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风尘仆仆,回到京都,下车伊始,就把龙峰拓片和博览会金奖奖杯送到方山青“聚龙斋”里,北平各家媒体记者蜂拥而来,又是采访,又是拍照,好不热闹。翌日上午,在古都大街小巷里,报童高喊:“请看头条新闻:聚龙斋龙峰天神拓片荣获大英博览会金奖!佛光普照全球!”?
古董界圈内圈外朋友们全来恭喜道贺,方老板少不得要在“东来顺”大摆宴席,欢欢喜喜,热闹一番。在庆功宴会上,方山青坚持让王教授坐在首位,然后就是胡教授、管南海,他们几人再三谦让,不得已,只好就中坐下。寻东林也来助兴,坐在旁边拼命鼓掌。王教授是参展的中国代表团秘书长,先向大家讲述评奖前后的种种花絮:“各位,盛况空前啊,展览会期间,龙峰拓片前观者如云!欧美各大报均以《中国龙峰拓片尽展史前奇迹!》〈UFO的雄辩证据!〉等标题,刊登了相关文章……”
王教授讲得起劲,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掌声不断。方山青举起奖杯,遍示诸客,场上自然又是一阵如雷掌声。
随即,山青端起一杯酒,慷慨而言:“各位朋友,父老兄弟,我方山青在京城闯荡,全靠诸位鼎力相助。此次,二位教授慧眼识宝,才能有小店拓片一举夺冠的殊荣!我在这里,为王、胡二位教授和各界朋友敬一杯!”
是夜,宾主不醉不停杯,尽欢而散。翌日,方山青把神笔周和画儿黄请到店后厢房里,关上房门,低声对他俩说:“二位师傅,我有要事相商!”
二位师傅忙说:“少爷,有事您就吩咐吧!”
“我想请你们按照龙峰拓片原有尺寸,镌刻图案和九十九个神秘符号。”
“少爷,您放心,这可是我俩的绝活!”
半月以后,画儿黄和神笔周完成杰作,方山青再叫拓片罗的得意高徒使用明朝古宣纸和安徽名墨,在石刻上进行精心摩拓。拓片完成以后,山青仔细观摩,只见拓片栩栩如生,几可乱真。大喜过后,立刻封了大红包给画儿黄、神笔周和罗师傅的徒弟,众人皆连声道谢。
山青从中选出两份最佳拓片,赠送给王教授和胡教授,以感谢他们的大力帮助。从那以后,只有够份量的人士才能以高价获得龙峰新拓,京城喜欢金石研究的名流无不趋之如骛,互相切磋、观赏,经常在南城报国寺聚会,写诗作赋,很是热闹了一阵。
方山青此次名利双收,心中着实高兴,他正摩拳擦掌,准备再接再厉,在京城碑帖业确立老大地位。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乐极生悲,一张无边无际的黑网已经开始向他撒来。
这一天,北平武术会郭会长收到一封请柬,北平日本商会会长松本先生在东单丸野日本餐厅请他和寻秘书长吃晚饭。郭会长问寻秘书长道:“此君所欲何为?”
寻教官说:“九·一八事件以后,日本人在华北的势力越来越大。可是,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松本再厉害,也得有人帮他是不是?”
郭大帅一想,回答说:“照说,是这么个理,可是,要帮日本人,这汉奸的名声够臭的了!”
寻秘书长连连摇头:“大帅,人们常说,有奶便是娘!人活着,要是没钱,活着还有啥劲?不管松本要我们干啥,先看价钱合不合适,要是合适,傻子才不干!”
郭会长本来就爱财,一听他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也就欣然同意。到了晚上,只见东单丸野餐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包厢里面坐满日本人,从东京来的日本艺伎莺歌燕舞,郭大帅看得眼花缭乱。
松本机关长非常客气,亲自为郭会长斟酒,三杯日本清酒下去以后,松本直奔主题:“郭会长,寻秘书长,我就直来直去,今天请你们来,就是谈双方合作的事情!”
寻秘书长忙说:“松本先生是个痛快人,您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就请明示!”
大帅也在一旁点头,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正是留有余地。在座其他日军官员虎视眈眈,沉默不语。松本马上严肃起来:“你们知道,东三省已经是我们皇军的地盘,华北地区也不要多少时间了。你们应该是识时务的俊杰,和我们皇军合作,前途可是大大的好!”
郭会长点点头,说道:“正是,正是!”
松本很满意,随即说道:“我们商会最近对中国古董很感兴趣,特别喜欢方山青古董店龙峰拓片。”
郭大帅忙问道:“什么龙峰拓片?”
松本当即取出龙峰拓片照片,说道:“你们可以拿去看看!”
郭会长和秘书长仔细观看龙峰拓片照片,看完以后,露出贪婪目光,赞叹不已:“松本太君,真是奇妙之至!”
松本不动声色,继续说道:“龙峰拓片拥有者就是北京古董界后起之秀聚龙斋老板方山青,此人是你们龙峰县人,男,三十岁,西南大学国文系肄业学生,由于家道中落,被迫放弃学业,带领助手来京经商,目前在北平碑帖界崭露头角。”
当松本讲述时,他的助手配合相应内容,不时更换幻灯片,照片资料十分翔实,图文并茂。看来,松本准备得很是充分。他继续陈述道:“在故宫博物院和北京大学几位教授支持下,方山青拿出龙峰史前遗迹拓片,参加大英博览会,一举夺得金牌,在欧美造成很大影响。”
郭会长此时问道:“您认为龙峰遗迹的意义何在?”
松本回答道:“这应该是一件很有历史价值的宝物,不应该由支那人拥有,而应该由我们大日本皇家博物院所拥有!”
松本站起来作了个手势,示意助手把幻灯机关掉,随即霸气十足地说道:“郭会长,你能和我们皇军合作,将来会有很多事情可做,在未来的北平政坛一定会东山再起,重整旗鼓。但是,我想要你知道的是,今天,我们在支那的很多特工负责人都到场了,你不需要知道他们的名字,有些人连我都不认识,还有一些人是从东京大本营参谋本部所属的绝密部门赶来的。为什么?就是因为:龙峰古迹有可能提供很有价值的线索,为我们大日本皇军获得通往终极目标,也就是进入太空,掌握先进太空武器的有效管道。”
寻秘书长马上附和道:“机关长的教诲使我们心明眼亮!”
坐在餐桌中间的一个中年人看起来地位最高,此时,他开始说话了,他的目光极富穿透力,威严中杀气逼人,声音极为低沉,但是,很有威慑力,显然是手中握有大权的显要:“郭会长,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所要从事的绝密行动的真实目标,你是永远也做不好的。松本机关长,我对你讲过多次,对于战略特工来说,或是被派遣执行战略任务的特工来说,一定要他们明白自己的真正使命和终极目标!”
郭会长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他看见松本机关长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将军阁下!”
郭大帅马上知道,这位将军显然是东京大本营间谍部门高级负责人。看来,此次会议意义重大,想到这里,郭会长紧张得汗流浃背。
日本将军看到战战兢兢的郭会长,很和蔼地笑了:“会长先生,当年你也是一方诸侯,见过大世面,不要紧张,紧张无济于事,是不能成事的。十年前,在东北执行一项绝密使命时,我和你一样紧张,最后,让对手给逃跑了,我还中了一枪,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郭会长对日本将军的仁慈感激涕澪,他马上回答道:“将军阁下的指教,郭某人永生难忘!”
日本将军宽厚地笑了笑,随即说:“你知道吗?根据最新情报,美国佬和英国人最近都对龙峰古迹十分关注。来自华盛顿的情报表示,美国军方最近在南加州和犹他州都发现了UFO的一些迹象,还有情报反映说,美国军方和英国军方都已分别成立特别部门,专门从事有关UFO的调查工作。据悉,美国陆军情报部门罗斯少校已经化装成神父,抵达北平,他是美军军中有名的中国通,任务是尽快获取有关龙峰古迹的情报。”
全场为之哗然,原来美国佬已经不远万里,开始下手了,看来,这个龙峰古迹还真不那么简单。将军威严而又仁慈地继续他的讲话:“各位,我代表东京大本营宣布,从现在开始,也就是从此时此刻起,代号为‘终极管道’的绝密行动正式执行!此项行动由我亲自负责,华北特高课松本机关长出任前线总指挥,郭会长被任命为皇军特别顾问,寻秘书长出任特别行动组组长。鉴于此项行动关系到我军未来利益,决定圣战成败,‘终极管道’行动组人员享有绝对权力,皇军在支那的所有部门,包括华北特高课、关东军、满铁事务所、上海梅机关等,全部要配合此项绝密行动!”
郭会长很是激动,两行眼泪从脸上直往下流,他没法不掉泪,在政治舞台上,他已经沉寂了十几年,昔日威风凛凛,如今风光不再。但是,这一页即将翻过去了,在日本皇军支持下,他将重出江湖,威震北平!他激动地高呼:“愿为天皇效劳!”
寻秘书长也激动得全身发抖,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得太久,太久,现在皇军这么看得起他,他还能不卖命?于是,他站起来,信誓旦旦地表示:“愿为圣战献身!”
日军间谍在暗地密谋,美国人也没闲着。罗斯少校伪装成一名刚到北平的神父,很快就结识了去教堂做礼拜的管南海,他要南海陪他到“聚龙斋”去买古董,管南海就带他去了。
方山青看到西装革履的管南海,欣喜不已:“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南海高兴地说:“专门来看看你。这是北教堂的美国神父罗斯先生,他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
罗斯主动伸出手来,并用流利国语说道:“你好,方老板!我的英文名字是RUSS,你叫我罗斯好了!”
方山青和他热情握手:“尊敬的罗斯先生,欢迎你来到北平!”
罗斯笑着说道:“还是孔老夫子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确实很高兴来到中国古都!”
方山青很惊讶:“您居然熟读中国古文?”
神父也很谦虚:“只是学了一点点,不算多啊!”
从那以后,神父常来“聚龙斋”买古董,和方山青打得火热,互相称兄道弟。这一天,在东来顺饭店包厢里,两人早已喝得醉意朦胧,但是,话却越来越多,宾主交谈甚欢。罗斯装得很顺便地问道:“我听南海讲起,当年你按照龙峰寺老方丈的嘱咐,亲自去龙峰那里面壁三月?”
方山青马上说道:“不是三个月,实际上是四十九天。”
“据说你目睹了不少怪异事情?”
“是的,那里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当我在面壁修行,默默祈祷时,不时会有大石头突然从山上滚下来,砸在我身边。但是,我自己却毫发未损,安然无恙。”
罗斯笑着说:“怎么听起来很像中国武侠小说?”
方山青一本正经,说道:“罗斯先生,你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你不知道,山间里面的神秘气氛,绝非武侠小说所能写出来的,要怪异一百倍!”
罗斯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的讲话,随即真诚询问道:“方先生,你真的认为那里可能有天神,或者外星人来过?”
方山青一本正经,说道:“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来过。我还亲眼看到天上闪出神奇蓝光,并构成奇妙天书,那种动人心弦的感觉,真是如在幻境之中!”
罗斯神父觉得方山青是在讲一个神奇故事,但是,他十分认真,请教了很多问题,看起来,此人对这一古代遗迹十分熟悉。山青开玩笑道:“神父,你肯定能成为龙峰遗迹研究专家!”
罗斯笑了起来:“是吗?龙烽遗迹很有趣,很值得研究。你知道,我父亲也是个传教士,他去过中国很多地方,从我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教我中文。”
方山青恍然大悟:“难怪你的中文这么好!”
神父说:“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和你们一起,去朝拜龙峰圣地!”
方山青开玩笑道:“下次我们坐飞机去吧,那里离昆明机场不太远。”
罗斯欣然同意:“好主意!我们还可以再去龙峰进行航拍,配合北京大学研究人员一起弄明白这一遗迹的全部背景情况。”
山青说:“北京大学有两位教授是我的好朋友,我告诉他们,他们也会高兴的。”
罗斯兴奋之至,说道:“那更好了,过两天我做东,在万国饭店请他们两位教授和你一起共进晚餐,如何?”
方山青说:“没问题,我去转告他们,他们就住在后海那一带,路不远。我还有两个老同学管南海和寻东林先生,现在也在大学任教,他们对龙峰遗迹很感兴趣,干脆把他们也一并请来?”
罗斯欣然同意:“当然可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