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殿门口亲迎郭业,一出亲民秀立马将虞世南和孔颖达这两个老家伙感动得无以复加,神情激动不能自抑。
两个老头不吝溢美之词地赞颂起李二陛下来,夸得李二陛下天上少有地下绝无,几乎将其吹捧成上古先贤三皇五帝尧舜禹一般的存在。
郭业看着身边两老头这幅肉麻兮兮作死的样儿,不由浑身起着鸡皮疙瘩,暗暗腹贬道,不就是皇帝心血来潮做做礼贤下士的样子嘛,你俩至于这么大动静的反应吗?
腹贬归腹贬,不过他终究给足面子,恰到好处地配合着李二陛下的个人秀,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山呼起皇帝万岁来。
君臣四人在殿门口寒暄了一阵之后,这才进了殿内。
长孙皇后和杨妃二人见着几人进来,自然不再坐着,纷纷起身与郭业三人见过,然后张罗起宫人到御膳房开始传菜入殿。
很快,各色菜肴与佳酿陆续递送进殿内,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
这次郭业发现李二陛下难得大方了,桌上摆放不像以前那般寒碜,仅有几碟小咸菜和小米粥。相反,有鱼有肉还有几道郭业叫不出菜名的山珍。
一时间,食指大动,暗暗赞道,这才是御宴的最低标准嘛。
不过严格算起来,与其说是御宴,还不如说是李二陛下设得家宴。
君臣加起来也才四个人,而且还让长孙皇后与杨妃陪坐左右,这不是家宴是什么?
唯一让郭业意外的是,李二陛下不仅让长孙皇后带着身孕出席,还能让杨妃这个妩媚的女人陪坐一旁。
两个女人身份显赫高贵,不过一个淡雅恬静,一个妩媚动人,各有千秋,还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至少,在郭业心中足以评的上秀色可餐四个字。
众人纷纷落座之后,旁边两名宫女各自拎着一尊精致小巧的白釉酒壶挨个儿斟起酒来。
斟酒完事之后,李二陛下率先举杯起身,对着诸人说道:“来,这第一杯酒,朕要敬郭卿。”
郭业闻声立马急急起来,举杯惶恐道:“陛下,真是折煞微臣了,岂敢当您一个敬字啊?诚惶诚恐,微臣真是诚惶诚恐啊!”
这番作态看在李二陛下眼中,甚是满意,一点都不居功自傲,而且还比往日多了几分沉稳和谦逊,嗯,吐谷浑一趟,成熟了不少。
不过他口中仍旧是坚持道:“郭卿,吐谷浑虽是小国,但收并吐谷浑到我大唐领土中,却一直都是朕的心愿。如今你替朕了偿这个心愿,朕敬你的这杯酒,你有资格喝。来,满饮此杯!”
郭业一时看不出李二陛下的心思,还是委婉拒绝,表示不敢受君王敬酒。
一时间,皇帝在敬酒,臣子在谦让,居然有些拉锯了起来。
老狐狸一般的虞世南赶紧起身,端起手中一杯酒,打破僵局说道:“哈哈,陛下和益州侯再这么下去,菜肴都要凉了。如此君贤臣恭的场面,老臣还真是头一次见呢。不如老臣提议,大家同饮这第一杯酒,共庆我们大唐疆土与版图得以再次扩充?”
孔颖达亦是见机起身,举起手中这被水酒附和道:“是啊是啊,益州侯能够占下吐谷浑,固然首功一件,但是陛下也是功不可没啊。若是没有陛下派他出使吐谷浑,岂有今日这番成就?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君贤臣孝,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才是哟!”
郭业心中暗叹,人老滑,鬼老精,还是这两个老头子会说话。
李二陛下闻言,自然脸上有光,满意至极地举杯邀请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同饮这杯酒吧。”
说罢,君臣四人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这才纷纷落了座。
长孙皇后及时替丈夫斟起美酒来,杨妃也是不闲着,不停地往李二陛下的碗中夹着菜。
几名宫女则是各自拎着酒壶替郭业、虞世南三人斟满酒水。
李二陛下率先动筷子张罗道:“来,三位爱卿,先吃菜,朕与你们边吃边聊,咱们也听益州侯说说,当日在吐谷浑的惊心动魄吧。”
“臣等遵旨!”
霎时,三人也不再矜持,纷纷动起了筷子来。
一时间,觥筹交错,银筷晃动,家宴就在这种和谐融洽的气氛中慢慢进行着。
期间,李二陛下自然免不得询问起郭业当日在吐谷浑的情况来。
郭业心里早有腹稿,怎么好听怎么说,怎么夸大其词怎么来,缓缓说起了如何阴错阳差下占下吐谷浑一事。
当然,这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那也只有郭业自己知道。反正啪啪一阵瞎掰活,就是将自己和西川军、野狼军这些人吹得天上地下唯我最牛逼。
最后,汇报得差不多之时,满桌的菜肴亦如风卷残云,所剩无几,基本都被郭业消灭进了肚中,谁让这顿御宴的确好吃可口呢?
面对着郭业如此吃喝狼狈相,李二陛下仍旧是挂着一副笑意并不见怪,而长孙皇后看着也是讨人欢喜,反倒是杨妃,微微蹙眉厌恶起他的粗鄙来。
虞世南和孔颖达知道郭业这是有意而为之,期间也就听之任之,暗中没有提醒和阻止。
就这样,李二陛下的家宴差不多就告了一段落。
趁着郭业还在抹嘴擦拭,李二陛下突然问道:“郭卿,前些日子朝堂上在争议御史大夫的人选。虞仆射、孔尚书都举荐你出任此职,你自己觉得呢?”
来了~
郭业暗道一声不出所料,继而好整以瑕,说道:“陛下,朝堂之上关于争论御史大夫人选一事,早已不是秘密,臣也有所耳闻。臣还听说,除了微臣之外,其他大臣也提议了人选,如幽州大都督温彦博,长安府尹于得水。臣能够被提议上去,与温、于两位大人并列作为人选,实乃倍感荣幸。可是臣想说,以臣的心性和资历,都完全不是御史大夫的上佳人选。”
李二陛下闻言大吃一惊,诧异地看着郭业,惊呼道:“哦?郭卿真是这般想的?”
长孙皇后与杨妃亦是神情震惊,双眼透着不可思议,这世上的官员哪里还有不愿擢升的,真是奇了怪了。
杨妃心中隐约有股子兴奋窃喜,暗骂郭业的不识抬举和二逼愣子。
倒是长孙皇后昨晚见完长孙无忌之后,应承了哥哥的请求,心里有所寻思。
她暗暗在想,如果郭业不愿出任御史大夫一职,而陛下又允准的话,那本宫岂不是无需替兄长做这个恶人,从中作梗了?
一念至此,她心里反倒安心了不少,而且有些庆幸。
郭业听着李二陛下的询问,心中嘀咕着,李二陛下,我看你也不是真心实意希望我出任御史大夫一职吧?
随后,他豁然起身义正言辞地拒绝道:“皇上,微臣这番话绝对是发自肺腑,不敢有所欺瞒。在臣看来,无论是论心性,还是论资历,哪怕是论功名出身,长安府尹于得水都比臣要合适一百倍。臣有自知之明,虽然较之于温彦博那匹夫,臣当仁不让,但是如果长安府尹于得水也在列的话,臣自当主动退避让贤。御史大夫执掌御史台,掌管天下御史言官,无异于陛下的喉舌,职责何等重要,臣心中有数,绝不敢胡言乱语。”
举荐于得水之时,郭业仍旧不忘抹黑一把长孙无忌推荐的温彦博。
李二陛下听着郭业这番话,竟然有些看不懂这小子了。
以他对郭业的了解,这小子绝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半点都吃不得亏。今天怎么无端转了性子,居然学会了自知之明,学会了孔融让梨了?而且这个大鸭梨还是堂堂的御史大夫一职,何等显赫荣耀?
旁边虞世南和孔颖达彼此对望一眼,眼神来了一次短暂的交流。
只见虞世南率先起身附和道:“皇上,臣也思前想后了一番,觉得以郭业的年纪,还有心性与经验,委实无法胜任御史大夫之高位。如果强推他上去,无异于拔苗助长,对他今后并不是什么好事。相反,长安府尹于得水此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上佳人选。”
孔颖达清咳两声,也是颤颤巍巍起来,游说道:“于得水这人在长安府尹任上卓有政绩。前些日子,老臣回去翻阅吏部往年的官员考核,发现这人从庐陵县令开始,一步一步走上来到如今的长安府尹,居然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的官员考核都格外优异。所以,他较之于郭业,的确更加合适执掌御史台。”
三人的态度再次汇总在一起,让李二陛下好是一阵纳闷,今天这三人到底是犯了哪门子的病,难道他们已经揣摩到朕本来就不打算让郭业出任御史大夫一职?
暂且摸不着头绪,李二陛下只得问郭业道:“郭卿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御史大夫一职,那你认为自己胜任何职?此次你为大唐立下如此泼天功勋,朕姑且让你恣意妄为一次,你跟朕说句实话,朕绝对不会怪罪于你。”
郭业一脸诚恳地说道:“臣觉得自己年纪太轻,这么早进入朝堂中枢委实有些轻率。所以臣想恳请陛下,让臣到地方去锻炼锻炼一番,以期能够早日回到长安为陛下分忧解劳。”
“什么?”
李二陛下双眼圆睁浑然,指着郭业惊讶道:“你放着长安的中枢大臣不愿干,却偏生要到地方去?”
郭业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睁着大眼睛,不假思索地点头应道:“恩呢,臣就是这个意思呗!”
他话音一落,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出气儿。
呼……
好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似的。
不过他发现这道大喘气儿,居然源自长孙皇后这边来。
李二陛下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郭业,问道:“先说说看,你想去往哪里主政锻炼,又是要出任何职?念在你在吐谷浑的大功,今天朕索性让你自己作上一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