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犹豫了一会儿,那女县令只得转头问师爷道:“这该怎么判?”
师爷也是犯难道:“人证物证皆无,只听两人一面之词,着实不好断定,不若…?”
师爷一抹胡子,打量了一眼堂下二人,向女县令低声道:“这九秀楼乃是庐州地方一名极有实力的人家开的,若是冒然宣判得罪了地方大富,再牵扯些官司出来,便殊为不智了。当然这些夫人自然是不怕,怕只怕此事传进了京里那些人的耳朵里,借题发挥的话…来年吏部考核老爷可能就不那么好过了…”
女县令粉眉紧锁,师爷察言观色,立即进言道:“不若此案押后再审?”
正当女县令心中正在犹豫徘徊时,只听一听爽朗的喝声从大堂之外传来。
“岂用如此麻烦!”
这时候,那堂外突然翩然进得一人,折扇一挥便在大堂外站定。
“人证?物证?草民皆有之!”
“草民徐胜治,拜见青天大老爷!”
那人入的衙门,便是在外堂站定,冲着堂内恭身一揖,便是顺势摆倒在地,观其服饰光鲜,乃是上好的绸缎和开门小衫,这打扮要么是有钱人家的高级奴才,要么就该是那商贾,虽然士农工商,不管是奴才还是商贾都是下等人,只不过也并不缺钱就是了,而且那徐胜治看起来也是颇具风度,至少站在公堂之上,脸色自在,没有丝毫的拘谨。
“徐胜治?”一见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女县令眼角不由得动了动,冲着徐胜治道:“你且上来说话!”
“草民遵命!”
徐胜治一点头,便是跨步进入堂内,然后再度一揖,便继续跪在地上,女县令敲了敲惊堂木道:“徐胜治,你且跟本县说说,有关于何六娘拐卖王朗娘子一案,于你又有什么关系?”
徐胜治抬手抱拳笑道:“此事可说与我有关系,却也可说与我半点关系没有。”
“嘿,前后矛盾……”女县令来了兴趣,不由笑道:“徐胜治,你且给我说说,这事怎么就跟你有关系,怎么的就又跟你没有关系了?”
徐胜治抱拳道:“说此事同我无关,却是因为在此事之前,我即不认识王朗兄弟,更不认识王兄之妻,只是此事却于我有莫大的关系,便是我受王兄娘子所托付,将其受困九秀楼中的消息告之王兄!”
“哦,还有此事?”女县令一讶,接着道:“到底事情如何,你且细细说来。”
徐胜治再度一抱拳道:“草民家乃世代商贾,常年顺江南道来往做些小本买卖维系祖宗家业,却也是常来本地,那九秀楼草民本也听过,不过寥寥一不入流的青楼罢了,此次来到此地,却听一旧友而言,说那九秀楼新近得一奇女子,琴棋皆通,才艺双绝,草民便来了兴致前去一观,后花重金摘得此女之牌,成其入幕之宾,可是草民与其绝无做过任何越礼之事,只是在房内相谈甚欢,而后王兄之妻可能是见草民实诚,便将其可怜遭遇告诉草民,说其乃跟夫君来此地审亲,却遭带人用迷药迷运绑来此处,还逼她签下卖身契约,委身那青楼之中,当时草民便愤慨不已,深感那九秀楼做事霸道,再者也听其言语间对王兄的思念,看的出两人确实相爱致深,深为两人感情所感动,便托访好友找到了正在寻妻的王兄,将事情全盘告之,便有了王兄击鼓公堂的事情了。”
“哼,何六娘……”女县令拍着惊堂木低喝道:“何六娘,人证已在,你可还有要狡辩的么?”
“大老爷,奴家冤枉啊!”何六娘顿时大呼道:“这人满嘴瞎话,怎能算是人证呢,若是他二人窜通好的,那又该如何?”
“哼!”徐胜治冷哼着一甩袖道:“徐某虽不才,但是经商已久,总算还薄有资产,就凭你那小小的九秀楼,便是整栋买下又需花费几钱而已?怕是还不如我眼!”
“冤枉,奴家真的冤枉啊!”何六娘呼天抢地道:“大人可不能偏听他们一言之词。”
“哼,你若要物证,我便给你物证!”徐胜治作揖告了个罪,起身从怀里摸出一纸,向师爷递上道:“草民这里还有一物,还请大人过目!”
师爷起身而前,接过东西递给女县令,女县令看了两眼疑惑道:“这是何物,何意?”
徐胜治道:“此两章纸,前者乃扬州绣坊名册,王兄之妻曾是官家的绣女,名字登记在册,本属官家之人,可证明其清清白白,何六娘污蔑其实放浪,自然是无稽之谈,其后一章则是草民花费大价,从那九秀房中帐房中得来的手稿,敢问那迷药的花费,不知用去哪儿了?”
何六娘顿时再度大声急呼冤枉!
“真冤枉么?”徐胜治冷笑道:“要证据么?我还有呢,大人可知这何六娘跟山中野匪勾结,时常做那拐卖妇女的勾当,而那些野匪已被我之护卫抓获,此刻就在衙门外侯着,何六娘,你可要让我喊人进来跟你对质?对了,我这还有你们来往之帐册和书信不少,你可要我让人呈上来让你看看否?”
“啊……”
何六娘惨叫一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跌坐在地上!
“好!”
那在衙门外堂看热闹的人群也不知谁带头起哄的喊了一声,其他人也是纷纷带头喝彩起来,纷纷的冲徐胜治笔起拇指,在他们看来,此事跟徐胜治完全没有关系,说白了他只是个跑去青楼凑热闹的恩客而已,却是帮人寻夫,快马跑去扬州寻那绣女名册,还帮忙剿灭那些城外野匪,可为是出人出力,而反观王朗那穷酸样子,怕也不指望回报了!
施恩而不图报,这徐胜治当仁义否?
显而易见的事情!
啪!
一声惊堂木猛地一拍,惊得何六娘浑身猛地一颤,女县令不由怒道:“犯妇何六娘,你可知罪?”
何六娘现在却是一副失了心魂般的模样,完全不似刚才那般泼样,脸色茫然,眼色木然,颇有些就此认命的感觉,其实他认不认命也无多大区别,那女县令虽然看着不是很明白宋刑律法,但好歹有个师爷在旁提点一下,连“犯妇”这种称呼都出来了,即便算是给何六娘给定了性质。
果然,那女县令说完,也不管何六娘答不答应,直接顺手取了刑令往地上一丢。
“拉下去打她……嗯,五十板,还是打一百大板好了!”那女县令显然不熟刑律,胡乱判了个刑罚,向左右继续道:“左右衙役,这何六娘勾结野匪,拐卖妇女之罪已经作实,执刑之后立即将犯妇何老娘收押大牢,只是不知受害人还有几何,你们且去彻查那九秀楼!把里外都给我翻一遍!”
堂下的衙役立刻应了一声,分出两人却是把那何六娘拖入堂后,片刻的功夫,那堂后就传出“啪啪”的声响,紧接着就是何六娘高声的呼喊,求饶,知道那何六娘喊干了嘴唇,没了力气,那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只留下那啪啪的声音,节奏鲜明的在空中回绕。
“大人威武!”
那些群众自是又纷纷起哄,老鸨属于贱业,本就让人看不起,这样的判罚自然又让人大快人心,女县令看着那场面,顿时眉黛轻舒,有些志得意满的起来。
宁奕却是深深的锁起眉头。
云儿不解道:“少爷,可有什么问题么?还是这里人太多了,你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没有,没有,不过问题么……”宁奕勾了勾嘴角道:“你不觉得这事情太过于巧合了么?”
“巧合?”云儿茫然道:“不觉得啊。”
宁奕摸了摸云儿的脑袋笑道:“云儿还是太单纯了,你看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缺人证就送人证,缺物证就送物证,一个巧合的时候就叫巧合,但是两个巧合叠加在一起就成了必然,而必然的事情却也都谋划依旧,心中才会有定数的!”
云儿惊讶道:“那你是说那徐胜治有问题哩?”
宁奕笑笑道:“说不准都有问题吧,那老鸨会这么容易妥协,怕也不单纯吧。”
云儿一听也是眉头深锁,沉默了许久才道:“少爷那么一说,我忽然好像对那徐胜治有些印象,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似的,可是在哪儿见过此人呢?云儿却又着实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吧!”宁奕有些宠溺的摸了摸云儿的脑袋道:“反正这事也跟我们无甚关系,只是看个热闹罢了,想不起便想不起吧,或许只是在哪儿见过罢了!”
“宁兄此话可难说哦……”
宁奕寻声往自己身后看去,顿时皱了皱眉头,站在自己身后的赫然是刚才在酒楼碰过的那个不速之客万侯,既然是从外堂过来,自然也是该在这边上看热闹的才对!
说实话,宁奕并不喜欢这个家伙,这家伙看似相当的豪爽,有问必答,可是身上的那种气质却是怪怪的,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出来,可是宁奕拥有的经历可算不得普通人,他可以感受到万侯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阴霾感觉,那是种让人很讨厌的感觉。
“万兄,我们又见面了!”虽然心里不喜此人,但宁奕深舒了口气,微笑道:“看来我跟万兄也算缘分不浅,万兄也是来此地看热闹的么?不知道刚才那话是何意?”
万侯笑笑道:“宁兄,我们也算相识一场,有些话万某不便多言,只送你一句,且小心小人作祟啊!”
宁奕顿时心中一诧,眉间狂拧,因为万侯这话实在无理,而且是莫名其妙,可宁奕听在耳里,却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似乎感觉那万侯知晓些什么,也感觉此人在刻意的提点着自己一些什么,可是,他到底是何用意呢?
“少爷?少爷?”
云儿的声音把宁奕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给拉了回来,再回身一看,那万侯却早已经走了,四周看热闹的人群随着案子审毕,也已经各自的散去,只有留下宁奕和云儿还站在外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