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除夕了,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寒冬腊月,宫里比平时要冷清得多,平日在冷宫里偶尔可以听到墙外人来人往走动的声音,今日大概也都忙着陛下设宴的事情去了。
除夕夜是一年中这个冷宫最为热闹的日子了,昨日我和七七便把年夜饭要用的食材整理好了,又把里里外外重新打扫干净。每年除夕,她们可以看见墙外绚烂的烟火,可以没大没小地玩到深夜,可以穿上新衣服。这除夕可真是她们最欢乐的时候了。
我和母亲坐在椅子上继续做着绣活,今日阳光晴好,做起绣活来也没有平日那么累,过年的时候多做一些,等年后开市了再拿出去卖。七七在一旁整理着衣物,明日是大年初一,买来的新衣服明一早可就要穿上的,图个喜庆。
“呀!”一声惊呼打破了这片寂静,那根又短又细的刺绣针扎破了我的手指,一颗小血珠缓缓渗出。刚刚不觉得心里一发慌,手一抖,针就戳进了垫在绷架下的那只手里。自嘲地摇了摇头,跟着母亲做绣活这么多年,却还能把自己扎成这样,也真是好笑。
我倒是不觉得疼,只是七七和母亲倒是急的跟什么似的
“小姐!没事吧?疼不疼啊!”七七把鸡毛掸子往一旁一撇就冲过来,端起我的手吹来吹去。
母亲也急忙放下了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怎么扎着手了,可是方才走了神?七七!快去拿纱布帮淳儿包好!”
笑了笑,“母亲别急,七七也不要去拿纱布了,我哪有这么娇贵。可能快要过年了,方才脑子里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一时慌了神!”将手指放进口中轻轻吮了一下,血很快就止住了,安慰母亲几句,一切如常。
傍晚,梁惠王在宫中设宴款待各国使臣,凡是五品以上官员早已携带女眷入右席,左席上各国使者也早已端坐。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梁惠王选了宫中景致最好的梅园设宴,寒冬腊月红梅傲立,在这白茫茫一片的冬季也算是赏心悦目。梅园中曲曲折折的回廊亭榭将众人合围在中间,极是典雅。
顺公公将早已拟好的和亲圣旨宣读完毕。
陵赫目光一转,梁惠王许配给自己的公主叫梁思淳……转头看向身边的青辙,“这个梁思淳你可知道?”
青辙的眼中似乎也是迷茫得很,“回殿下,青辙并未听说这位公主。”这些天他奉陵赫的命令潜入南梁王宫打探消息,大公主二公主他都有所耳闻,唯独这梁思淳又是哪位……
“马上去打听一下!”陵赫修长的手指举起羊脂玉杯轻啜了一口,青辙随即起身离席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梁惠王笑吟吟地说道,“我南梁国对于公主出嫁这件大事定是不会含糊,三位公主都是我南梁的掌上明珠,嫁妆朕早已派人去准备,三位公主每人除了金银珠宝衣裳首饰外,还有我南梁乐器各一整套,藏书各一百卷,乐师、舞师各五十人,随嫁宫女侍卫各五百!”
使臣们听到南梁王出手这么阔绰,相互使了个眼色满意一笑……各怀心思的一顿酒宴。
梁惠王轻蔑了扫过使臣的桌席,不过是见钱眼开的一群人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就算是想联手,也改变不了南梁独大的局面。
看到使臣们对联姻的安排甚是满意,梁惠王便打发顺公公去各个公主的宫中传旨,三位公主在正月十五离宫。
“好好好,今夜是除夕夜,万家灯火华灯初上,各位爱卿各位使臣请自便,随意享用!”梁惠王站起身来向殿下坐着的各位敬了一杯酒,大家急忙起身回敬,一阵寒暄后便坐下各说各话,席间还安排了歌舞,好不热闹!
在这个王宫里最不起眼的角落,我、七七和母亲三人也开心地过着除夕,我和七七早早地便向母亲拜了年,母亲笑吟吟的合不拢嘴。
别看七七这丫头调皮得很,做起饭来倒是一把好手,我虽然厨艺也不差,但是整个年夜饭也只是给七七打了打下手,在冷宫里这些年,已经将二人磨练地自立又坚强。
在厨房忙活了两三个小时,七七颇为自豪地把自己的成果端上桌。不得不说好久没有在饭桌上看到这么丰盛的一顿饭,有鸡有鸭还有汤,色香味俱全。
母亲欣慰地看着这一桌饭,“七七这丫头可是越发能干了!淳儿啊,你可得跟七七好好学着!”
佯装恼怒的样子撅起嘴巴来笑言:“母亲可是嫌弃淳儿笨手笨脚了?淳儿知道了,一定向七七学习!”说罢还伸出手指偷偷戳了一下七七,三人笑作一团。
简单地祭天祭地过后,三人正准备拿起筷子……
“圣旨到——”从大门那里传来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顺公公带着两个随行的小太监正疾步向屋子这边走来。
良嫔顿时心下一惊,她没听错?圣旨?这两个字好多年都没听到过了……来不及细想为何陛下会给冷宫颁圣旨,便赶忙招呼七七和思淳跪下,这两个丫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三人均已跪好,顺公公缓缓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思淳公主品行端正,贤良淑德,秀外慧中,乃我南梁之幸,朕心甚慰。特将思淳公主指婚与东陵国三皇子陵赫,正月十五离宫和亲——钦此!”
我顿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道圣旨只有短短几句话,带给她的震撼不止一星半点……陛下刚才是承认她公主的身份了?可这是为什么呢?哦……他说了是要和亲的。去哪里?东陵国?我那生身父亲一面都不曾与她相见,又怎知她品行端正贤良淑德?
“草民……臣……”我一时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自居
顺公公轻声提醒道,“公主应自称臣女。”精明的眼睛从上到下扫过这位落魄的公主。
“臣女可不可以不嫁,臣女舍不下母亲,她已年迈身边不能没有臣女!”急切地恳求着,又连忙磕了几个头
顺公公顿时变得严厉起来,“公主这是什么话,陛下的旨意岂有不遵的道理!”
母亲在一旁跪着,双眼无神,久久说不出话。十五年前,那个男人以“灾星”这么严重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的亲生女儿,连女儿都没有抱过一次便将她母女二人贬至冷宫。而今又一点征兆也没有地要将女儿从她的身边夺走吗……
顺公公仿佛看出了母亲眼中的纠结与无望,走近低声说道,“奴才知道娘娘舍不得女儿,可娘娘想想,公主若是留,怕是一辈子也出不去这个冷宫。公主若是去,既能促成两国和平造福百姓,又能嫁个好夫君贵为皇妃。娘娘您自个权衡一下,老死宫中还是出人头地?圣旨已下,这公主已经没有退路。老奴这些个劝诫也只是为了娘娘心里痛快儿!老奴的话在不在理,相信娘娘作为明白人定能思虑周全!”说罢,顺公公将圣旨交予良嫔,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回去复命。
这一幕,被蹲在房顶的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看得一清二楚,是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犀利的神色,转身飞去,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