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是北方的一座小山城,也是一条河,因河水横贯城区正中而得名,靠近太行山脉,三面环山,湍急的河水从上游涌了下来,直奔下游而去,说来也怪,这河水流经到小城便像极了江南绣女:端庄,静雅。
清水河把本来就不大的城区分割成了南北两个更小的城区,城中心的青石六孔拱桥又把它拉为了一体,这桥便是清水桥,它的历史可久远了呢,和它有资格对话的莫过于不远处的那棵老柳树,两岸自然成了人们休闲游玩的好去处。每隔不远便有供行人休憩得石凳子,石椅子。到了阳春三月花红柳绿时,这里更是聚满了游玩垂钓的人。出了城区向北不远就是黑头山了,西南隐约凸显的山群就是太行山脉,一条不算宽的马路依河而建,这可是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若是站在高处顺着清水河望去,马路伴着河道拐了几道弯儿后,便消失在了那飘渺的山水间,马路的另一端连着一座大城市:保州。到底是什么样的城市呢,人们说不清,只听跑外回来的人讲那地方老大了。
踏上清水桥,越过马路,潺潺的流水声渐渐消失在身后,爬过一段上坡路,一阵嬉戏打闹声堆在耳边,闻声望去,篱笆状的两扇大铁门紧紧的关闭着,与外界隔离开来,大铁门的右侧有一个不大的房子,从巴掌大的窗子看过去,一位安保模样的老头,戴着黑边框的老花镜,佝着身躯坐在那里,左手夹着燃的正旺的烟,右手翻着报纸,看的有滋有味。若是翘首望过去看的仔细些,你会发现那是一张一九九五年的保州晚报,若是看的再仔细些,你会发现那报纸的日期还是前一天的。穿过大铁门的空挡,门内的孩子们男孩一窝女孩一伙的戏耍说笑着。哦,原来这是一所学校,从学生花样的年龄推算,这里应该是一所中学,收回视线,退出大铁门的空挡,望着大门的左侧,确实写着一排大字:QSH县第一中学。
学校的教学楼为单式,复式两种,单式向阳的两层楼为办公室和初中部,这里便是故事发生的起点。
下课铃声响后,窄小的走廊里满是从教室涌出来的学生,男生们你追我打,穿过这儿切过那儿的,女孩们三两的走在一侧,笑着这儿嗔着那儿,不时地还要提防那些迎面撞来的故意找茬的男生,就在这躲躲闪闪中,总能发生些可爱的小插曲。头扎麻花辨的安雨晨嗔了眼擦身跑开的帅气中分(发型)男,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和我做同桌呢。这件事真的气着她了,越想越来气,折身返回了教室。
小乙没想到安雨晨这个丫头如此的疯癫,整日里叫嚷着要做他的同桌,有时小乙盯着桌子的另一端发呆:你要来谁又能管得了呢。他没想到就在这想法过后的十分钟里,会真的有一个同桌,而且还是个女同学,没有任何征兆的占去了他的另一半,很可惜他一身极高的魔幻功夫,在现实中发挥不了任何效应,桌子的另一端很快热闹起来,铺开来的满是散着清香的书本,摆放的整洁有序,他看着这一切,心里毛躁躁的。片刻冷静过后,他发现他是班里唯一一个和女生做同桌的男生,心底深处竟漾出了点点的紧张、欣喜、向往。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偏偏这感觉被一个四十五分钟后到来的人打乱了,乱的没了一点头绪,也乱出了一个极好的开始。
半小时前,小乙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他还没有从那窘迫感挤压中走过来,老师的讲课像极了黑白默片,他不在关心上官婉儿走到哪儿了,他甚至认为频繁出现的上官婉儿的影像有些讨厌,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的这位新同桌到底叫“上”什么。
迷糊中的他望着老师启合的嘴唇,想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幻想着老师突然会说:哎,新来的同学你叫什么。幻想终究是幻想,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老师夹起课本走出了教室,此刻的他也意识到这节课在迷糊加幻想中结束了。得想个法子尽快安静下来,他想,决定还是像以往那样看会小说,看看婉儿到底出来了没有,兴许她会知道她叫“上”什么,毕竟她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子呢,可是这又能有什么关系呢?左小乙这样想着,摸出那本小说,摊在桌子上,信手翻开了一页。
多年后的他,再想起这个片段时,他明白了那时的他不打算和新同桌问好,他还在生她的气。此一刻的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始,最起码他连她的名字都叫不上,总不能再叫一次“婉儿”吧,他索性不再去想,单手托着下巴,略低下头,眼睛直直的看起小说来。
“喂,你的书放倒了”,看的尚北北有点讶异,轻声提醒说,她发现他对于她的好意根本不去理会,仍然神色自若,眼外无物的坐在那里,她禁不住的皱起眉头:难道我的声音不够大吗?
小乙云雾飘渺,朦胧中似乎又看见了婉儿,不免心中暗喜,只听见了声音,人却是无踪影,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她不得不将手里的笔倒过来,在他的胳膊上轻戳了一下,他才清醒过来,扭头瞥了眼一脸不解的她,迅疾扭回脸又看起了书,他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一位女孩,瞬即觉得脸颊作烧,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如同怀里窝了一个上紧发条的小兔,蹦蹦哒哒的跳个不停,想摁都摁不住。
他真的没有想到,她竟是如此的执着,又用笔戳了一下,他明显感觉到这次不一样:比上一次要疼很多。他禁不住的咧了下嘴角,侧转过身,紧蹙着眉头,一脸的愤然,想要说些什么。她仰起下巴,一幅不屑的样子,用笔尖指了指铺在桌子上的小说,他才恍然大悟,一阵急促的慌乱,额头上又激出了米粒般的汗珠,匆忙把小说丢塞进桌兜的最角落,起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