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
妖域,封水阁,封印空间里,大片白芷花填满视野,花丛中躺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亦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墨发用红玛瑙玉冠高束在头顶,平铺的广袖上,泼了一滩黑墨,虽然显得美中不足,却也符合他原本仙鹤的样子。
安静的空间随着君夜阑的一声大吼抖三抖:“洹苏你给我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枝头细碎的花朵纷纷被震落,盖在洹苏的脸上,覆尽一片绝色。洹苏挣扎着爬起来破口大骂:“君夜阑你有病吧!#%&*……”
“让我进去!”
洹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年头一个个都没礼貌。
指尖轻点,无尽的天空打开一个缺口,不多时君夜阑便一身黑衣落在了他的面前。
“找我有事?”洹苏附身摘了一枝花放在鼻尖轻嗅。
君夜阑一下子错愕了:“你居然……可以种花?”
洹苏看了他一眼,明显读出他眼睛里的震惊,想了想便淡淡地说:“你跟我来。”
君夜阑狐疑,连自己的事都差不多忘记了,没多想就跟了上去。
满山花田里屹立着一座小小的房子,洹苏领着他走进去,只见屋子正中央,一团冰蓝色的元气漩涡在禁制的保护下慢慢旋转着。
洹苏指着这个跟他说:“我把我所有的元气都放在了这里,身上没有了护体气墙,自然可以种花。”
可不是吗,水属性元气的寒性可不比冰元气差。两者之差在于,冰元气可以瞬间从外表冻结所有的攻击目标;而水元气的寒气则是从内里开始冻结,等到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外表还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就是水元气的可怕。
所以君夜阑才会急匆匆跑来找洹苏。他修炼的是火元气,除了洹苏这个世袭封印兽,没有人可能让他有那种可怕的寒气!
君夜阑看着这个元气漩涡:“你没有把它外泄一点点吗?”
“你脑子被撞了啊?”洹苏极为不屑,“我要是把这些元气放出来一丁点儿,我漫山遍野的花还能要不?种这么多花你以为很容易吗?”
洹苏身上的水元气至阴至寒,是水属性之最,杀伤力确实很恐怖。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君夜阑把身上的寒气凝聚起来一些,摆在洹苏面前。
洹苏仔细看了看,微微吃惊:“是我的元气,你哪里搞来的?”
“我没去哪里搞,是它自己跑到我身上来的。”君夜阑叹了口气,想起九龄在他怀里发抖的样子,心头就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你能把它拿掉吗?”
洹苏看着他有些惊异:“你要是得了水元气,就拥有三种元气了,你为什么要放弃?”
“你在封印里跟了我这么久,不如你猜猜?”君夜阑眼角微挑。
“是为了那个女的吧。”洹苏漫不经心地说。
君夜阑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当然。”洹苏得意中有些怅然若失,“当初白芷实力多么强大,想要瞒着我偷偷放弃跟我说好的一切,不是一样被我知道了?”
“你种这些白芷花,就是因为她吧?”
“她是我的契约者,逝者已去,缅怀一下又如何?”洹苏说得有些忧伤。
君夜阑一语道破他的心:“你爱她。”
“我说了,她是我的契约者,无所谓的。”
“可你是兽啊。”
“你不一样也是兽?”洹苏转眼看他,“你现在走的,不就是遍布我脚印的老路么?”
“也是呢。”君夜阑微微一笑
洹苏淡淡地望着窗外:“你这么急着来找我,想必也是因为她。你怕这水元气会伤到她。”
君夜阑点头,算是默认。
洹苏说:“很可惜,我没有办法拿掉它。想保护那个女子的话,你就抓紧修炼吧,毕竟水火不相容,火强了,水自然就弱了。但是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些元气是怎么泄漏到你身上去的,你实力下降了封印减弱?”
“不是啊。”
“瑶祭的后人……希望你能尽快找到。”洹苏说得声音略低。
“封印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你难道身为一只神兽还熬不住?”
洹苏饱含怒意的目光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背影形单影只,很孤寂……
封印符封印的只是他的肉体,他的魔性,一直偷偷埋伏着,就待某一天,喷薄而出!
我只是,不想失去我自己……
君夜阑不再多说什么,也离开了封印空间。
洹苏静静听着身后的声音消失,叹口气,长啸一声化作一只白鹤飞上青天。
接下来的时间,君夜阑一直待在妖域里面静心修炼,体内的火元气日益熊熊,很快就把那些寒气压下去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终于某一天,君夜阑一个失足跌进了走火入魔的坑。
离灵听见他压抑的呻吟,急忙跑进来,就看见他倒在地上,火元气不受控制地在经脉里面乱窜,幸好他底子比较好,否则直接就经脉尽断气绝身亡了。
“王!您不能再这样心急了!”说话的语气与当时他对九龄一般无二。
几处关键穴位被封住,他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勉强缓了过来。
“留下药,你可以去忙了。”
离灵听见他冰冷的声音,咬了咬唇,还是坚持道:“王,没有什么要忙的,我来帮您疗伤吧。”
“这里不需要你,出去。”君夜阑拿过离灵手里的药,盘腿坐好,自己疗伤起来,再不与她多说一句话。
离灵的眸光黯淡了:“是,离灵遵命……”
周围终于没有动静了,君夜阑长出一口气,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她曾经说过要趁他走火入魔的时候弄死他,但是现在,郎君犹在,佳人不复……
梵音国。
十万精兵已整装待发,就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南下讨伐珩音国,带回九龄!
出发前夕,关着叶华卿的宫殿门口忽然被打开了,席渊一身戎装走进来,坐在桌边惴惴不安的叶华卿连忙起来行礼:“陛下……跪陛下安。”
席渊赐了平身,让他坐下,随后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你要知道,现在你的一句话就能殃及两个国家,你必须保证你的消息是正确的,否则劳民伤财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罪魁祸首,就是你。”
叶华卿说一句话,瑟缩地时不时偷偷瞟她一眼,看她有没有发怒的痕迹:“陛下,草民说的……句句属实啊。九龄阁下乃是我梵音国的开国元勋,草民……草民怎敢拿她来开玩笑……”
“知道就好。”席渊看着他,目光中突然带了急切,“你可否知道,阁下她现下如何?”
叶华卿被她一看腿都软了,连忙颤抖着拿出向阳镜递给她:“陛下……请陛下亲自查探。”
“等等,这镜子好像有问题!”席渊指着向阳镜,忽然说。
叶华卿不得其解地拿着镜子翻来覆去看,随后回答她:“陛下,没有啊。”
席渊拿过他手里的镜子,也翻来覆去的看,镜子边缘镀着一层绛紫玉环,雕刻的花纹古朴大气,跟书上看的没有差异。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席渊总是觉得这镜子非常不对劲。
“陛下,您多心了。”叶华卿说得有些委屈,“事关阁下,草民怎会拿出一面有问题的镜子来给陛下?况且陛下观镜的时候身边有结界,看见的肯定都是真的。陛下何以怀疑镜子有问题呢?”
席渊于是只好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拿着向阳镜来到太阳底下,在周身设好结界,把镜面对准了太阳。刺目的光线斜斜照过她的脸庞,秀美的凤目看见了镜面上的图像,立刻就瞪大了——
镜子里,一个男人手握沾着鲜血的大刀,眼前只剩下捆绑在柱子上的一具身体,全身上下伤痕累累,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只兽趴在她的身边,都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呕——”看见这一幕席渊顿时干呕了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陛下!”叶华卿慌得手足无措。
席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与九龄相识不过几十天,就会对她如此掏心掏肺,她现在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替九龄报仇!
“陛下,我们在您的宫里发现了这个!”
服侍席渊的宫女急匆匆进来禀报,跪地呈上一张淡蓝色的纸笺,上面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风属性元气封印。
纸笺一拿在席渊手中,封印就自动解开了,上面是九龄苍劲却凌乱不堪的字迹:
珩国遇险,难逃毒手。救我!九龄急书。
蓝色的纸笺瞬间被席渊用力捏皱,心里极度的愤怒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即刻南下,不许耽搁一刻!”
席渊握紧腰间的朴刀大步夺门而出。
人都走了,叶华卿惊恐的表情才终于放松下来,手里的“向阳镜”在空中抛了抛,绝伦的脸庞尽是得意:“结界?你那种结界弱得就像小孩子一样,怎么可能挡得住我下的幻术?真是可笑。”
“无霜,既然来了,藏什么?”话锋忽然一转。
无霜从后慢慢走出,听见他的话依然面不改色:“帝君,傀儡们都灌输进了灵魂,尽是从前对九龄恨之入骨的死灵。您看如何?”
一行十多个人随着无霜走出来,屋子里一下子挤满了人。那些被强行灌入灵魂的傀儡们,目光呆滞,但都含着相同的成分——
仇恨!
他们的命都是九龄取走的,现下有这么一个报仇的机会,哪个不是趋之若鹜?
叶华卿闻言回头看了看他们,少顷,问道:“若是我只需要一个人呢?”
傀儡们对视了一眼,立刻互相攻击厮打起来!
无霜连忙打开屏障保护自己,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一场混战。
叶华卿扬起头满意地看着他们:“我只需要一个最强的,其他人,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无霜听见他冷得好似玄冰一般的话,心里也恶寒了好几下。
最后,打败了所有傀儡的死灵站在了叶华卿面前,那些被打败的,无一不是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强者,才有资格为我所用。”
叶华卿看着这个傀儡,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