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在白虎的指引下，九龄来到了初音大陆最西边的一个大国——梵音国。
据常年生活在人间的白虎说，这梵音国临着一大片汪洋，气候温暖，国力强盛，在这片大陆上屹立三百年之久不倒。而且它最为与众不同的是，历代统治者，皆是女子！
九龄赞赏的笑起来——谁说女子不如男？
可是白虎忽然语气一转，低落下来：“不过，自从这一代女王上官北影登基以来，整个梵音国可就乱了套了。”
“嗯？发生了什么？”
白虎吩咐乌鸦飞得高一些，然后指着底下对她说：“主人你看，这就是梵音国的帝都洇城。”
九龄往下一看——可不是？这底下的城市，哪里还能称之为帝都？入目之处，满目苍夷，人民流离失所，不少人在街头行乞以度日；商铺关门了大半，亦逃不过凄凉之色的渲染。
再看皇城之中，金碧辉煌，宫婢成群，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主人若是能够就此篡位成为女王，那以后在大陆上的名声，可就又高了一截。”白虎总结道。
九龄眯着眼睛笑了笑，说：“你小子倒是狂妄，这王位，我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切。”白虎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你不懂。”九龄拍了拍它耷拉下去的虎头，“我刚刚离开魔界不久，势单力薄，这么鲜衣怒马恐怕会招来一大群人的追杀，到时候我自己是无妨，给凌寒和王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也是。”白虎检讨自己考虑不周。
“不过既然来了，不去看看就可惜了。”九龄抿唇一笑，“鸦，我们下去！”
乌鸦点点头，扑扇起翅膀往下降落。虽然是木属性的灵兽，但毕竟长了翅膀是只鸟，速度也是极快的，不过倏忽间就下到了地面，面前是洇城宽阔的城门。
“主人，你这么进去可不行。”白虎又说，“你身上的衣服，太引人注目了。”
“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对人间的事物一窍不通的她，现在只能依靠白虎了。
很难想象吧，在魔界叱咤一方的右使，在凡间的生活自理能力居然几乎为零！
白虎低下头思索一番，道：“主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就朝城边的林子中跑去。
九龄没奈何，只得在城门边找了个僻静点儿的角落站着等它。
眼下快到中午了，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起来。那些守门的士兵可就乐开了花——人多了，他们可以捞的油水就多了！这不还没半个时辰，他们就接连不断勒索了进出的人们五两多的银子！
哼，反正女王自己都昏庸无能，不理朝政，只要讨好了自己的上司，还有谁敢管他们？
这时官道上又“哒哒哒”走来一个商队，这队伍绵延十数米，马车上都载着各种绫罗绸缎，金银玉器，领头的马车装饰得华贵却不高调，看上去，绝对又是一块大肥肉啊！
几个守门的相视一笑，扛起大刀走上前去伸臂一拦，喝道：“站住！”
打头开路的两人不得不停下马来，抱着拳赔笑：“几位大哥，在下方炎。我等只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罢了，攀不上几位大哥关照。这点银子，算是我等孝敬几位大哥的，天儿热，待会去喝壶茶吧。”
一个装着银子的锦囊从马上抛下，站在最前面的守卫立刻伸手接住，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就这么点儿，你打发叫花子呢！”
方炎脸一青，立刻不客气地回道：“你洇城中，不到处都是叫花子吗？”
“好，好……你小子够嚣张！”他对着几个守卫打个呼哨，其他几人立即上前来围住这两匹马，个个手中的大刀都呼啦啦亮出寒光。
“今儿要不留下足够的买路钱，你们都别想走！”
方炎没了主意，脸上冒出冷汗来，看来也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公子哥。
那领头的马车车帘微微一动，似是有人想出来，却听见另一个声音从旁抢先响了起来：“你们也太欺负人了！”
众人向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纱的少女站在不远处，一手叉腰，气愤地大喝起来。
马车中的人指尖一颤，又收回手来，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再去碰门帘。
九龄大步走过来，她的身材虽然比较纤长，但在这些守卫面前还是足足矮了一个头，因此说话还要抬起头来，有些滑稽。但那霸道强势的气质，却是遮不住的！
“梵音国乃是初音大陆上曾经名扬四方的大国，怎么如今居然堕落到需要打劫商队来谋生？”九龄的目中含着嘲讽，一句话夹枪带棒。
能用嘴解决的事情，她就不会动手！
那些守卫的领头走上前来，笑声如同天降惊雷一般：“你这个小丫头啊，嚣张也得有个限度吧！在我们面前大放阙词？等会儿被打疼了可不许哭啊！哈哈哈……”
“呵呵呵……”九龄也跟着他笑起来，“原来，梵音国帝都的守卫们，还打女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说什么？！”那人立即就发怒了，“你仗着你是女人就在这里侮辱我们兄弟几个！兄弟们，动手！”
一声令下，那些守卫们就纷纷围了上来。
方炎见状担忧的叫道：“姑娘……”身后马车里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不必担忧。这几个废物，还不够她塞牙缝呢。”“主人，可是……”
“没有可是。”马车里的人语气沉稳，非常笃定。就算九龄打不过又怎样，有他在，谁敢让她受伤？
下一秒，几个守卫竟全部都被掀翻在地，捂着受伤的部位呻吟，无一幸免！
九龄手中转动着一把泛着青光的长剑，剑刃上的鲜血滴滴飞溅，华丽而凄美。“再嚣张，脑袋就该归我了！”真是的，就不会用说话解决问题吗，动不动就动手真的很粗鲁！
几个守卫一愣，强忍着伤痛立即飞奔到她面前跪下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九龄回头对着商队的人道：“没事了，快进去吧。”
“谢女侠出手相救。”马上的人们纷纷抱拳以示感谢。
九龄点头道：“不用谢，只是……”
“女侠有何难事不妨说出来，看我等能不能帮得上忙？”商队里有人看出她的迟疑，便猜测地道。
“我……饿了。”九龄望着他们，面上居然露出了孩子才有的一种神色——求帮助！
“啊，哈哈哈……”方炎爽朗地笑起来，“那不如姑娘与我们一同进城吧，正好请姑娘吃顿饭聊表谢意。况且姑娘孤身一人，与我们一起，也互相有个照应。”
九龄正欲答话，就听马车里的人开口道：“拒绝。”
方炎大吃一惊：“主人？！”
“我，拒绝与这位姑娘同行。”马车里的人淡淡道。
“主人，这位姑娘毕竟出手帮了我们啊！”方炎年少气盛地大声叫起来，“您这么做有些不厚道吧？”
商队里的人面面相觑，少时就有人附和道：“是啊主人，这位姑娘孤身一人，怎么能保证得了安全？”
“况且姑娘还出手帮了我们！”
“是啊！主人，让这位姑娘与我们同行吧！”
马车里的人沉默了，气氛一时有些凝固和尴尬。
九龄见状连忙说道：“在下谢各位的好意，只是我还有同伴未能会合，若是就此离开怕是它会担心，所以各位还是先行上路吧。”
既然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商队里也无人再继续坚持。方炎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递给九龄：“姑娘与同伴会合后，就先去吃些东西吧。我等，就此别过。”
九龄掂了掂手中银两的重量，按魔界的货币重量来折算，这些只能喝杯茶而已。少女墨黑的瞳孔望向商队中方炎的背影。哼！要是这小子敢骗她，她一定杀得他血都不剩一滴！
“主人！”白虎匆匆从远处跑来，在离城门比较远的地方冲着她拼命招手……挥爪子。
九龄走到近前来，就看见它嘴里叼着一套红色的衣服。“主人先换上吧，然后我们再进城。”白虎说。
九龄拎起那件衣服展开，脸上立刻笑开了花：“飓，你真不错，哪儿搞到这么好看的衣服来？”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也喜欢新衣服。
白虎难得被她表扬一次，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九龄换衣服的时候，顺手把那袋银子往白虎面前一抛：“飓，你看看，这东西真能吃饭吗？”
白虎扒拉扒拉那个袋子，袋口露出一大块银子来，顿时看得它眼睛都直了：“主人，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多吗？”九龄满不在乎地说。
白虎连忙把这些钱都收进她存放物品的纳戒中，说：“当然多了！就这些，够我们吃一个月！”
九龄摇摇头，完全不信。
白虎的语气严肃起来，像教导弟子的严师一样：“主人，这么多钱可得收好啊，不然根本混不下去！”
“知道啦，啰嗦。”
九龄换好了衣服，一头墨发也找了根草茎随意束在脑后，整个人身上的杀气都淡了许多，像邻家乖巧善良的小姑娘。
转身抬起一只脚刚要走，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喧哗朝她这边纷涌而来。
“那个反贼在那儿！”
“就是那件红色褙子没错！”
“诛杀反贼，还政于大王！”
九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红色外衫，净白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无数条黑线：“飓，你老实告诉我，这衣服哪里来的？”
白虎看见她泛黑的脸色，眉头一抖，立刻心虚的躲进灵兽空间，瓮声道：“河边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我看见没人所以就……”
孽障啊……九龄顿时一阵心累。她刚来人间，还什么都不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树了敌可不是好事。
“飓！以后就乖乖在里面反省别出来了！”九龄转身就跑，还不忘在白虎身上加上一道禁制。
“不！”向来自由惯了的白虎立即哀号起来。
“闭嘴！”九龄在手中聚起风属性的元气，掐了个诀，猛地转身出手一击，“呼啦”，地面凭空刮起一阵狂风，顿时飞沙走石，好似起了一阵黄色的大雾，阻挡住了众人前进的脚步。
趁着这个空当，九龄连忙施展身法，足尖轻点又掠出去一大段距离，把一群人甩得远远的。
“主人上面！”白虎在灵兽空间大喊。
九龄抬头一看，头上一只巨大的鸟在围着她盘旋，时不时发出阵阵奇怪的鸣叫。
召唤师？不可能。九龄暗暗否定了这个可能。如果是灵兽的话，她一点儿都没有感到有元气的波动。没有元气支撑，是不能召唤灵兽战斗的。
她单手掐诀，召唤出乌鸦：“我们上去看看！”若是敌人，一概斩草除根，片甲不留！
乌鸦抓住她的双肩往上空飞去，地面上的人们还锲而不舍地开始搭弓射箭想要把她射下来！“嗖嗖嗖”无数只箭矢追着她窜上天空，划破空气，紧追不舍！
“飓，交给你了！”
白虎猛的穿破灵兽空间，一声长啸，天下飓风皆聚与它口，“呼——”顿时把密集的箭雨一口气吹破！
九龄没了后顾之忧，一心往上腾飞，凭着乌鸦极快的速度，倏忽之间就高过了那只奇怪的大鸟，凌空稳站在高空之上！
那只大鸟上的绿衣少女一看见她，连忙对她招手：“阁下请下来叙话！”
九龄与白虎对视一眼，暗暗在心里做好所有的打算后，纵身命令乌鸦下降。
待她稳稳立在大鸟背上之后，绿衣少女立刻打个呼哨，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阁下，在下席渊。”席渊抱拳，“让阁下受惊了。这件衣服，是我的。”
脚下的这个东西坚硬无比，却没有任何元气波动，不像是任何灵兽。九龄这么想着，一边整着刚才不小心被一支箭擦过的一片衣角，听了这话抬起头来：“你就是那个反贼？”
席渊浅笑着看着她，点了点头。“阁下看上去，想必是位实力不错的召唤师，不如我们合作吧。”少女的目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九龄乜她一眼：“我不帮反贼。”开玩笑，若是席渊一心谋反却能力不足，行事失败，到时候她一人就要对抗一个国家的围捕绞杀，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席渊叹了口气，失望的神色爬上她漂亮的眉目。“不瞒阁下说，最近的一次逼宫，我们已经几乎成功了。只是因为队伍中出现了内奸，差点全军覆没，元气大伤，这才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等风声过去了再做打算。”
九龄望着另一边不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过了不久，她突然回过头来道：“好，我帮你。”
席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好像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砸傻了。
其实九龄沉默期间，她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
白虎：“主人，这是初音大陆上首席炼器师，跟她合作对您有好处。”
九龄：“可是她看上去太弱，连逼宫都失败了，我怎么相信她？”
白虎：“炼器师使用的法宝都得耗费自己的元气，她能撑到现在也是非常强悍的了。况且她的失败是因为内奸，不是因为她自己。”
九龄：“那也是因为她不会用人，眼睛不够明亮，用了不该用的人。”
白虎：“风属性最顶级的武器风镜扇，只有她能够炼制。”
九龄：“我是那种会被收买的人吗？”
白虎：“是的主人。”
九龄：“还是你懂我，干完这一趟，马上跑路！”
白虎：“好的主人。”
——这就是一对“狼狈为奸”主仆的计划全过程。
“我可以帮你得到王位，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九龄蹲下身去摸了摸脚下坚硬的材质，“从这木鸟的制作水平来看，想必你的炼器术已经达到了第八天阶。”
初音大陆上，炼器师的水平共分为九个天阶。大多数炼器师用尽毕生精力也只能达到第五天阶，接下来的，只有天赋极高的人，才有可能突破。
眼前的席渊，看上去不过十九岁，就达到了第八天阶，实是难得的天才！
“我帮你，以后，你要为我炼制武器。”
“没问题。”席渊立刻答应了。作为一名第八天阶的炼器师，为九龄炼制武器并没有什么难度，眼下得到她的帮助才是最重要的。
九龄又说：“而且我没有地方住，可能，要麻烦你了。”
席渊一笑：“无妨。那就请阁下先移步我们住的地方，与各位兄弟认识认识。”
“好。”
日光耀眼，白云下，木鸟长啸一声凌空飞去，背上搭载着背负平复天下重任的壮志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