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集闲馆是由原来的荣留王府改建而来,有不少面积颇大房间。这间被选作食堂的客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足以同时容纳四五百号人同时就餐。
此时虽然没到饭点,但里面也足有两百多人。
本来郭业这桌人点餐就够引人注目了,再加上这一出,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郭业偷眼望去,还好,还好,这个人他真不认识,那被识破的可能性就不大了。他问道:“你是何人?”
“我?”那人一指自己的鼻子,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连我都不认识!”
“请恕在下眼拙。”
“你真的不认识?”
“确实不认识。”
“那我告诉你,让你长长见识。我就是咱们高句丽去年的新科状元。蒙国主看中,受封五品监察御史之职。”
状元?别说高句丽的状元了,就是大唐的状元,现在也不被郭业放在眼里啊。
他眼中的不屑之色一闪而过,没想到,那位的感觉还真敏锐,道:“怎么?你还不服气?你敢对状元不敬,就是对读书人不敬,更是对国主不敬,小子,我看您这是活腻歪了吧!”
郭业暗暗连骂了几个“呸”字,他心中暗想,你到底是文状元还是武状元啊?怎么满嘴的污言秽语?也不嫌给高句丽丢人!
“呃……”他心思电转,微微一笑,道:“不是不服气,实在是您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忘了点么?我才高八斗,有过目不忘之能,怎么会忘东西?简直是无稽之谈!”
“是吗?”郭业挠了挠脑袋,道:“您刚才说了许多,又是什么状元,又是什么监察御史的,我怎么就没听您说起,您的尊姓高名呢?”
哈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
有道是文人相轻,更有词儿叫红眼病。在场都是读书人,大部分还是落第之人,对于所谓的状元,那当然是看不过眼。
眼见状元吃瘪,心里能不痛快吗?
再说了,这个状元的错误也真是好笑。光记得介绍自己的状元名号和官职了,却忘记报自己的姓名。
这往小里说,就是得意的不知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往大里说,那就是被富贵迷花了眼,心中没有祖宗!
状元爷直气得浑身发抖,道:“告诉你,我姓孙名双林。”
“哦,原来是孙状元。”郭业微微一笑,道:“但不知您抓住我,到底所为何事?”
“他就是没事找事!”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矮胖子带着四个伴当分开人群,来到了郭业的近前。
“鄙人渊至和,忝为集闲馆郎中知事。这位先生,在下招待不周,让一条狗打扰了您的雅兴,实在是罪过!”矮胖子躬身一礼。
孙双林怒道:“你说谁是狗?”
渊至和冷笑道:“冲着集贤馆的客人汪汪叫的就是狗!而且不是什么好狗,好狗知道对谁摇尾巴,对谁狂吠。只有疯狗,才会到处撒野。”
“你……你竟然敢侮辱朝廷命官?”
“哎呦,您可误会我了。我刚才说的是狗,可不是人。什么时候狗也能当朝廷命官了?还是说……您自个儿对号入座了?那可太不应该了,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您也比狗强得多呀,不可妄自菲薄!”
这位的嘴也是忒损了,又引得人们一阵大笑。直把孙双林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现在你跟我走,咱们去莫离支府里打官司去!”
“打官司?咱们俩有什么官司好打?”
“当然是你以权谋私,占朝廷的便宜。”孙双林用手点指郭业等人,道:“你看看他们,拿的是什么牌子,享受的是什么待遇?这些人也配?”
渊至和当然早就了解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了,强自嘴硬道:“怎么?不行吗?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凭啥说人家就没有大才?就不能享受咱们集贤馆的顶级待遇?”
孙双林道:“我不和你争论这些人是不是贤才。单单问你一句话,你认识他们吗?知道他们姓字名谁吗?连人都不认识,你凭什么说他们有大才?”
“这……”
秦英赶紧站起来,道:“好叫这位孙状元得知,在下姓秦名英。这三位呢,分别叫秦业,秦空和秦青。”
“你插什么嘴?我问的是他!”
这时候渊至和已经想好了对策,道:“好吧,我以前的确是不知这几位的名号。不过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就在刚才,伙计偶然间招呼到这几位,没用多长就被他们的大才所折服。所以,就先给了他们顶级待遇,才飞报于我。手续上的确有些问题,但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
“嘿嘿,恐怕折服伙计的,不是这几位的才学,而是黄澄澄的金子吧。”孙双林面色一肃,道:“明白告诉你吧,伙计和那秦英的交易,乃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这次你可抵赖不得!”
如果说围观之人和孙双林是人民内部矛盾的话,那和渊至和就是敌我矛盾了。
卖集贤馆的名额敛财,让贩夫走卒混入自己这些读书人中,蹭吃国家福利。多一个商人进来,那就意味着少一个读书人进来。那不是相当于从读书人的碗里抢饭吃吗?
这还没什么,反正大家已经上岸了。更严重的是,进了集闲馆就有资格选官了。以渊至和的尿性,他既然敢卖集贤馆的名额,又怎么可能不卖选官的名额?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乎,人们议论纷纷,吵吵嚷嚷,风头一转又开始支持孙双林了。
“渊至和,你以权谋私,被孙大人逮了个正着,还有何说?”
“朝廷的集贤馆变成了你家的集财馆,姓渊的,你死有余辜!”
“为国锄奸,就在今朝。大家和孙大人一起去!”
“渊至和不死,朝廷不宁!”
“我看这次唐军入侵,就是他招来的!”
……
眼见着人们越说越不像话,渊至和明白,这是自己犯了众怒了。
他马上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容,道:“孙大人,有话好好说。大家同僚一场,何必非必闹到大莫离支的面前?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渊某人能办到的,盖无不允。”
“好说,好说。”孙双林微微一笑,道:“我的条件就是你自己引咎辞职!”
“就不能换个其他的条件?”
“不好意思,孙某人话一出口,就不可更改!”
渊至和冷笑道:“孙大人,你这是要诚心跟我渊至和做对?”
“不是我要和你做对,是你自己要和国法做对。”
“哼哼,走就走,我还怕了你不成?我倒要看看,莫离支是向着本家,还是向着你这个外人。”
渊至和可以豁出去,秦英可不能豁出去。就这么被带走了,那还怎么完成任务?
再说了自己的身份就是顺嘴胡诌,根本就经不得查。到了莫离支府里,那还能有个好?
大唐秦国公乔装打扮如平壤,结果却阴差阳错自投罗网了?
这也太可笑了。
他赶紧道:“慢!我有话说。”
孙双林眉毛一挑,道:“你?你想说什么?”
“刚才您说了,我和那伙计的交易,您都看见了。可有其他的人证?可有物证?人证物证都没有,光凭您一张嘴,就让渊大人和您走一趟,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
“物证当然是没有。不过人证么……”孙双林冷笑道:“你们就是人证。肚子里到底有多少才学,那总做不了假。”
要说才学,秦英可不怵这个。那可是能把李二陛下忽悠瘸了的主。在人文荟萃的大唐,他旁门左道的学问当然考不上进士。但在高句丽,就足以鹤立鸡群了。
他说道:“那就更不用去莫离支府了。您尽管出题,看看我秦英当不当得大贤之名。”
“考你?”孙双林迟疑了。
眼前之人,虽然自称商贾出身,但是一身儒雅之气,器宇不凡。既然敢向自己叫板,说不定还真有些实力。若是自己没考住他,今天可是丢了大人了。
他眼珠一转,落到了郭业的身上,道:“我不考你,我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