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缡并非不知鱼靖之在贯胸国留下的几个耳目,那日贯胸国以族长之礼迎接鱼靖之,无非也是想释放出友好的讯息,君扬之父君凌虽然和洛水族有所交往,但却因族长鱼炎鸿的冷淡态度导致两国关系一直不温不火。
那些耳目有时候是最好的传声筒,风缡会将她认为有利的信息不失时机地传达出去,这些耳目对轻易得来的消息不会相信,风缡还得动一番心思,如何让秘密显得难以获得是很高深的技巧,可她做起来已经得心应手。
洛水宫的水晶宫太过富丽,风缡并不喜欢,她坐在鱼炎鸿的右侧,正对大门的左右两边坐着贯胸国的大臣以及洛水族族长一干人等,中间放着镶嵌宝石的箱子。
一套寒暄过后,鱼炎鸿开始进入正式话题,可还是摆脱不了打官腔的嫌疑。
“贯胸国不愧为天下首富,殿下这珠光宝气的箱子,让我们这洛水宫大放光彩,只是不知国师此举深意?”
“洛水族为人间五大族之一,族内高手林立,一场族内比试虽无幸亲眼目睹,但人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洛水族人才辈出,两年后的天御峰比试定能一举夺魁;我贯胸国徒有财富,岂敢与贵国相提并论,富不在财而在人心,王上深知此理,洛水族与贯胸国共饮一江水,可谓情同手足,今日率朝中故宫之臣前来,一来是愿和贵国修百年之好;这二来嘛——”风缡把洛水族狠狠夸了一番,虽说戳了一下洛水族天御峰比试成绩不佳的软肋,但却也是实话,更能博得洛水族的信任,她祝贺的态度也颇为诚恳,各族族长不禁对这个年纪轻轻的贯胸国国师刮目相看。
鱼炎鸿也明白了贯胸国声势日盛的缘故。他接过话头。
“国师但言无妨,既然都说了情同手足,那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二来,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王君扬一直仰慕贵国公主,也便是族长您的千金鱼惠儿,他情真意切,临行前再三嘱咐,愿和洛水族永结百年之好,但又言不可强求,贯胸国弹丸之地,如能高攀自然喜不自胜,但如若不能,即使聊表修好之诚也不虚此行!”风缡的话众人莫不在仔细聆听,姑且不论内容如何,光是一颦一言间透出的美已经把人深深吸引。
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提高本国地位,贯胸国这一招棋可谓一举两得,国与国交往,利益的交换很重要,风缡认为联姻也能带给洛水族两大好处,一者洛水族能倚仗贯胸国源源不断的财富,依靠这些财富它们虽说不能超越九黎族,但其他三族定不在话下;二者通过联姻洛水族有了稳固的后方。
鱼炎鸿思忖,九黎族与贯胸国仅有一山之隔,处于中原地带,位于洛水族的东北方;而东南方的精灵族凭借广袤的琼仙森林和枫巫丘陵大肆扩张,一些小族无力抵抗,均被纳入版图。贯胸国易守难攻,地处咽喉要道,可守东北,亦可攻东南,九黎族和洛水族向来觊觎已久,若非靠财富雇佣高手,迟早会被吞掉,但雇佣军并非长久之策。君扬能答应联姻,想必也是考虑到洛水族的实力。
“国师切勿妄自菲薄,我洛水族族内比试刚刚结束,我也正欲前往贯胸国表示修诚之心,谁知国师先行一步,倒也属于心意相通,两国一衣带水,于情于理都应建立密切关系;风缡国师,我有两点需要确认,一是你王君扬打算建立何种关系,风缡国师一看便知是爽快人,你也尽管当着洛水族各族族长直言,我洛水族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拖拖拉拉反生事端,大方向确定了,小细节就好说了;二是说到小女鱼惠儿,以族长的立场来说,听闻你王雄才英姿,青年才俊,深得民心,若能联姻,想必也是一段佳缘;以父亲的立场来说,小女鱼惠儿虽不说具有倾国倾城之貌,但却有沉鱼落雁之姿,但因耽于管教,加上小女天性自由,即使我做父亲的也不能擅做决定。”
鱼炎鸿一番言辞下来,各族族长也不禁刮目相看,没想到他这几年耽于族中事物,可重振族纲后也算是一鸣惊人,令人不得不服。
“关系,自然是越亲密越好,就是不知族长您意下如何?”风缡没点破,嫣然一笑,此中深意,鱼炎鸿立即心领神会。
“国师之意我已明了,贵国不远万里,舟车劳顿,请移步洛颜馆暂住,洛水族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洛颜馆是洛水宫左侧的一处驿馆,专门用来接待来访的贵宾。风缡不喜乘船,一路颠簸确有不适,联姻结盟一事也不可操之过急,这洛水族第一次前来便有种久违的亲切感,风缡虽竭力回想,但也想不起几时来过这儿。
也许有些地方,冥冥中等着自己前来。
也许有些人,冥冥中要出现在某个驿馆。然后等自己一个转身,一个回眸。
当天下午,鱼惠儿就从训练中被亲自前来的鱼炎鸿叫了出来,走在父亲后面,看着他背着的手,鱼惠儿蓦然地觉得不安。
“爹爹——”
鱼炎鸿回过头,愁眉不展,他陡然抬头,见女儿正盯着自己的愁苦,好像猜透了他的心思,可鱼炎鸿料想各族族长也不是那种喜欢嚼舌根的人,于是他舒展眉梢,强作平静。
“有什么事您就直接说吧!”鱼惠儿肯定也会揣测贯胸国前来的目的。此时,云琳也走了过来。
“惠儿,先坐吧!”
鱼惠儿从父母亲凝重的表情判断,这件事非同小可,从没见过父母亲这样的鱼惠儿,鱼惠儿开始计划怎么离开了。
“爹爹,我得去抓紧时间训练!”她不敢抬眼看鱼炎鸿,即使明知道不可能逃脱,她还是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训练的事先缓缓、、、”鱼炎鸿欲言又止。
“那等我训练完了再说行吗?”鱼惠儿抱着能拖就拖的心理。
“你知道了吧?”云琳从来都相信自己女儿的敏感程度不亚于任何人,看似嘻嘻哈哈的人内心比谁都想得多。
“知道?知道什么、、、、”鱼惠儿起先装作一无所知,再然后装成一副必须要去训练的急切模样,于是,迈出了两步,可没迈出第三步,就听到鱼炎鸿的声音。
“惠儿,爹爹从小到大都顺着你,你怎么闹我都可以容忍,唯独这件事,你必须听爹爹的!”
鱼惠儿愣在原地,她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惠儿——”云琳走过来,想安抚下女儿的情绪。
“娘,我听他们说你们要把惠儿嫁出去,你们不想要惠儿了吗?”鱼惠儿尝试改变策略。
云琳的心弦被这么一问而拉紧,刚把手搭上去,就被轻轻地耸开。
鱼炎鸿见状,一时不知如何劝说。
“惠儿,女大当嫁,这是人世间的常理,爹娘只是希望你找个好点的归宿,哪里会不要你!”
“就是!就是!”鱼惠儿抽泣了起来,她这三年才刚刚找到点生活的脉络,谁曾想爹娘竟然要把自己嫁出去,就算自己不懂事,惹他们心烦,那也不用把自己推到那么远的地方啊!
“你们觉得惠儿不懂事,你们讨厌惠儿,急着把惠儿赶走!”鱼惠儿像在质问自己的爹娘,她倔强地不让自己轻易地落泪。
“一派胡言!”鱼炎鸿看着妻子悲伤的模样,知道自己作为一家之长不能感情用事,“做父母的,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子女,贯胸国的国王君扬是值得托付的人,我们做的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鱼惠儿原本还只是有点伤感,听到国王两个字一下子像被电击中了一般。
“为了我好?还是为了洛水族好?”鱼惠儿直中要害。
鱼炎鸿最怕的便是女儿朝这个方面想。
“你把为父想成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为了洛水族想把女儿卖了,想把女儿一生的幸福给卖了!”鱼惠儿想到这儿,便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冷静,顿时声泪俱下。
“放肆!”鱼炎鸿的一巴掌若非云琳拦住,早就打下来。
即使没被打,鱼惠儿哪受得了这种气,立即不顾阻拦地往洛水宫外跑。
鱼炎鸿哪由她乱来,一下子便拦在了鱼惠儿的前面。鱼惠儿做出结阵的手势,鱼炎鸿见自己女儿竟和自己动起手来,岂能忍住这等气。云琳深知丈夫雷霆大怒后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急忙地冲上前去抱住了鱼炎鸿。
“你给我松开,今天我非得让她明白天高地厚!”
云琳想着丈夫要动起真格来那还了得,先不说贯胸国看笑话,而且鱼惠儿肯定不愿嫁,又会闹个天翻地覆。
“惠儿,你快走!”云琳拼命在拦住鱼炎鸿出招。
“我偏不走,他有本事把我打死,看他再卖谁!”鱼惠儿口不择言,鱼炎鸿勃然大怒。云琳当即被震开,鱼惠儿看到母亲被甩到一个井口旁,口吐鲜血。
“琳儿!”
鱼炎鸿还没到丧失理性的程度,急忙跑过去扶起,鱼惠儿顾不得母亲伤势,跑出一段距离,发现了紫东辰独自一人在山脚下练习,紫东辰此时正在捉摸结印的手势,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刚抬头,却发现鱼惠儿急匆匆地奔向自己。
紫东辰被紧紧地抱住,他恰好结成了“流岚星雾”,流岚星雾是幻阵中的一种,以流动的雾气为进攻敌人的屏障,风缡闯入这个幻阵,见蓝色穹顶上挂满星星,缓缓流动的雾气润湿了她的眼眸。
“好多星星啊!”紫东辰欢欣鼓舞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
如珍珠般流动的星星在薄薄的星云中闪现,紫东辰聚精会神地望着天空,为他自己创造的幻境所迷住,鱼惠儿在他的身边坐下,紫东辰不说话,她觉得这样就最好。
流星雨,划过夜空。
她轻轻地吻了他,谢谢紫东辰送给自己的礼物,在这个避风港里,她突然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