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一语不发,紧紧盯着正在熟睡的玄胤。白简宁听她睫毛微微颤动,些许是哭了。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嘴唇也是一片惨白。
良久,她推开白简宁,转头走到书桌前。白简宁听她脚步停住,怔怔立在桌前不知在思量些什么。霎时她只觉着木槿身影单薄,不时的透出一股萧索之意。
木槿站在桌前,桌上摆着的是一副崭新的丹青。画中一轮如血残阳挂在天边,白衣女子侧脸微笑着。和煦暖阳晒在女子清秀的脸上,使得女子一片金黄,可依旧是那么明艳动人。
她心口一阵泛痛,鼻尖酸楚令她眼眶一片朦胧。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抑制住那股悲哀的痛楚。她平复些许心绪,转头对白简宁说道:“他再次为你身陷险境。”
虽是语气平平,可当白简宁对上她的眼眸时,见到的则是悲凉与萧条。白简宁垂下头,语气闷闷:“我能带给他的只有灾祸。”
木槿慢慢转身对着她,面容沉峻,语气沉重:“你知道就好。”
“所以你心系于他对么?你喜欢子晔是不是?”
木槿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小孩,瞪着圆圆的眼睛却又不敢看她。
白简宁缓缓走到竹木桌子旁坐下,“所以你近日来才会对我不冷不热,甚至是厌恶我,是罢?”她语气很轻,像是在阐述着一个事实。
木槿听闻,匆匆走到白简宁身侧,语气冷冷道:“没错,这段时日我的确有些厌恶你。但并不是因为主人钟情于你,只是为了主人钟情于你,而你却不好好待他!”
白简宁怔住,乎听木槿又继而说道:“三百年前我就知道主人此生只会爱你一人,可我并不如现下难过,因为那时我明了你对主人亦是深情一片。可如今呢,主人为了救你折损了千年修为,又为了护你周全险些送命,你却为他做了什么?!”
白简宁顿时哑口无言,咬住下唇也不知该怎样辩驳。木槿说的的确没错,听完木槿此言,她瞬时觉着羞愧难当,木槿恨自己也是应该的。
白简宁隐约听到木槿深深的吸气声,她抬眼看去,只见木槿的眼已是水雾弥漫,朦胧一片令她看不出木槿的情绪。
木槿说得有些倦了,撑着身子缓缓坐到竹凳上。她拭去眼中的泪,道:“他为你做的远不止这些。”白简宁一语不发的望着木槿,木槿微微苦笑,又继续说道:“他为你受了八十一道天雷。”
白简宁惊呼出声,“什么?!”
瞪大眼睛望着木槿,木槿似乎再也忍不住那份酸楚,声泪俱下道:“你杀了那么多天兵,又犯了天条,就算是西王母偏私于你也难堵主悠悠众口。你认为你的刑罚就只被贬七世轮回这么简单么?众仙家忌惮你会再入魔障,纷纷斥责要施以重罚。他为了保全你,哀求天帝代你受罚。若是普通神仙,受二十道天雷已是极限。除非三清六御及创世上神才能承受八十一道雷刑,许是上苍怜悯,他受尽八十一道天雷居然还能活下来。”
天雷,她从紫薇口中听过。这乃是仙界最残酷的刑罚,受刑之人需被锁擎天台,受尽暴烈雷刑。紫薇说,就连万年玄铁锁仙链都能被天雷劈成两半,更何况是血肉之躯。以上仙的位份,恐怕只能承受二十五道天雷。他到底受了怎样的苦楚才能挨到八十一道?
白简宁沉默不语,身侧木槿还在低声抽泣。她心中顿时五味陈杂,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心疼。
她沉吟片刻,双手握住木槿手臂,带着歉疚的语气说道:“木槿,你能不能把三百年来发生的事都告诉我?”
木槿停住抽泣,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清秀的脸上带着歉疚和恳求,木槿深吸口气,缓缓开口道出了三百年的起因经过。
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待木槿说完时,已快到寅时。烛台上的白蜡已烧了大半,玄胤仍旧沉沉的睡着,只有偶尔被风儿吹得沙沙作响的落叶。
白简宁一脸凝重,垂着眼不知在想何事。木槿慢慢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我也该休息了。”忽地,她觉着左臂被牵制住,低头就见到白简宁将右手置于她的手肘上。
只听她缓缓开口道:“能遇到你,是子晔的福气。很感谢你陪伴了他五百年。”
木槿喉头一哽,轻轻甩开她,直直走出了房内。
她支起身子,侧头看到了摆在书桌上的丹青。是那日在灵山玄胤替她画的,画卷依旧崭新如初,看来玄胤保存得很好。
走到床沿坐下,玄胤的睫毛微微抖动,她轻轻抚着玄胤苍白的脸。玄胤抽动的睫毛渐渐平缓,呼吸声也变得规律。
轻轻拭着玄胤的眼,眉,鼻,她言语轻柔道:“子晔,对不起。”
木槿站在窗前许久,窗外光秃秃一片,再也没有娇艳绽放的木槿花。窗边的青花瓷玉花瓶中,插着一朵早已枯萎额流彩木棉。
“咚咚咚…”木槿走到门前,推开了竹木门。
一身白衣的白简宁站在门外,轻启朱唇道:“你能不能最后帮我一次。”木槿不解的看着她,她继而说道:“我的血能愈百伤,可助子晔恢复元气。你将我的血气制成药丸,若是让他饮我的血他定不会照做,你也想子晔好起来罢?”
木槿看着她坚定的脸,紫瞳依旧干净澄明。她反手一变,手上多出了一把银柄匕首。拿起匕首,不假思索的就划破了手腕。
玄胤这一觉睡得很沉,在他的梦里,一直有个白衣女子在庭院里荡着秋千。他慢慢走近,发现那女子一头银色紫发,侧颜干净清秀。
待他看清女子的脸后,他兴奋的唤了句:“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