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花纷繁
青丘雪舞纷飞,绯衣少女伫立于细碎飘流的雪雨中。剪水双瞳浮漾薄凉,心却凉过寒夜飞雪。
败如死灰的瞳片映着白衣舞动的男子瘫跪在鹅毛絮雪,肩头铺覆数片雪花。皎亮月华微露,男子肩头雪点泛银白。
霜雪朦胧的视线中,男子眸裹灰败,目不转瞬的凝着怀中绒毛洁白的狐狸。思绪静默无边,男子眼中唯有白狐,视世间芳华为过眼云烟。
那个男子,气性轩昂的男子,沐浴在寒冬飞雪中。他是不赀之躯,他是万中无一的神族,他是她的主人。
原想默无声息的栖伴他的身后,委身一株平淡无奇的木槿花。可自他欣然相救,她便寄心这个翩翩尔雅的男子。
神祗主倡无欲无求,清心寡欲。可你也在这,我如何才能舍弃凡心?既不爱我,为何救我?
常伴百年,我心如一,你可只自己何其残忍。你心无我,我亦能忍。可另存他心,又是枉然。
她呆在这个男子身边五百年,她比那人还要更早与她相识,可到底是为何?他的心中只有那人。
流彩木棉是她悄悄替他栽下的。那日他负伤而归,是那人搀他回的清玄殿。她第一次见那女子,就输的心服口服。
论修为,身份,容色,她都比不上那女子。那女子搀他回来,心急如焚的眼泛泪光,她便知那女子喜欢他。
那女子与瑶姬不同,瑶姬没她身上的气性。木槿知道,他喜欢那女子,那女子心中有他。他们是天作之合,她无言能辨。
看他幸福,她也就快活了。没什么能比你心爱之人正好爱你更加圆满,他很幸运。
她取了他绷带的血浇灌流彩木棉,他便成了流彩木棉的主。流彩木棉是东荒少有的仙植,若是开花,能够护主心脉。
可惜流彩木棉只认一方水土,要是移植,绝不能活。他为了那女子隐居乾元山,流彩木棉枯萎了。
当日天际浓墨乌云滚滚,云层中裂出一道耀目猩红的裂缝。霹雳惊雷声源未绝,这是大战前夕之兆。
她惶恐不安,心悸之感从未有过,莫非是预兆?流彩木棉虽已枯萎,仍可感应主人。她心头一顿,流彩木棉全数粉碎。
她怀揣惴惴不安的心绪赶来,穹空惊雷不停。待她步入青丘时,下起了洁白无瑕的冰雪。
越往前走她心越动荡不安,翩然而至的落雪中,她看到了那曾在她梦中无数次出现的男子——她的主人。
白狐已死,他的心也跟着死了。若是他不在了,她必定也会像那个男子一样绝望。
层层叠叠的雪花坠下,吮走了最后的一丝暖意。她怔然凝望她心绪牵挂的男子,眸中的泪缓缓落下。
那颗真心,她一开始就错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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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扶桑
妖本无心,难抵深情。
做妖的法则一,就是无心。不被凡情所困,不受凡心所扰。这是蔷薇交给她的忠告,可惜忠言逆耳。
蛇蝎美人,形容得十分贴切。阴狠毒辣,是她一直奉行的原则。
蔷薇对她有恩,只因救过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她初成人形,对于妖术的控制尚不纯熟。山中的妖物总会欺负她,她修为不高,只能隐忍。
那日她兴高采烈的在林中奔窜,初成人形的喜悦让她忘了自我保护。一只凶神恶煞的狼妖窜了出来,她几乎丧命。
是蔷薇救了她。蔷薇的毒液十分厉害,微微一滴足以毒死狼妖。自打那之后,她就一直跟随蔷薇。
蔷薇爱慕魔尊,她是知道的。为了讨好魔尊,她受命扮演智辛的倾慕者。
演戏最忌入戏,为妖最忌有心。她二者都犯了。
她喜欢智辛,莫名的喜欢。每个日夜,她都会想到他。
会梦到他伏身案前练字,眉宇间的英气洒脱;亦会梦到他们散布曲河的景象,他气度翩翩;甚至会梦到栖在他怀中的触感,清淡的甘松香气沁如心脾。
临走时,她说:“智辛你懂么,若我知道会变成这样,我绝不会揽下这个任务。”
实则是,智辛你可知,若我知道我会喜欢上你,违背妖本无心的初衷,我绝不会揽下扮演倾慕着你的任务。
想到婧仪曾与他情投意合,她心中便酸楚翻腾。她嫉羡,也抵触。
她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
她知道魔尊之所以会看中她,是因为她出身狐族,与天狐同气连枝。
蔷薇恨她,她也恨自己,更恨那份真情。
可惜,无论是婧仪还是她,只不过都是孤傲绽放的花,他只取那一瓢饮。
他爱天狐,爱的入骨。爱到为她付出生命,爱到自我毁灭都要爱她。
当他在天狐怀中气息微弱,可但是依依不舍的拉着天狐的手时,她苦笑。
这一步,究竟是谁先走错?
天狐仙逝,上仙为爱屠灭魔族,她等到了。她亲手杀了魔尊,因为她厌恶晋念。
智辛死了,她的心好像也死了。不对,妖本无心,她又回到了无心的时刻。
青丘下起了厚重的霜雪,几乎覆住了整片大地。那抹神圣洁白的雪地中,上仙玄胤抱着白狐一动不动的跪坐雪地。
她突然很羡慕天狐,因她不乏甘愿为她而死的人。她也是女人,她知道被宠爱的幸福。
晋念的身躯已经冰凉,他的心脏却仍在跳动。伴在他身边的日日夜夜中,她无比的恶心。
蔷薇终是来了。
蔷薇的致命一击,她没有躲。她的命本就是蔷薇给的,知恩必报,是她在凡间学到的。
智辛已死,她再也没有说服自己留下的理由。智辛爱天狐,死是种解脱。她爱智辛,死亦是种解脱。
当日狼妖突袭,她就不该活下来。她的一生,注定是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