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勾栏村往西走十多里路,有个柳树湾,通往柳树湾的路都是山路,吃水也不方便,这些年湾里的人几乎都搬到川里来住了。
前几年搬下来的人家里,有一户姓张的人家,家里的张老爷子足有八十多岁了,一只眼睛干瘪凹陷,老一辈人都称他为张独眼,说他曾经是一个猎手。
张老爷子很健谈,有一次酒后兴起,给我讲了他那一只瞎眼的故事,一本正经地说他那只眼睛是被鹰王给抓瞎的。
开始我一听老人煞有其事的描述,心里还觉得有些可笑,但是听完老人的故事,看了老人展示的东西,我再也笑不出声音了。
老人说,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上山打枪(我们西北有些地方将打猎称为打枪),在山腰的一个小盆地里惊起了一只大白鹰。这只白色的老鹰翅膀一展,比两扇磨扇还要大,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我们当地有一种说法,说鹰的脑子能够治病,拿到街上的药铺里能换几个钱,所以张老爷子瞅好了大白鹰落下的土崖,端着土枪就悄悄赶了过去。
张老爷子刚刚绕到土崖下面,崖上的大白鹰就呼哧一声挥着翅膀冲上天空,两只爪子上还抓着一只肥大的野兔。
张老爷子眼明手快,抬起枪就“嘭”的一声扣动了扳机。
那大白鹰被枪砂击中,一个跟头栽了下来,顺着土崖滚到了崖下的蒿草丛中。张老爷子端着枪紧赶了过去,用枪杆子拨开蒿草寻找被击中的老鹰。
就在他在草丛中仔细搜寻的时候,那只受伤的大白鹰突然就巨兽一样从眼前的酸刺丛中窜了出来,两只铁爪一下子就抓穿了张老爷子的棉裤和棉袄。
张老爷子只觉得腰腿部位一阵剧痛,温热的鲜血一下子就从裤子里灌了下去。他不急细想又开了一枪,正中大白鹰的胸口,那白鹰一下子被枪的冲击力冲出数米,鹰爪上面还连衣服带肉扯了一串。
张老爷子赶紧又冲了过去,他刚打算用铁皮包了的枪托砸碎鹰头,谁知这大白鹰垂死挣扎,咽气前又扑腾起翅膀,钢铁般的爪子冲着张老爷子的脸上挠了一下。
饶是张老爷子躲闪的快,但是眼睛还是被鹰爪挠到,一时间张老爷子觉得痛彻心扉,天旋地转,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那老鹰在张老爷子身旁扑腾翅膀,挣扎了好一会才死去。
山里劳动的人听到张老爷子的惨叫声,陆续赶了过来,将浑身是血的张老爷子送到山下救治。那只巨大的白鹰,一个人根本拿不动,最后被两三个人用麻绳绑在木棒上抬下了山。
据说,当时村里人将大白鹰往山下抬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飞来了一大群黑鹰,一直在人们头顶盘旋哀鸣,多时不散。村里有另外的猎手朝天放枪驱赶,黑鹰群一直到黄昏时分才飞走。
张老爷在家治疗修养多日才能下床。但是一只眼睛就这样瞎了,从此他金盆洗手,不再打猎。
这个故事就是这样,讲到最后,张老爷子溜下炕,掀开自己一个老木柜子,从里面拖出来了一扇巨大的白羽扇,比喊山伸展双臂还要长,而张老爷说,这仅仅只是大白鹰翅膀的一截。
看到喊山被那羽扇上面粗大茁壮的羽毛所震惊,张老爷子呵呵笑着干了最后一杯酒,然后用略带醉意的腔调对喊山说:娃娃记住,打猎是干短事(方言,意思是缺德事),不到吃不上饭,不要去做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