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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抹一画(上)

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你画板上那张白纸,看你一抹一画,极尽温柔,小心翼翼地在我的身上涂抹。无论是五颜六色也好,还是大片留白也好,我希望全部的生命里,都充满了你的气息。

和尚这两年都很孤僻,很少会参加我们的聚会了,倒真有点像他的外号似得,看破红尘了。记得以前这家伙最闹腾,每次吆喝聚会,甚至连拉带拽。因为一老剃着个球头,大家都叫他和尚,这家伙也是欣然接受了,还自誉为一代高人,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有一点倒挺像个和尚的,像鲁智深,吃肉喝酒一点都不含糊。

那天熊猫问我和尚怎么回事的时候,我没有回答,或者说,我一时也不太好用词描述他这个状态。我觉得是时候去找他谈一谈了。

和尚的房子不再脏乱差,不像以前的碎纸片和臭袜子齐飞,包装袋共饮料瓶一色的了。现在这个房子被他收拾的很好,干净整洁。

我到的时候,和尚在练字,一笔一划写的竟然有模有样,书桌上还放着一本字帖,还是相当有逼格的《圣教序》。那一刹那,我几乎是忘记了这家伙是永远火烧到屁股的和尚了,看他凝眉行笔,看起来这和尚真像一尊隐佛啊。

我笑问和尚啥时候开始避世修行,钻研生活了。

和尚是拖完了那一长竖才邀请我坐下,给我砌了杯茶之后才回答我的“这是她最习惯的生活,以前是我最不习惯的,直到她走了以后,我才发现,我已经跟着她一块,将这样的生活变成了习惯。”

“把她追回来吧。”和尚和小静已经在一起五年了,分开了又接近两年了。小静和和尚到现在还在用着情侣网名,互相看对方空间,朋友圈动态,手机号码如今都已经不在原来的城市,却还依旧固执的用着那张外地卡不肯换号码。

那一年,高二的和尚是全校的风云人物,抽烟,喝酒,逃课,打架外加成绩垫底。不过和尚的语文和历史却是一反常态的年级第一,再看看150分满分的英语考了全年级新低的9分,物理13分。只能说这中间的差距,大到足够家长来办公室好多次了。

如果小静当时不是学习委员,如果老师早一点觉得和尚无可救药,那该有多好。和尚到现在还觉得,有关于小静,就是他短暂青春里漫长的亏欠。

小静被班主任负责一对一辅导和尚的学习,每次下课,和尚刚想去厕所抽烟就被小静一把拉住默写英语单词。和尚这人也是,那女生没辙的那种。每天看着三五一群的小伙伴去厕所,和尚魂都跟着一起去了,哪里顾得上英语啊。

一个礼拜下来,和尚学会了九个单词。终于在一次课间,胖子拿了一包特供烟在和尚面前抛了三次之后,和尚忍不住了,把书一合就准备和胖子一起去吞云吐雾的。

走到一半愣是被死死拽住,和尚当时也发毛了,任凭小静拉着衣服就把她往厕所里拖。没曾想,拖到一半,小静摔倒了,手还脱臼了。结果和尚是满怀歉意,愣是老老实实地花了一个礼拜,和小静学,把英语考出了47分的人生新高度。

一来二去,俩人就熟了,和尚有时候就开玩笑调戏小静。小静一般每每遇到调戏,就不说话,睁着大眼睛,微笑的看着和尚。

“喂喂喂,你老花痴的看着哥傻笑干什么?不是喜欢上哥了吧?”这是整个高二都晓得的,和尚每天要说上八十遍的台词。

任凭你风吹雨打,我就做一朵安静的花。一整个高二,和尚和小静就在一个不断调笑,一个永远安静微笑里走完了。如果不是听到高三艺术生要分班的话,大约和尚和小静会这样平静地走完这个高中的。

我们班三个艺术生,小静是其中一个。考完期末考试,小静的书包什么的,都是和尚拿到新班级去的,他说你好歹也辅导了我一年,我又辅导不了你,就最后为你做点事情吧。

当时我恰好在身后,我看到一直都是那么淡然的小静在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肩膀稍微抖动了一下,很多年后我才在自己的故事里,想明白那个原因。

小静打开书包,递给和尚几张画纸,里面是她学美术以来画的最满意的几张画,递完了画纸就走进了新班级,顺手还带上了门。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和尚似乎又是虎归山林,龙游大海了。没人管着,课间想干嘛就干嘛,偶尔心情一起伏,干脆课间抽完那支烟就跑过去打篮球去了,看起来不晓得有多自在。只是最近发现,他的周记虽然依然拿高分,只是风格变得有些伤怀了。

和尚以前从不做课间操,但现在,只要课间操就第一个冲到操场里面去,东张西望的,有时候还会悄悄地笑。于是宿舍的哥们纷纷开始猜测和尚思春了,看上那个姑娘了。经常笑说哪个姑娘啊,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被和尚看上了。

其实我是知道的,和尚喜欢上了小静。一个人的眉眼,最藏不住心事,尤其是他总是固定朝着一个方向张望,稍加留意,就能看的明白。

有一种既是失落又是满足的感觉,你是我眉目顾盼的期许,我却不太明白我是你的手足无措还是无关痛痒。

老天好像很搞笑,三个月,和尚和小静没有在学校偶遇一回。大家在一栋楼上课,虽然不在一层,但总只有两个楼梯。大家在一个食堂吃饭,虽然有两层,单页只有两个楼梯,饭点都是下课后。也就是说,三个月,除去放假算它只有70天,每天三顿饭,210次机会全都错过了,真不知道上帝之手是怎样巧妙安排的。

青春的荷尔蒙就是这样,大家好像忽然打算抓住高中的尾巴,最后疯狂一把。小情侣一对一对接连涌现出来,于是,整个宿舍,除了和尚形单影只,大家都是一有空就约会去了,就连吃饭也是他一个人坐一个桌子。这家伙说过我们好多次重色轻友,自己却不肯坐到我们一起来。

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这么搞笑,阴差阳错地把以前的错过,企图扭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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