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过后,楼兰的入口显露出来。
自船头俯瞰下去,沙暴的余波未平,入口处,漫天的黄沙仍在回旋。
卫庄他们要追捕的人:盖聂、天明、少羽和携带龙魂的女孩小黎,已经不知被这场风暴卷往何方,但一定会在楼兰遇见!
——因为这场沙暴打开的就是楼兰的入口。
黄沙回旋的入口,里头静坐两尊沙像,形似雄狮,体型极为硕大,如同两座高塔。
待得卫庄下令,船上步兵悉数下船,这两尊雄狮铜铃大的眼睛一亮,忽的就活了起来,风沙肆虐,吼声震耳,雄狮还未有动作,光凭架势就把步兵吓得丢兵卸甲!
“不得退后一步,继续前进,违令者——斩!”秦军长官抽出剑来,指天高呼。
他就是当年陪同凤歌出海的那位,如今已经升到了副将的位置。
“哎呦,我的妈呀——”而操着一口浓重秦地方言的将军,已经一屁股跌在了地上,他是靠近这片沙漠的边陲小镇上土生土长的老秦人,体型矮胖,头小肚子大,笑起来憨憨的有点蠢萌的可爱——好吧,是典型的拿来赚取笑点的草包角色。人称水果将军。
“卫庄大人……”公输仇哆嗦的躲到了卫庄后面。
就在卫庄身旁的赤练,不屑的瞟了公输仇一眼,冷哼一声,执起腰间缠绕着的练蛇软剑上前……
卫庄没有阻止赤练的这一鲁莽举动,天空中,白凤居高临下的,抱着双手仿佛世外之人般冷冷看着下头地面上所发生的一切。
刺啦——
练蛇软剑甩出,如附骨之疽般深入右边一头沙兽内部,如巨蟒般将其紧紧缠绕,然后一拉一扯,沙兽就哀吼着化作沙土,轰隆倒塌了下去!
“哼!”成功使得赤练在卫庄面前显得越发自信与骄傲,对于对手则更是种打击。
大司命一甩额前刻意流出的一截长发,红唇魅笑,缓步上前,腰肢婀娜,如雾中花,风中柳。
诡异鲜红的双手弱柳抚风般抬起,眸光阴冷,一道妖冶红光打在左边那头正张牙舞爪的沙兽身上,轰隆一声,它也倒了。
聪明的男人都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所以都会尽量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赤练女侠好身手!”躲在卫庄后面的公输仇不知道在拍谁的马屁,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大司命的眼神秒杀。
“好,好,好!”不知道又是哪个傻瓜鼓起了掌,是坐在地上的水果将军。
赤练嫣然一笑,问:“谁好呀?将军……”
水果将军一个哆嗦。
“大家小心!”秦军长官高声提醒,地面震动,黄沙飞卷,原本已经化作沙土的沙兽再次复活,成了座山头般大的怪兽,凶猛恐怖,一口就连吃数人!但秦军长官的声音仍然镇定,经历过海上的凶险,他已经被磨砺的无坚不摧,况且,那个人今天也在这里,不是吗?
“退下——”卫庄对要逞强的赤练喝道,提剑上前把她护在了身后。说来,赤练同大司命的互相挑衅,罪魁祸首还是青尘对外发布的那一张榜文。世间淡泊名利者,无妒心之女子,终是少数。
“昂呜——”
沙兽嘶吼着张开足已吞下数以百计个卫庄的血盆大口朝卫庄咬了下来……
在场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赤练,一双桃花目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卫庄!因为风沙太大,白凤不得不让白凤凰飞远了一点,否则会被卷进狂沙的漩涡之中。
而就在卫庄积聚了剑气正欲要挥出之时,一点萤火之光轻飘在沙兽身上,随后由内到外,疯狂生长开来,藤蔓延伸,缠绕住沙兽的头,沙兽的脚,沙兽身体的每一处,直到把它整个密密麻麻的包裹起来,包成一个沙兽形状的藤蔓雕塑。
“嗷——”
沙兽在藤蔓中奋力挣扎,藤蔓却随着它的挣扎越收越紧,直到里头的沙兽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入口处狂旋的沙暴遂亦徐徐止歇。
而后不知是海市还是蜃楼,青蓝色的藤蔓上长出了花苞,一朵朵这个年代的人可能从未见过的幽蓝色花朵,如烟花般旋转着接连开放……花瓣整体构成的形状,像一只向天张开的手,是挣扎还是反抗?
没有叶,只有花。
因为只有花凋零,才有叶。
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狻猊,龙之第五子也有说是第八子,喜烟好坐,形如雄狮。”
宛如空谷幽兰的声音徐徐自诸人背后传来,若饮一觞醴泉,清新畅快。她话中所指的“狻猊”,就是被镇压在楼兰入口处负责守门的沙兽。狻猊之精魂被封印在这方沙土之中,故而其能借助沙土不断复生。
大司命寻着这声音回眸:
黄沙余灰,如雾霭朦胧。
幽蓝彼岸,如静火无声。
日光微稀,如深林洒落。
浸月阁主的身影徐徐在烟雾朦胧中淡出,恍如画中来,纤尘不染的衣衫上,血色的彼岸花殷红似血染就,巧笑倩兮间,把周遭染上一种黄泉地狱的色彩。
纵使心驰神往,也无人会想要以生命为代价去亵渎。
以大司命女人的眼光来看,论其倾城,并不为过。
木克土。
大司命原以为除了在木系阴阳术上堪称天才的少司命以外,当是无人可以使出平地生秋兰这般惊艳绝伦的招数,不想,此人居然也可以,虽然她生的不是秋兰。
转念一想,浸月阁主与东君关系非同一般,东君又出身于道家,她会这样的招数,不足为奇,只是翻来覆去……道家有此等术法吗?
大司命思索之际,浸月阁主青尘已手执一把折扇,缓步走入人群之中,在卫庄面前站定,弯着月牙眼,好笑道:“先生为何如此看我?莫非是气恼本阁主抢了先生的风头?嗯?”说着便视尊卑于无物,用扇头去挑卫庄的下颌,好似纨绔公子。
使人不禁遐想,青尘的下一句话会不会是……
“来,给爷笑一个。”
卫庄不躲不避,冷眼青尘。仅是身高差距……她也好意思来调戏他?然与青尘目光交汇,彼此不知是谁心虚,须臾未有,便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错了开去。
兴许是女子面薄,青尘烧红了一张脸。
卫庄见她,低头在衣兜里摸了摸,然后摸出一个橘子,递到他眼前,满脸真诚道:“这橘子很甜的,庄哥哥,你尝尝看?”
庄……哥哥?
卫庄认识青尘十年,青尘从未对卫庄有过如此称呼,即使是那一晚……她也不曾这般唤过他。
念及昨夜自己在甲板上听到的,青尘对凤歌说:烨兮,吾之心已因他而动。
烨兮,是凤歌的本名。
吾,指的是青尘自己。
他……
他是谁?还需想吗?
“庄哥哥!”
卫庄分神之际,青尘已经把橘子剥了,强塞了一瓣在他嘴里。
青尘笑嘻嘻的问卫庄:“甜吗?”眉眼弯弯,活像头狐狸。
甜?真有够提神醒脑的!但他能拿青尘怎么办?青尘把剩下的大半个橘子都塞进了自己嘴巴里,津津有味的嚼着。
他能说这橘子酸吗?谁信?
卫庄朝前走了一步,与青尘拉开距离,将现下环境快速一扫:
应是和青尘一块下的船的凤歌,正在同与他相熟的那位秦军长官一道安置被沙兽狻猊所伤的伤兵。
注意到卫庄的目光,回之以笑,并用旁人不可听闻的传音术于卫庄道:昨夜我与青尘之间的谈话想来你也是听到了的,阁下若是无意,莫使青尘错付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