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神界天空阴云沉沉,电闪雷鸣,天威之下众生颤栗,鸟兽慌窜,有些低阶神人已然承受不住天威,跪伏在地,听着悲鸣席卷神域,敲响混沌山上的巨钟。
九响。
不多不少。
又一位神尊身陨了。
在混沌深处,蓬莱天尊正在祭炼自己的宝物。她已经维持这个状态亿万年了。有时候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又是为什么在这里祭炼。有时候她也会认真的回忆回忆仙神界的一切。然而修炼的时光本来就是枯寂的,基本上一两个念头就过完了。
她唯独记得比较清晰的是她当初离开神界并不是出于自愿。事实上她并不是多么刻苦修行的人,加之修行速度异常的迅速,她当时已经感觉到疲倦,想要停一停修行,休息休息,却不提防八位神尊同时对她出手。
这里的亿万年时光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当时不过是一个新生神尊,纵然拥有足够的能力,也不足以与神界的这八大支柱平起平坐。更何况她的势力,她所占据的地盘,都不足以构成威胁。
更让她疑虑的是,她是在晋级神尊的第三年就遇上了这次袭击。以神域的大小和神尊的速度算来,最远的神尊根本就是在看见她晋级的天象的同时就决定了这次的刺杀。
是的,是刺杀。
她当时刚刚巩固完晋级所得,踏出洞府,就接到八道领域攻击。每一道攻击都等同于她全力一击。她瞬间就了解到攻击自己也是同等神尊身份。
当时,八个领域叠加于身,无数法则纵横其中,身死道消的阴霾重重压在头顶。蓬莱尊者不得不勉强提升神力,尝试晋级时一个朦胧的感受,最后瞬间打破了一个无形的枷锁,瞬间真正领悟了道的本质。
于是她破开天地,借混沌之力将八位神尊打败。在巩固了自己的领域之后,再次“飞升”到一个新的地方---混沌。她在混沌之中开天辟地,开辟了一个新的宇宙,建立新的秩序,制造新的生命,划分新的六道。
这样的工作做了许多年,直到新的六道已经稳固,她才停下手来,偏居在宇宙将自己携带的宝物一件件祭炼成混沌灵宝。祭炼的日子既无聊又无趣,按说以她的能力已经不必再追求宝物,但不知怎么的,就好像有一个念头催着她,祭炼祭炼再祭炼,要留下足够多的东西在六界。
日复一日的平淡祭炼,有时甚至让她产生自己正在坐化的错觉,但下一瞬强大的意识回笼,她便不再深思而是更加专注于祭炼。直到所有的宝物都祭炼完毕,只剩下最后一块小玉牌。
这是一块很普通的玉牌,凡间顶级的材质,正面用鸟兽篆写了蓬莱两个字,背后刻着一个小小的静心符,玉中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些细小的纹路,举起来一看,才发现玉里面用仙家手法雕刻了几个字:南华门下,明月。
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点亮了。蓬莱尊者突然回忆起了自己的来历。
她名步知臻,道号明月,本是蓬莱山上南华真人门下守门的小道童。那天真人们去参加宴席,她便偷偷溜出去,与其他小童一起玩耍。大概是仙人偷懒,守门小童多叫清风明月,不知道谁在旁大喊了一声,明月,你家真人回来了。小童们慌慌张张散了一大片,慌乱中她被人一挤,竟然就摔出了蓬莱护山大阵,当她顺着防护阵想飞回蓬莱时,却发现到了另一片仙域。
这是一片很奇怪的仙域。
这片仙域里,仙的层次竟然是以仙力多寡划分的,仙竟然像凡人一样有着浓烈的情感,有着高低层次,追逐名利宝贝仙草仙虫,而且他们举手抬足之间竟然有这么大的威能。更稀奇的是仙竟然还能飞升,飞升之后居然变成了神。在她的概念里神是独指自己的神念的,只有说凡胎损毁才会单独存在神。然而这里的神都是有躯体的,这里的神也有喜怒哀乐,同样追名逐利,神的等级同样以神力决定。
明月一边觉得稀奇,一边又觉得幸庆。对于已经斩却三尸的她来说,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心魔和境界问题,她只需要不断的升级神力。更何况这个世界就像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样,法宝仙草机遇都是前仆后继的往自己身上贴。
更让她动心的是这个世界的大道就像摆在眼前一样。
法地财侣样样不缺,随地都可以发现前辈感悟玉简,只要一打坐,就在三千倍的时间流速宝贝里,被这个世界成为天灵根的身体对灵气根本是来者不拒,座下是百倍感悟的混沌灵器,随随便便一打坐就是一个境界的提升,出门逛一圈就有顿悟,出个家门历练就是神殿遗址……
天道摆明了要宠爱你,这谁能拒绝呢?
明月一步千里的蹦到了神王。从神王到神尊确实难了点,但也是针对别人。她手里面那么多宝贝,参悟了一个宝贝就参悟了一条法则,参悟完一圈宝贝她就是高级神王了,再参悟完使用了好些年的加速空间,她连开辟领域也都理解了。一步就荣登神尊之位。本想喘口气兴建一个类似于蓬莱的地方,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和念想。紧接着八位神尊就齐齐杀来。战斗中她破而后立,成功通晓天道,大败诸神尊。之后便是开辟宇宙,创造生命。然后便是亿万年日复一日的祭炼。
想起往事,明月轻轻一笑,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她托起玉佩,怀念的摸过清心符,亿万年的时光,符文还是那么清晰,但她已经想不起是怎么激发的了。仿佛是段口诀?
正巧亿万年的工作她已经疲倦了,干脆好好想想口诀,换换思维。
“嗯,沉其心,而神自清……不对,观空亦空……不对不对……心若冰清……嗯,心若冰清,冰寒千古……不对……我心无窍……”明月努力回忆着。她现在的回忆力非同小可,虽是亿万年的时光,也能陆陆续续地回忆起一些,逐渐续惯起来,到最后已经非常连贯。
明月情不自禁地念着,回忆起刚学道那会,那种喜悦和清净,从她入了这片仙域以来,已经很多年都不曾出现。此时清心咒一起,玉牌上荧光一闪,清心符被激发出来,明月满怀欣喜地想要重新感受那种清净与法喜,却看见眼前自己开辟了亿万年的宇宙正在消逝……
明月口中还在念着清心咒,就见眼前的景色片片碎裂,亿万年重复的工作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眼前越来越明亮,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得要清醒过来,就好像梦醒一样。
梦醒一样……
……这不可能。
透过碎片明月看见她已经忘记的八大神尊,他们正维持着当年攻击她的姿态,然后是她那已经被击毁重建的蓬莱山,正向她飞来的灵魂奴仆,昏暗的神界天地,一切都像是时间静止的状态,唯一没有静止的就是她头顶上那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凭空劈下来的暗红色闪电。
明月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一丝闪电非常的危险,暗含着非常奇特的波动,似乎能将她完全的融化消解一样。她直觉想要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些年的祭炼,她已经和她的宇宙化为一体,随着闪电劈下,她的身躯与那些宇宙碎片开始慢慢消融,一股大道气息散漫开来。
恍惚间她看见宇宙外面的一切都动了起来,杂七杂八地言语响起:
“应该是差不多了……”
“咳,可惜每次都留不下宝贝来……”
“琴行你得给我们补上……”
“自然自然,一会好好庆祝一下……”
在闪电完全劈下的那一瞬间,清心玉佩微微一闪,竟然稍稍抵挡了一下,才化为尘土。明月趁着这一点时机把最后一点意识脱出,直奔下界而去。
暗红色闪电一路尾随,那一点意识慌不择路地奔下三界,奔入一个凡间女子体内。
轰-----
六界共鸣。
随后神界天威沉沉,哀乐齐鸣,黄钟九响,向神界诸生宣告一位神尊,身死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