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思疆高声道:“我们爨氏为白蛮之主已有数百年,不惧任何挑战。任何部落都不可能造出比我们更多更大的铜鼓。”
郭业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您老人家为何这么有底气,白蛮之地最好的富矿都被你们爨氏给占了。真要比拼造铜鼓,别人造一个,你们就能造两个,当然不惧怕挑战了。”
“您明白就好。”
“但是……董族长,有件事情您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
“这世上炼铜的法子可不只一种,咱们平时炼铜的法子,我称之为火法炼铜。还有一种炼铜法,叫做湿法炼铜。”
“湿法炼铜?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不要紧,算不得您孤陋寡闻。因为这个法子我也是刚发明不久。”
董思疆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道:“莫非这个湿法炼铜的法子是您发明的?”
“董族长果然聪明,一猜就中。不错,正是郭某人发明了湿法炼铜。”
“那您这个湿法炼铜,比火法炼铜又好在哪里呢?”
郭业道:“要说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所用的矿藏不同,制铜的成本更为低廉而已。”
这可一下子就打到了爨氏的死穴上。爨氏再霸道,也只能是霸占所有的富矿。再占更多的矿藏就力有不逮了。
如果郭业所言为真,他又肯把这项技术教给那些小部族的话,爨氏在白蛮中的领导地位就不那么稳当了。
董思疆道:“秦王此言当真?”
“笑话,我郭业乃是大唐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撒谎?您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您验看。”
“那就有劳秦王千岁了。”
什么叫火法炼铜呢?简单来讲,就是先把铜矿石打碎,再用木材煅烧,得到粗铜。
至于湿法炼铜,那就更简单了。中学化学都学过,用铁可以把硫酸铜溶液中的铜置换出来。
所谓硫酸铜溶液,在大自然中的存在形式就是胆水。大自然中有很多胆水泉,郭业的湿法炼铜变废为宝,把这些胆水泉变成了富矿。
郭业宣称改进炼铜的技术,用的就是这个法子。
当然,严格来说,这也谈不上什么改进。火法炼铜和湿法炼铜各有短长,本身并无优劣之分。
只是有的地方适合火法炼铜有的地方适合湿法炼铜罢了。
郭业是有备而来,在一个密闭的帐篷之内,十分顺利地演示了湿法炼铜的技术,然后道:“董族长以为如何?”
董思疆道:“这似乎比火法炼铜也高明不到哪去,不过是把冶铜的原料从铜矿石变成胆水罢了。”
董茂实道:“速度也不快,杂质比火法炼铜多。依我看,还不原来的法子。”
郭业也不争辩,道:“看来郭某人还真是枉做小人了。我这就把湿法炼铜的技术公之于天下,人人都可以学。”
“别!别!”
董思疆赔笑道:“虽然此法算不得多么高明,但也算是独辟蹊径。令铜矿的开源多了一个渠道。更关键的是,此法的成本比火法炼铜低很多,对我们白蛮的影响很大,还是不要泄露为好。”
郭业道:“老族长承认就好。原来人们冶铜主要是铜矿,现在依靠的却是胆水。这原料一变动,你们爨氏的优势可就不大了。好,我答应你们,暂时把这个法子保密。”
“暂时保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还能永久保密不成?”
董茂实道:“永久保密当然不可能。但被迫泄密和主动泄密可是两回事。”
“你担心我会主动把这项技术泄漏出去?”
“不管是谁泄漏出去的,我们爨氏恐怕都要算到您的头上。”
郭业耸了耸肩膀,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
董茂识一愣,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没啥能威胁郭业的地方。相反地,自己求人家的地方倒是不少。
比如自己的暗疾,比如湿法炼铜的保密问题,比如白蛮的安危……
不错,就是白蛮的安危。没见到唐军之前,董茂实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甚至想主动向大唐挑衅,证明自己的军事能力。
但见到了唐军的精锐部队,又被郭业的宝弓震撼之后,他这个想法已经烟消云散了。不仅如此,他还多次想到,如果唐军在郭业的带领下打过来可怎么办?自己有什么法子抵挡?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毫无胜算,只能逃命!
可是这一逃,爨氏的声望必然大跌,再加上丢了不少富铜矿,恐怕爨氏就再也不能在白蛮中一言九鼎了。
在郭业的反问之下,董茂实一阵无语,最后只得蛮横地说道:“我就不信你没求我们爨氏的地方。要不然你吃跑了撑的来和我们会盟?”
郭业道:“我来和你们会盟当然是有原因的。其一,僚人乃我大唐子民,流落于此,我有责任把他们带回去。其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有责任促使你们朝拜我大唐天子。”
董思疆缓缓地说道:“无论僚人还是杨青青您都可以带走,不仅如此,为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我爨氏还有一份大礼相赠。至于大唐天子,老夫也愿意代表白蛮称臣,并献上我们部族最大的铜鼓。”
郭业道:“很好,难得老族长如此深明大义。我可以代表大唐天子与你们盟誓,把白蛮之地作为爨氏的封地,世代镇守与此。另外,还有湿法练铜的法子和一千匹蓝夹缬赐下。”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郭某人可以发誓,绝不把湿法练铜的技术教给白蛮的其他部族。”
“秦王千岁真是善解人意,多谢!多谢!”
如果说之前董思疆对臣服大唐是被郭业所迫,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话,听了这个条件,就感到有些值回票价了。
自己付出的是什么?一个名义,不痛不痒。部族最大的铜鼓,价值两百多贯钱。
而得到了什么呢?湿发炼铜的技术,使一千匹蓝夹缬暂时摆脱了被颠覆的危机。一千匹蓝夹缬,价值五千贯钱。
一分付出,二十分回报。
天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自己之前怎么没转过这个弯来呢?
见董思疆眉开眼笑,郭业趁热打铁道:“有句话叫做未雨绸缪。湿法炼铜的技术早晚会别人所知,不知您老有什么打算?”
“唉,花无千日好,人无百日红。爨氏兴起已经几百年了,焉有长盛不衰之理?如果湿法炼铜真有一天广为传播,我爨氏也唯有顺天应人,退位让贤。”
郭业摇了摇头,道:“老族长这个想法太过悲观了。我倒有一个法子,多了不敢说,至少可以保爨氏百年富贵,不知您想不想听?”
董茂实眼前一亮,道:“想听,当然想听了。傻子才不想听呢?快说!快说!”
董思疆人老精马老滑,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道:“不知我爨氏为此要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