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把云儿送进洞房后,宁弈只是稍座,便被一群婆娘撵出去,他得给外面的至亲好友敬酒……中午那些宾客基本上已经散去,只有关系特别近的才会留下来,参加这一席。
所以现在留在屋里的,都算是很亲的人了…刘韐坚持没走,岳飞也在,可见确实不论尊卑,只看亲疏。
大家都知道他不能喝酒,也不想搅了宁弈的洞房花烛夜,便一人敬他一杯,便放他去洞房了…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羞看月阐人静处。
地板上铺着大块的厚厚红氍毹。墙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就连垂在地上的纱幔,也换成了喜庆的红色。用最热烈的方式,宣告着这是宁弈和云儿的洞房。
这也是他俩的花烛夜。六根粗若儿臂的龙凤蜡烛爆着灯花,两个紫铜色暖笼中,堆满了寸长银炭,红通通的火光,与屋梁上吊下来的几盏红灯笼上下辉映,把个洞房暖红成一片。
床头的青瓷狮子钮香炉里檀香缭绕,烛光与香雾让屋子里朦朦胧胧。映衬着静静坐在床前,身穿大红色喜服的新娘子,更显诱人无比。
此时月上柳梢头,房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散了,洞房里只有新郎与新娘两人,“可算是清净了。”宁弈长舒口气道:“结婚这种事儿,一辈子一回就足够了。”
原本坐在合欢床前作娴静状的云儿,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不过她盖着红盖头,宁弈也看不清伊的表情,便走到她面前,自顾自道:“今天可累坏我了,手都举不起来了。”
隔着盖头,云儿只看到宁弈的一双大脚,却不见他任何动作,不由暗暗郁闷道:“怎么还不揭盖头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云儿就听得略微沉重的呼吸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好像弯下了腰了,他要干什么呢?
突然,云儿感到盖头被微微向上掀起,登时紧张起来,紧闭着眼。用力抓着手中的鸳鸯喜帕,连呼吸都忘记了。
用嘴将云儿的盖头叼起来,宁弈却一下子呆住了,虽然以及熟悉了妻子这张闭月羞花的娇颜,但今日的云儿分外不同…虽然桃颊樱唇、鼻隆眉黛的面容依旧,但也许是那额发鬓发由自然变换向精致,也许是那凤冠霞帔烘托出的喜庆隆重,让云儿一直含蓄着的美,在这一天、这一刻,终于毫无保留的全部绽放!
古书上说,新娘是未盛开的水莲花。若果说今日以前的云儿,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虽然纯美却带着青涩,是一种让人难生绮想的绝美;那今日的新娘子云儿,终于彻底释放了所有的芳华,美的让人惊艳心颤,让人无法把持。
见宁弈迟迟不声不响,云儿忍不住双眼睁开条缝,便看到一身大红吉服的夫君,嘴里咬着大红的盖头,正在痴痴地望着自己…若非两人已不是初见,云儿肯定会以为,自己不幸嫁了个傻夫婿。
但即便已经有过耳鬓厮磨,云儿也从没见夫君如现在这般可爱…但见他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中,不再是洞彻人心的清明和不温不火的淡定,此时此刻流露出来的,却是千种的喜悦、万种的柔情,和一丝丝让她微微得意的痴迷。
过了好一会儿,宁弈终于回过神来。想要说话却忘了口中还含着盖头呢。一张嘴,那盖头便掉落,样子极为滑稽,惹得云儿不禁莞尔道:“怎么不用银挑子?就在桌上搁着呢。”
看一眼桌上静静躺着的银秤杆,“难道还不够称心满意么?”宁弈呵呵傻笑道:“云儿,你今天太美了。”
云儿红着脸道:“瞎说,人家一直都是这个样。”说着终于款款起身,上前为夫君除下厚厚的喜服。
看云儿在给自己脱衣服,宁弈一下子冲动了,使劲咽口吐沫道:“终于可以一起困觉了么?”
云儿的小脑袋一下子垂下去。无力道:“怎么总想着那事儿?”
“你不是男人,你不懂。”宁弈嘿嘿笑道:“娘子,让为夫也为你宽衣吧。”说着就往云儿身上毛手毛脚。
云儿赶紧撑开他道:“还不行…再等会。”
“啊?还不行?”宁弈吃惊道:“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难道要促膝长谈到天明吗?”
“还没喝合卺酒呢。”云儿的脸都红的滴水了。
宁弈只好答应,暂且按兵不动。
云儿要给他穿件轻便的长袍。却被宁弈拒绝道:“马上又要脱掉了。何必多此一举呢?”便仅穿着白纱中单,反正屋里有火炉,暖烘烘的,连鞋也不穿,光脚踩在地毯上,跑去桌上拿起一个瓠瓜葫芦道:“是这玩意儿吗?”
云儿这是也将自己的吉服除下,本想换上罗裙,脑子里却盘旋着那坏东西方才的疯话,竟然红着脸将罗裙搁下,也穿着中单过来。结果宁弈手中的瓠瓜,轻轻一分。原来浑然一体的葫芦便分成了两个瓢,之间还有红丝线相连。
宁弈内心火热,手脚勤快,端起桌上的女儿红,将两个瓢斟满酒,心中暗赞道:“果然酒是色之媒啊…”当然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云儿却不去端那卺瓢,而是如依依柳枝一般,轻轻偎在他怀中,宁弈立刻报以热烈的拥抱,今日的拥抱特别踏实,也格外的投入,因为他们是夫妻了,彼此的契合,就像那两个卺瓢一样,严丝合缝。
当微微的娇喘、无意识的轻呓停下后,云儿轻轻为夫君梳着黑发,低声呢喃道:“侬既剪云鬓,郎亦分丝发。觅向合卺处,绾作同心结。”
宁弈心一热,便拿起桌上的小剪刀,从云儿右边的云鬓处剪下一缕乌黑的秀发,然后把剪子递给云儿。
云儿也从宁弈的左边发丝中剪下一缕,然后灵巧的将两缕头发互绾、缠绕成同心结,轻轻按在胸口,绝美的面庞上,泛着神圣的光,用无比郑重的语气道:“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一生不离弃,哪怕贫又殇。”
听着云儿坚定无比的结婚誓言,宁弈知道,她一定会做到的,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她的过往,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誓言。
宁弈觉着自己也该说点什么。接过同心结来,也按在自己的胸口道:“云儿,我的妻子,今日我俩结合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始终不渝。”他觉着含蓄的东方誓词,已经没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了,非得用这种西洋人的方式才行。
火辣辣的誓词,让云儿如饮烈酒。兴奋的有些眩晕了,喃喃道:“相公,我也是,云儿一辈子都是你的人了…”宁弈心头又是一热,拦腰便把云儿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抱着她走到合欢床边,稍有些用力的搁到锦被上,呼出一口热气道:“终于肯从了我么?”
“酒…”云儿通红着脸,声如蚊鸣道:“喝了合卺酒,就好了……”
“瞧我这记性!”宁弈蹦下床去,两步跳到桌边,将那一对卺瓢端过来道:“快起来喝,相公我已经箭在弦上了!”
云儿摸一把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便与宁弈各拿一个,手臂交错而饮…那酒是甜甜的米酒,瓠瓜所制作的卺瓢却是带着苦味的,所以夫妻合卺,既有彼此合二为一的意思,还有同甘共苦之意。
待饮过之后,宁弈要接过去搁回桌上,却被云儿红着脸拿过那对卺瓢。很虔诚的拜了拜…宁弈心说看来是要收藏啊!谁知下一刻,云儿便把两个卺瓢掷于床下,小意的看一眼。便满脸喜色的轻呼一声,旋即却又捂着脸钻到被子里去,连脑袋都不露。
那些负责教导新妇的女人们都说。饮完合卺酒之后,要将两个瓢扔到地上以卜和谐与否。如果恰好一仰一合,它象征男俯女仰,美满交欢。天覆地载。这阴阳和谐之事。自然是大吉大利的了。
但这些话,打死也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宁弈看着地上那一仰一合的两个卺瓢,莫名其妙的挠挠头,再一看锦被下那玲珑有致的曲线,便将探究的念头抛到脑后,啊呜一声扑了上去。
宁弈以为云儿钻进被子,是要放弃抵抗,谁知小新娘竟然紧紧揪住被角,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任凭宁弈千呼万唤就是不出来!
宁弈一时间有些老虎吃刺猬,没处下嘴的感觉,他绕着诱人的“小粽子”团团转几圈,终于发现了防线的漏洞…云儿毕竟不是千手观音。顾了上就顾不了下,脚头的被子明显不是滴水不漏。
宁弈便绕到床尾,看准方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盗铃,以下子便伸进锦被里,握住了云儿的一只小脚丫,只觉盈盈只堪一握,曲线极为优美。刚要称赞几句,云儿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宁弈怕伤到她吓坏她,赶紧举手投降道:“你要是还没做好准备,咱俩今晚促膝谈心也不是不可以的。”宁大官人这叫欲擒还纵,对云儿向来必杀。
果然,听他这样说,云儿也顾不得羞煞,拥着锦被坐起来,一双美足却紧紧收在身下,脸满是乞求道:“相公…想要哪儿都行,不过能不要碰妾身的足吗?”
“为何?”宁弈已经人间大炮一级准备,头脑中的血液明显不够用了,竟然道:“你说个理由先,不然我可不答应。”
云儿小脑袋垂到胸口,声如蚊鸣道:“我不是莲足…”
宁弈这才恍然大悟,这丫头为什么不肯让他看足?原来竟是怕不入情郎的法眼,心中好挟余,顿时生起一股怜惜,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目光中一片和熙的温柔道:“那些女人从小把脚层层缠着,仅为了男人,便把自己弄得足小至极,其行必废不说…其实那脚无比畸形,无比怪异,看一眼都要把隔夜饭吐出来,我不知美在哪里?”
云儿全然没想到夫君会作此一说。但女人的天性却让她在感动之前。
宁弈无奈的蹲在床,一脸愤慨道:“我最恨人家缠足了!自自然然的多美呀?干什么要那样自虐呢?跟你说实话吧,之所以在见到你时还没定亲,就是不想娶个小脚娘们。想想都不寒而栗,还怎么抱着睡觉?”说着又嘿嘿一笑道:“当初你告诉我自己是天足,可把我高兴坏了。心说就是这双脚了,这辈子我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