛上,小手里还攥着一朵鸢尾星光花。
“糟了,睡过了。”袁野俏皮地吐了吐粉红的舌头,一个纵跃,满脸懊恼地向部落一处环境清雅的大宅走去。
“少爷,您可回来了,快把夫人急死了。”两个门口的护卫连声说道。袁野懒得回答,而像旋风一样飞进了内屋。
内屋一处青烟环绕的香案前,一个年轻的美妇一袭淡黄色的素装,柳眉微蹙,玉葱般的手指握着一串绛珠,口中念念有词。
“母亲,我回来了!”袁野好似一只归巢的燕子,踉跄着投入美妇的怀抱。
美妇原本眼神中忧愁被深深的宠溺所取代,摸着幼童蓬乱的头发,笑道:“痴儿,又出去偷懒了吧,不好好学那基础匕技,这下你父亲回来,还不把你关进黑屋!”
幼童心有余悸,只得在母亲跟前翻滚,腻声撒娇道:“父亲最听您话了,您也不想我被锁在那个两眼抹黑的地方吧。”随即,他拨弄着肉乎乎粉嫩的手指,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好小子,你老爹不在,还学着油嘴滑舌了不是!”一个洪亮而霸气的声音里露出嗔怪之意,袁野抬头,一个身着软皮甲,麦色皮肤,一脸阳光般浅浅微笑的俊美男子跨进内屋,身后还跟着三个身如虎豹,矫若猿猱的不凡汉子。
“回来啦。”妇人只是说了三个字,却饱含无限担忧与牵挂。
“恩。一切顺利,”男子卸下腰间的匕首,也不顾旁人在侧,一双大手就抓住了美妇的玉手,“雪儿,这段时间,让你受惊了。”
袁野本是畏惧地看着父亲,眼看父亲和母亲如此恩爱,忘了惩罚自己,不禁雀跃:“牧叔,岩叔,杰哥哥都来了啊,家里好没劲啊,你们快和我讲讲你们打跑怪兽的事情吧!”
三个汉子也是尴尬,一听有这机会,求之不得,脸上挂着只可意会的笑容。袁向岩一把抱起袁野,将他稳稳地放在自己肩膀上,大步离开。
可是,温情,被猝不及防的爆炸声和惨叫声打破。
是谁,胆敢闯黎部落袁家,不要命了不成!
护卫怒叫道,抄起武器就往外冲,欲探究竟。
回答他们的,只有一道迅疾无影的紫色
雷光。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最高警报,就被那道裹挟着无上天威的雷光劈成一具具焦炭。
嗖嗖数声破风,总共十八道人影凌空而立,居中一道,正是袁擎天。但是,他们看着遮蔽了半个天空的巨大蝠翼,心情,沉到了谷底。
它,竟然不顾规定,擅自对四大部落最强
的黎,出手了!
“父亲,辅助我,让我抗住它!”袁擎天对一旁一位白眉慈目的老者说道。
老者的背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星辰的一角,倏然星光闪亮。艰涩难懂的咒语下,老者手中乳白色的一枚印记几乎同时发出四股灵气,从袁擎天的天门灌了进去。
猎盟积分的第一和第五,最强攻击和最强辅助,这一对父子站在一起,代表了皇阶以下最高战力!
战斗,一直从下午打到晚上,雷雨交加,声声敲打着宗忆雪的心。
一处坚固隐蔽的地道内,袁野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不知为何,右眼皮跳动不止。
为什么,如此熟悉?又为什么,自己的心那么痛?
远处,一个下人突然惊喜地喊道:“少爷,夫人,老爷胜了!”
半夜,雨止,月光下,袁家大门外躺着一具龙首鹰身蝠翼的荒兽尸体。
“哈哈,我居然在最后关头,一念成皇!亏得如此,亏得如此啊!”袁擎天狂喜之情难以自抑,朝天大笑。
“从此,南域荒林核心,再也不是禁区,我要探寻奇宝,让袁家从此一飞冲天!”
袁家内部,一片喜气洋洋。
袁野仔细地抚摸着居室内的一桌一椅,最后走到灯芯前,默默地看着跳动的烛光明。
宗忆雪推门进来,有些担忧,痴儿是不是被今天的绝世战斗吓坏了?怎么一直闷闷不乐?
她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将袁野搂入香怀,哼着使人安定的歌谣。
“母亲。”袁野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怎么啦?”她眼中慈母的柔和尽显。
滴答,一滴积蓄已久的泪落在了妇人的素装上。
母亲,你可知道,你已经七年没叫我痴儿了?
你乌黑秀丽的头发,在七年前,一夜化为白雪?
你从那时起就再也不会主动抱我?
你再也不穿淡黄色的衣服了?
你在七年来每个雷雨的夜晚,都辗转反侧,斑斑泪痕浸透枕头?
滴答,滴答。断肠处,男儿有泪。
如果,
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梦,醒来吧!
四周的景象如水晶般倒塌,破碎,袁野泪水盈眶,看着过往的梦变成云烟继而不见。
他的心到现在一直抽痛着,梦,其实是内心深处最真的真实。这个梦,他不知想过多少次了,他在最初也一度沉湎其中无法自拔,而当父亲将荒兽之王杀了以后,他才完全醒悟。
真正的荒兽之王,现在还在到处逍遥,而我,居然懦弱地只敢在梦中打败它!还是借父亲之手!
我,不需要梦的谎言,只要现在的重生!
荒林,那团光影在看到袁野身上黑气尽散的时候,没有片刻的犹豫,向着袁野靠近,完美地融合在袁野体内。一股无属性的治愈能量反馈而出,袁野与蝎大战留下的暗疾尽去,身上的血口也以神迹的速度愈合结痂,最后脱落,露出新生的白色的肌肤。
袁野的气势,也像新竹一样节节拔高着,高奏凯歌,达到了七阶的强度。他就那么在昏迷中,撞大运般得了好处。
一天之内,连升两阶!而袁野的大机缘,远不在此。
此时袁野的意识,仍在一片特殊的空间内,他总感到有一样东西在很急切地呼唤着他。袁野可以感受到里面善意和欣喜的讯息。于是他沿着感觉寻了过去,在无尽的黑暗中摸索。
不知走了五里还是十里,终于有东西割断黑暗。眼前是两个漩涡,一个明亮如镜,一个阴暗若墨。
袁野站在漩涡之前,游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