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夜出奇的静,如石块一般的酣畅在夜幕之中。天幕之中缀满了烨烨生辉的星点,宛若细碎的流沙铺垫而成的银河,轻轻的倚在青丘上空。
“你怎么看?”在久经的沉默之后白简宁终于发声,与旬墨静静走了一路,二人可是各抒己见。
在幽暗的夜色下,旬墨的眉眼似雕刻般深邃。明亮的眼眸像月光一样皎洁,只不过,他的眼中有太多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在思忖许久后,旬墨细细道了一句:“就如殿下所想一般。”
二人相视片刻,心照不宣的说了二字:“魔族。”
“既然魔族的目标是我,无非也就是逼我出面。”
旬墨感知她语中深意,担忧的唤了句:“殿下…”
白简宁做了个打住的动作,接着说道:“若我不出面,青丘又会有弑狐事件,而你把我找来,不就是希望能够阻止此事么?”
“话虽没错,可殿下此番出面,定是凶多吉少。”
白简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当日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可能我与子晔早已命丧黄泉。我欠你一条命,且你救了子晔,我亦欠你一个人情。魔族此番是为我而来,我不该在让无辜的人送命。”
旬墨并没有再出言阻止,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见过太多不怕死人的,也见过很多贪生怕死的人。只是她这一番话中,并未提过她自己的立场。她想到了他,想到了玄胤,想到了狐族,却不能想到她自己。这番话。成全了所有人,可她呢?谁又能体会她的身不由己?
“旬墨?旬墨…”见他不做声,白简宁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旬墨回过神来,黝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既然殿下已做了决定,那属下定当支持。”
白简宁微微一笑,“好。”
这一夜,白简宁彻夜未眠。她想到了玄胤,也想到了木槿。她觉得这一生,她欠这二人的实在太多。
玄胤痴痴的等了她三百年,也为她付出了三百年。遗憾的是,他们的缘分太短,短到不足以让她去好好弥补悬疑为她做过的一切。她还来不及对玄胤说一声爱,也等不到玄胤迎娶她的那天。她最遗憾的是,为何自己这么晚才发现心中有他,白白荒废了这么长的时日。
若有来生,就让她来守护他吧。
对于木槿,她是歉疚与同情。歉疚的是她确如木槿所言,没有好好的待子晔,也没有好好的珍惜子晔。子晔为她所受的苦难,是她怎么也无法偿还的,她明白木槿的恨。同情的是木槿的那份真情,也同情木槿的心中的苦。
她难以想象在五百年的时光中,木槿到底是怎样度过的。
可惜时光就像个残忍的审判者。他亲眼目睹了世人的痛苦与懊悔,却只是冷眼旁观着。他只是毫不在意的阅读那一份又一份的错过后,继续转动着无情的齿轮,缓缓的将一切推入深渊。
次日
当子艾发现青丘已被结界笼罩,而狐族变为魔族囊中之物时,白简宁早早的端坐在正殿之上。
“殿下,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手中的玉璧还泛着幽幽的光,可很快的,白简宁就将那片光亮遮盖住,“把他们都叫来罢,我有事要同你们说。”
子期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嘴里还不时抱怨着:“姊姊怎么这么早就把我们叫起来…我还没能睡饱呢…呵…困死我了…”
白简宁扫过殿下的四人,旬墨,相尘,子期,子艾,人都到齐了,才开口说道:“众人听令…”众人没想到白简宁会这么严肃的下令,一个激灵就恭恭敬敬的站直了倾听着。
“本尊下令,从即刻起,旬墨就是狐族的领袖。而我回到青丘的事,除了那日在殿上众人外,决不能在泄露他人。”
除了旬墨之外,三人都很吃惊。子期子艾面面相觑,也不懂说些什么。而相尘,在片刻的惊讶后转为冷静,英俊的脸上再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静静的看着白简宁。
子艾看了眼旬墨后,发现旬墨并不吃惊,但还是问道:“殿下这是何故?”
然而子期哇的一声扑倒白简宁脚下,带着哭腔的说道:“天狐姊姊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你这是要走的意思么?你别走啊…”
白简宁拍了拍子期的背,解释道:“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子期你要好好的修炼,别再给子艾惹麻烦了。”
子期呜呜的哭了起来,悲鸣之声令人好不心疼,口齿不清的说道:“姊姊你不能不去么…你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办…子期怎么办…要是子艾再打我屁股…姊姊就不能再保护我了…”
白简宁一下乱了方寸,不停摸着子期的头安抚道:“没事的,要是我日后有空,还会再回来看子期的。要是子艾再打你屁股,我就说她好不好?”
子艾眼眶渐渐红了,沉声问道:“殿下这是在,告别么?”
白简宁慌了,虽说藏不了多久,可到底还是发现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两姊妹对她的感情会这么深。
旬墨看了一眼无措的白简宁,低声对子艾说道:“你先把子期带下去罢。”子艾揉了揉眼睛,走上正殿紧紧拉住子期的手。
子期反手反抗,子艾一把抱住子期,一边细声安抚,一边悄悄退下。白简宁五味陈杂的看着,不自觉的鼻尖酸酸,眼眶渐渐湿润。
待两姊妹退下后,相尘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你这是在送死。”
白简宁正了正容色,语气清淡的说道:“若我不死,狐族就会灭亡。”
旬墨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干净的脸上不含一丝畏惧,反倒是从容不迫。她眼神坚定不移,看来是断了后路。
白简宁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玉璧,对旬墨说道:“若你日后再见子晔,切记将此物交给他。”
旬墨接过玉璧,问道:“有话要我转告给他么?”
白简宁怔怔看着泛着幽光的玉璧,轻轻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