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哈哈，”水泽皇大笑起来，“兄弟这话说得不错，说老实话，他们那些人也不容易，不管是谁做错了事，批评一下也就算了，别动不动就扣人家工资，人家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的。哦对了，确实是因为那天太忙，我才让他们不要什么事都来找我，能自行处理的就处理了得了，哪知道他们连你这事也给自行处理了。”
“我们那几天还真的不知道你已经出来了，而且还会来找我们。”刘洛芙并没有多少惊奇与惊喜之色，“这几年，我们一直想来看看你，可总得不到你家里人的同意，我们也确实是因为生意太忙，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想等你回来了，再好好地补偿你。”
“补偿倒是没那个必要，我只是希望水哥能信守当年的承诺，有福同享。既然不能有难同当，那现在有福了，是不是也应该让我享一点了呢？”
水泽皇自从认识黄子火那天起，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既然是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是真正有难的时候，水泽皇躲了，难，让黄子火一个人当了。
水泽皇叹了口气道：“兄弟，并不是我不愿意有难同当，当年那个形势你也知道，如果我们两个人都进去了，那前边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我们只有走舍车保帅这一步棋，才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放心，这几年你的牢不会白坐的，你的工资照发，你的红利照拿。你进去那一年，我们就专门给你开了一个户，每一年你应得的，我们都是一分不少地给你存在那儿了。现在你回来了，所有你应得的，我们都会一一给你。”
水泽皇拍拍黄子火的膝头，言语中有些悲伤：“这么些年，没有你在身边，我做什么都是提心吊胆的，深怕某一个配方错了一点什么，深怕某一件事因为我的疏忽而变得不可收拾。可是，我的这些担心又有谁理解，谁明白呢？人怕出名猪怕壮，咱才有了那么一点成绩，外边的人就把咱说得那么不堪，说什么我有了钱就不认人了，连自己的朋友加老师都敢陷害。我水泽皇是那样的人么？处于当年那个境地，如果我们两人都关进去了，那个摊子不管交给谁我们都不会放心的，而且就算真的能交给谁去打理，也根本不会有今天的成绩。兄弟，哥哥以前对不起你，但从今天开始，天下不会再有人敢对不起你了……”
“水哥，咱不说那些，只要你记得我曾经付出的努力就成。只是这么些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老婆了。”黄子火提起占紫琼，也只是想看他俩能给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刘洛芙长长地叹了口气，“我那表妹就是一个死脑筋，早知道她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把我这个姐姐都不看在眼里，我当初就不应该把她说给你做老婆。你刚进去那两年，我们什么好话没告诉她哦，可她就是不听。给她治病的钱，她接来就往火里扔，给她买点营养品，她发疯似地把包装扯得粉碎，弄得到处都是。看她那做法，我们与其去惹她生气，还不如不去看她，让她早点休养好。所以去过几次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给她送过钱和东西了。”
黄子火听到这里，想想印天成的话，自己应该相信哪个？占紫琼的脾气他也不是不知道，因为人老实，所以脑子死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么多年，她能独自一人疗好伤，也算她意志坚强了。可是，自己刚出来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回家去看看她，还对她有那么多的误解。
“她认死理，你也不是不知道。哎，这些年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黄子火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后来，我们在城里置办房产时，也一起给你买了一套房子，想把房子的产权办到她名下，我去找她拿身份证，她不但不给，还把我大骂了一通。没办法，我只好暂时用我的名义办的产权，现在你回来了，这两天我派人去把产权过到你名下。黄兄弟，那个时候房子还算便宜，当时两千多一平米买的，现在已经涨成四千多了。将近两百平米的房子，你想想你可以赚多少钱了。”
黄子火如果再不表现出一点感动，就确实说不过去了，“水哥，太谢谢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我在想，你们这样做，不会引起别人的不满么？”
想到自己才一出来就被人差点打死，如果真不是他们二人安排的，那就肯定有人不愿意看到自己拿走那些东西才对自己下毒手了。
“谁敢对这个事不满？我们给你的，都是你应该得到的。当年，要不是你竭尽全力帮我，要不是你舍身救我，我能有今天的辉煌么？虽然说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但我们终究还算是成功了。咱们现在的产品，除了国内市场，已经开始向东南亚一些国家出口了。”
水泽皇的兴奋让黄子火觉得特没意思，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关心公司的发展状况与前景，他不想与这个不能有难同当的人说那么多。他嘴里所说的有福同享，只有鬼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为什么老是说这些，他是想借这个避开自己被打的话题么？他真要是想极力避开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心里有鬼呢？
黄子火觉得自己应该把他的话引到自己受伤这个事上来，于是叹了口气，接过他的话题：“当年不管发展哪儿的客户，只要有意向了，我都是要去走一趟的，不管是省内的还省外的，有几个客户不是我去最后敲定的？现如今，公司的业务已经发展到海外了，是不是还是得派业务员去呢？如果我这脚就此残废的话，恐怕这辈子都不能替哥哥跑业务呢！”
“哎，现在哪里还需要兄弟去跑哦，海外的业务，咱们几乎都是在网络上进行的，咱们只要坐在电脑前，用鼠标点就是了。这往后啊，只要兄弟愿意，每天就坐在办公室里，在网上给人解答疑问就成了。咱们的神龙牌保健品系列去年开始上了央视的广告，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央视有个叫无限好的老年人栏目，咱们请了那个栏目的老牌主持人叫什么来着……”
“钱感丹。”刘洛芙接口说道。
“对，钱感丹，我一直叫她钱敢当。只要敢出钱，能出钱，在央视什么广告不能做？咱请她做了形象代言人后，咱们最近一年半的产品销量，那才叫一路飙升哦。好了，这会儿不说这个，过两天你休息好了，我们到公司里，我再给你具体介绍。”
见黄子火脸色不是太好，水泽皇赶紧收住了话头，很关切地问道：“兄弟，你脸色有些不正常，怎么就没有一点兴奋吗？是不是在里边憋久了憋坏了？”
“有点头疼。除了脚上的伤没有全好外，脑子偶尔还有些晕疼。”黄子火心说，我看你如何避开我的话题，我今天还豁出去了，非得听到你给我一个解释不可！
谁知黄子火话音刚落，水泽皇马上吩咐刘洛芙说：“你马上给贾主任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一个最好的医生加个班，我们吃了饭差不多九点，九点半我们带兄弟到人民医院去检查一下，这事可不能拖，必须得早一点治好。”
黄子火冷笑道：“治得了今天，治得了明天么？不定今天治好了，明天出门还得被车撞死。”
黄子火这话让水泽皇心里有些不高兴了，沉默了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后，水泽皇放慢了语速说：“兄弟，你放心，你被打的事，我一定会派人暗中调查的，不管是谁用什么借口伤害了你，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谢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相信那些人也不是无缘无故地打我，可能以前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又或者是我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有这么一个结果。凡事都是有因果的，这么一想我也就坦然了，如果人家打了我就消了他心头的恨了，那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你就不要再去查什么了。算是替我积德好吧？”
黄子火这话让水泽皇一下子笑了起来，“兄弟，你还是那么好心肠。而今这世道，你还是要学会现实一些，不要把所有的人都想得那么好，有些人当面对你好得不得了，背后捅你几刀的可能都是存在的。现在的有些人，说他良心被狗吃了都算是对他的赞美了，有些人的心肝掏出来喂狗，狗都不会吃。”
听到水泽皇这么一说，黄子火突然回头笑着看着他，“水哥这几年得道了呢。”
其实黄子火的话倒没有什么，只是他的语气让水泽皇听起来不舒服。不过，仔细想想，这些年，自己确实对他的关心太少了，他对自己有些不理解也是可以原谅的，想到这里，水泽皇也就不去计较黄子火的讥讽。
顿了顿，他看着窗外夜景，回忆着从前的那些苦日子说：“黄兄弟，想起十多年前，咱们刚认识那会儿，简直是连稀饭都没吃顺溜过，可那个时候你却一点都不嫌弃我这个朋友。说是你的朋友，还真的有些惭愧，每次在街头碰到你，我都抱的是蹭你二两酒喝的态度。那时虽说酒肉便宜，但对我来说，每个集都只能卖几毛块把钱，要想喝酒吃肉那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那个时候你却不同，总有那么多人找你买药，你每个集都总能有几十块的收入。我当时好羡慕啊，可是我羡慕又有什么用，我没有你那个本事，我就只有跟在你屁股后边吃点混堂锅盔。可是你却从来没有因此就不理我，更没有因为我从来喝酒吃肉不掏钱而不认我这个朋友。现在想来我那时真的太小人了……”水泽皇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鼻子酸酸的，竟然有了哽咽之声，刘洛芙赶紧给他递上纸巾，“你当时还给我配制了新型的老鼠药，取名叫三步迷魂散，我干脆就叫它三步倒了。三步倒的药效不错，买的人也多了些。可是那种小生意又如何能养活我一个大活人呢。那一段时间我都在琢磨着要从你那儿学点手艺，或者说如果你不肯教我，我就偷偷地学点。我也知道，要学会给人配药，非得有很多知识不可，我这种人虽然脑子灵活，但没有医药根基，我也知道你可能不愿意教我，所以一直没敢直接说出来。后来你嫂子跟了我以后，你看着我们生活困难，也希望我们能多挣钱。当我提出要跟你学习医治风湿病后，你不但用心教我认识药材，还将你多年来积攒的医药知识全部都教给了我。我知道自己学得不精，也不敢轻易给人配药。其实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只要你把药弄好了，我帮你推销就是了。我也不求赚多少钱，只想能挣点钱够生活就是了。可是后来，机遇突然间就来了……”
水泽皇也许是真的说不下去了，不停地用纸巾擦泪。
黄子火缓缓地叹了口气道：“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吗？一个人一生，有些事真要做到问心无愧，也确实不容易。”
黄子火突然有些脸发烧，坐在前排的刘洛芙，她心里会是什么感觉呢？
“这些年，我什么都想通了，也看开了，这世间钱财算得了什么？人情又算得了什么？如果能没病没灾，能活出一番自己的乐趣也就行了，何必非要去拼个你死我活呢？其实我这人最怕的就是被亲朋好友欺骗。”
黄子火觉得水泽皇有点像是在演戏了，他又想刺激他一下。
4
水泽皇猛地看了他一眼，那眼里的意思本来很明显的，可是他又忍了一下，缓缓地说：“哎，谁不怕呢。”
刘洛芙见两人说得不是很愉快，很想插嘴，可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没有司机在旁边，她还能开两句荤玩笑，而这种场合她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好，于是干脆闭嘴听他们说话。
水泽皇说完这句话后，两个男人都陷入了沉思，各自看着车两边的景色。
车已经驶入永丰市正在建设的三环路，要穿过二环，再进入一环，一直到城中心才能到达水泽皇的公司办事处，而神龙保健品公司的厂址则是在二三环之间城南的一个工业开发区内，他的住房则是在城北一二环之间前两年开发的一个叫“富人空间”的别墅群里。
水泽皇买房的时候，在同一个地方也确实是买了两套房，分别用他和刘洛芙的身份办的房产证。
永丰市属于那种在国家大力发展中小城市的的新规划中迅速崛起的城市，由于这几年大力铺开进行建设，虽然格局规划得不错，但毕竟人力物力不可能完全跟得上节奏，所以有些地段就显得乱糟糟的，给人一种这个城市就是脏乱差的典型的感觉。
水泽皇家所在的别墅群，面向城市中心的地段建设得就比较好，而靠近二环路的那一片区域则是等待开发的。
车子要绕过那片区域才能进入别墅群。
刘洛芙指着那片区域，终于找到了话题：“黄兄弟，过了这一片，前边就是我们的房子了。听说这一片区域以后要规划成新型的商业与办公区。”
黄子火“哦”了一声，看着车窗外。
“小张，送我们到前边川菜世家，你回去检查一下黄总的房间准备好了没，然后给我来个电话。你也就不用来接我们了，一会儿我们还得买些东西。”刘洛芙吩咐司机。
回头又对黄子火说：“川菜世家是我们这一带味道相对要好一些的饭店……”
黄子火打断她的话：“其实也用不着那么隆重，随便找个地方吃碗面条就足够了，何必浪费呢？”
水泽皇苦笑道：“兄弟，我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可我不是在想好好补偿你么？请你就不要那么阴阳怪气的好不好？咱们兄弟好好吃顿饭，联络一下感情，有什么不好么？一会儿饭吃好了，咱们再慢慢说，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气，你都可以发在我的身上，我绝对不会还口，可是现在，我希望你听我的，高兴一点，咱们快快乐乐地喝两杯，给你洗尘。”
听了这话，黄子火什么都不好说了，干脆闭了嘴，心说，那好，我什么都不说了，我看你们两口子如何表演。
进饭店时，刘洛芙在前，水泽皇想伸手拉一下黄子火的手臂，被他巧妙地避开了。黄子火同时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透露出一种很不友好的色彩。
水泽皇尴尬地笑笑，摇了摇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跟在他身后进了饭店。
三人要了一个包间，刘洛芙很熟练地点了五菜一汤。
坐下等菜的时候，水泽皇的手机有短消息来，他低头看手机，刘洛芙想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只好陪黄子火说话。
“我真不知道有些话该怎么说，但是又必须要说。就咱们的情谊来说，其实有很多淤积在心里的结是能够打得开的，关键的问题是，还要看兄弟你听不听我们两口子解释。”
“你们也清楚我这人是没有花花肠子的，我只是想要一种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来，只是想看看昔日的朋友还是不是朋友，其实我并没有想要跟着你们到城里来享福的想法。”黄子火看着惊讶的二人，“别叫什么黄总不黄总的，我是不会到你公司去任职的……”
“纠正一下，是我们俩的公司，就算你不去公司坐班，你也一样是公司的老总。”水泽皇往他碗里夹菜。
黄子火伸出手掌，表示了一个拦住他话头的意思，然后双手抱拳说：“水哥，既然你还认我是你朋友，就请听我一句话，放我一马，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想再莫名其妙地被人打，被人关了！”
“什么？你觉得所有一切都和我有关么？”水泽皇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大了起来。
黄子火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急什么？”
“我可以拍着胸口对天发誓，你被打的事如果与我姓水的有一丝相干，都让我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水泽皇两个眼睛鼓得圆圆的。
刘洛芙一见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赶紧说：“谁让你赌咒发誓了？说得那么难听，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