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源也不以为意，每天继续和冯水麒一起坐大树下发呆。时间一久，果然，冯水麒也被传成了个傻子。只是冯奶奶并不在意，她也寡言少语的，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不怎么和其他人一起聊天。
转眼两人一起呆了两年多，刮风下雨天气冷的时候三个人就转移阵地进屋子里。不要说一起捣蛋一起追跑打闹，陆嘉源一句话都没和冯水麒说过。谁打游戏的时候老跟NPC套近乎了？你说接任务交任务？冯水麒这样的NPC，顶天了是个拿一根糖葫芦满地乱跑没有台词的。有的人实在无聊了会对着NPC自言自语，可是陆嘉源目前没有无聊到那个份上。当然，冯水麒也没和陆嘉源说过一句话。
时间一长，陆嘉源也觉得不对，他偷着看了看冯水麒。这孩子长得极好，唇红齿白，带着点子婴儿肥，略长的头发，白白净净的。只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盯着一个地方看的时候似乎没有焦点，像个傻子，不哭也不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或者说，像个布偶娃娃。
“阿水，你不高兴吗？”陆嘉源歪歪头，看着冯水麒。
果不其然，冯水麒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没有听见？或者是听不懂？不想回答？
好吧，算我多嘴。
过了几天，陆嘉源正在捧着小杯子喝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没有。”
噗地一声，陆嘉源喝呛了，咳了半天，猛地想起那个声音，环顾了一下身周：两个奶奶在门口唠嗑，离自己十米左右，四周，只有一个小傻子。
天啦！傻子说话了！
他说什么来着？
“没有”，什么没有？
想了好久，陆嘉源才想起自己前几天问过他的问题。
不会吧！一个问题，这都过几天了？刚想起来吗？反射弧这么长？
跟这孩子说话忒费劲，还是看小说吧。
只隔着一条街，关梦卿的消息还是能传过来的。这位猛女的智商果然不是吹的，和冯水麒年纪差不多，人家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了。在神童“过目不忘”的光环中，两个小傻子还在大树下发呆。
“你看什么呢？”陆嘉源还是没忍住，一个无聊，多了一句嘴。
过了几天，冯水麒回了一句：“看风景。”
哟嘿，他还知道“风景”，不是多傻吧？
“你几岁了？”
“三岁。”
不对吧？明明你比我小几个月的。算算，好吧，这是当前场景的特殊的一点。在Z国，算年纪，分两种算法，一种是虚岁，一种是实岁。怎么理解呢，实岁就是实际岁数，是按照从妈妈身体里粗来的时间算的，虚岁会多报一岁，有人说是按照从爸爸身体里粗来的时间算的。摔！年底十二月生的怎么算？
冯水麒说的三岁应该是虚岁。
“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你喜欢吃什么？”
两个人维持着这种超长对话状态。往往陆嘉源问一个问题，冯水麒要三五天才能回答他。陆嘉源也不急，反正都是混日子。然后这个喜欢吃什么的问题，一直没有回答。
门前那棵高高的榕花树，从秋天结了荚到春天发芽，直到夏天又开了花，冯水麒总算来了一句：“不知道。”
久到陆嘉源都差点回忆不起来自己的问题是什么，然后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哎呀，这小子大概是真的脑子有问题。陆嘉源看着路过的人鄙夷的嘴脸，轻叹一声。这阿水的家人怎么不带他去查查呢？当前的科技发展，应该能……治……吧……
真是替数据操心。
看，来了个小胖子，看，小胖子拿着根超大的棉花糖溜达过来了，阿水你不看看吗？不是说孩子都喜欢吃的吗？当真不看？
好吧，爱看不看，跟我不相干。
可是，尼玛这小胖子伸手过来，用棉花糖糊了阿水一脸，哈，阿水的样子好呆萌啊。
看孩子的两个奶奶没注意到这边，小胖子糊完阿水，又往陆嘉源脸上糊过来，陆嘉源怒了，正要使坏，就见那棉花糖转眼易主，冯水麒攥着那根棉花糖，一脸凝重，陆嘉源却知道，他只是发呆而已。
小胖子用力拽，没拽动，伸手就去推冯水麒，也没推动，“哇”地哭了起来。
小胖子的妈妈连忙跑过来，见棉花糖在冯水麒手里，立刻变了脸：“有人生没人养的，傻子就是傻子，你看你看，这么一点点大，就抢东西，这要管教管教的啊。”
陆奶奶这才发现，赶紧跑了过来。陆奶奶看见冯水麒拿着小胖子的棉花糖，赶紧哄：“阿水，给奶奶好不好？阿水乖哦。”
一个村里的称呼就是这样，除了有辈分的，其他人就按年龄喊叔叔婶子爷爷奶奶就可以。
冯水麒看看棉花糖，又看看陆奶奶，面无表情地递了过去。
陆奶奶拿过来，赶紧还给小胖子，虽然疑惑冯水麒脸上的棉花糖，但是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只好一叠声地哄小胖子。
小胖子妈妈撇撇嘴：“算了，阿宝咱们不要了，妈妈给你买新的去。”随手把小胖子抱起来，棉花糖就顺手扔了。
陆奶奶一脸尴尬，不停地搓着手，看着小胖子妈妈抱着孩子离开，。
远远传来一句“别跟傻子玩，玩傻了怎么办。”
陆嘉源都要气笑了，想想，又感叹逝水的真实度。看看冯水麒，仍然面无表情地坐着，看着远方。都是NPC，这NPC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捏？
陆奶奶掏出手帕，给冯水麒擦了擦脸，一脸的无奈：“阿水，人家的东西，咱们不要拿。”没办法，冯奶奶不在，这孩子又很乖，天天来陪自己孙子，陆奶奶还是想照应一下的。
冯家似乎并不富裕，据冯奶奶平时言谈透露，冯家貌似是从远处过来找工作的，冯爸爸和冯妈妈在镇子上打零工，冯奶奶平时也舍不得花钱。
村子里的人们大都很淳朴地守在土地上，顶多养一些鸡鸭，挣一点花一小半还要攒多一半。像小胖子那样有棉花糖吃的不少，但是冯家不是。
陆嘉源知道，冯水麒也不是想吃棉花糖，他只是被糊一脸后的自然反应，只是冯水麒自己不提，陆嘉源也懒得管闲事。
哎，陆嘉源捡起一朵伞样的榕花，递到冯水麒手里，冯水麒接过来，眼神总算从远方移到手上的榕花上。
这样从远处看起来，好歹是研究手上东西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