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岚一早便起来备好了丰盛的早餐，随后开始了自己的日常修炼。对于她的这套行为，吴凡早已习以为常，但在田森和王三林二人眼中则难免感慨万分。
二人起身洗漱完毕，便上厨间拿了自己的分量，到院中石桌前坐下吃了起来。看着手中的香煎蛋饼，王三林不禁一阵唏嘘。而田森则看着紫藤架下冥想中的白岚，向王三林道，“难道她的灵修已经突破高阶了？”
“不好说。”王三林摇头道，“上月一起出任务的时候还用不了高阶灵术，但此时看这聚灵的迹象，倒像是高阶之兆。”
“她才十七岁吧？”田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得什么天分啊！”
“这算什么，前些日子遇到密部军阵系的人，说她常去找公输先生请教军阵之道，看境界似也是中阶军阵师的水平了。”
“什么？！这还是人么！”田森羡慕嫉妒恨地看了白岚一眼。军阵他也有过涉猎，但至今也还是停留在初阶金级再无寸进。
“人比人可是比不得的啊！”王三林摇了摇头，啃了口手中的蛋饼，忽然眼中一亮，包着嘴向田森道，“还挺好吃的。尝尝！”
“这样的实力，怎么不去日部或者密部呢？”田森有些可惜道，“若是在密部怕是早升官员了，即使在日部应该也已立下了赫赫战功。哪能像现在一样，连认可都没得到。诶，你说。”田森撞了撞身边吃得正香的王三林，压低声音道，“吴大人到底什么个想法啊？”
“快吃你的吧！”王三林没好气地道，“说这些干啥！”
就在此时，白岚从冥想中睁开了双眼，正巧看到田森与王三林极为亲昵地挤在一处，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诡异之感。
“王大哥，田大哥，我的手艺可还吃得？”白岚面带微笑地走上前去。
“很不错啊！”王三林笑道，“如此独特的餐点我还从未吃过。”
“霜儿，要不咱俩商量商量，日后回了水云，每日替我俩做上一份，我起了身便去你那取。即便是要交点钱财也是可以的啊！”田森半玩笑半当真地说道，转头还不忘带上王三林，“你说是吧，老王。”
“倒也不是不行。”白岚俏皮地笑道，“不过，你还是先把这些吃完罢！若是浪费了，我可不与你商量这后面的事儿。”
王、田二人刚将所剩吃食解决干净，吴凡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今天是与护国堂正式会晤的日子。四人都一改往常的便衣风格，穿上了拂晓月部的统一制服。拂晓三部的制服颜色各不相同，分别为黑、白、灰。其上绣线以官阶等级而分色，日部由低至高为白、银、金、红，而月部则是黑、银、金、彩。吴凡位居仅次于副帅的主将官位，制服上自然是彩色绣线；王三林为中阶官员，便是银色绣线；田森是低阶官员，则为黑色绣线；而身为普通成员的白岚则一身素白，不带任何绣线花纹。
三部之中，月部和密部暗杀系之人平时是不穿制服的，只有被派去预备营授课的人员才会换成黑色制服并配以极具日部特征的面甲。
白岚从未见过吴凡制服临身的效果，此时看去，竟是颇觉养眼。其实吴凡原本生得不差，甚至还称得上是英俊，若非性格让人难以接近，又被组织中的风言风语常年中伤，难保不会令许多女子芳心暗许。
“老师穿上这身真是好看，可惜不能常穿。”虽然白岚从不吝惜对吴凡的恭维之词，但在外表上的夸赞却还是第一次。这让吴凡不知不觉生出了一丝愉悦。
“若是常穿那还了得？”田森从旁打趣道，“你不怕么？”
“怕？”白岚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笑道，“我为何要怕？我的老师穿成何样也还是我的老师。”
她知道他们总喜欢将自己与吴凡的关系看得十分暧昧，有意强调了“老师”，但在余人听来，重点却成了“我的”。
“走了。”吴凡抬步径直走向了院门，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多年与他相交的王田二人却从中看出了“心情不错”的表现。
会议的地点定在日部议事厅，针对护国堂与月部的合作方式进行了探讨。初步交涉下来，双方选择了互通式和交换式的两种人员交流方式作为备选。所谓互通式，便是将护国堂中的部分人员与月部派出的部分人员放在一处接触交流、共同训练学习；而交换式，则是双方派出人员分别前往对方总部交流学习。
从拂晓的角度来说，他们更喜欢交换式的合作方式。他们对于护国堂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种方式，不但可以增加摸清他们虚实的机会，还可以有机会将对方一些值得培养的人才招揽入拂晓。在他们看来，有机会将自己的实力展现出来，便不怕这些人才不来投奔。他们有这样的自信，也相信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倘若能够以此获得护国堂的情报优势，弥补自身的劣势，提前吞并或除掉护国堂也并无不可。
护国堂显然不会如其所愿，以他们的初衷，本是希望对方派遣一批富有经验的成员前来教授己方人员的。但一来，他们不愿意过多暴露自己的劣势，二来也深知这种单向的行为并不能为拂晓所接受，因此他们坚定地立足于互通式的合作方式来。他们的目的仅仅在于收获拂晓月部成熟的情报收集体系、提高己方人员的专业素质，以增加己方人员的任务成功率和生存率。
经过短暂的陈述和拉锯后，双方将目光汇聚在了具有最终决定权的两位身上。
“依吴大人所见，此事当如何是好？”慕轻歌淡定地接过了众人的目光，颇有气度地向吴凡问道。
“皆无不可。”吴凡亦是很大度地答道，“双方合作，重在互有所得，形式次之。若放于一处，不知你可有心仪之址？”
“既有此打算，自当周全为先。”慕轻歌淡然一笑，“我有一友，在寅城经营乐坊多年。我早与他有过商议，想要借上一借，也并无不可。”
“授艺之处，人多眼杂，未免多有不便。”吴凡回应着，不经意间与白岚对视了一眼。似是在考虑昨日白岚所说的话。之所以表现出否决之态，乃是欲从先拒之态，不易让人心生戒心。
“虽说如此，但乐坊收徒授艺，包容性却是极大。平白无故多出几人，也不大容易引人注意。总好过被人赋以集会之嫌。”慕轻歌目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幽光，“须知如今的圣王，还是以澜泽殿为尊的。”意思是，授人以柄的事情还是能杜绝便杜绝的好。
“坊中之人，非徒即师，不通乐理者，不宜避嫌。”
吴凡并没打算轻易松口，这也是慕轻歌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倒无妨。乐坊授艺，不过是笔赚钱的买卖，学徒肯花钱，却也不在意对方能学到何等程度。即使是毫无基础之人，也是说得过去的。”
“言之成理。”吴凡露出了沉吟之态。在他看来，现在的情形还不足以将白岚加入名单之中。为了给安如梦一个交代，他希望对方所提的条件能够尽可能满足白岚的情况，于是他开口问道，“在你看来，我拂晓派出何等人好？”
“据我所知，拂晓成员十五入职，随导师修习一两年便可独自执行任务。若是担心引人生疑，可派些不足双十的成员前来，若有习乐基础则更佳。”慕轻歌所想显然不止如此简单。在他看来，要学拂晓的专业知识，并不一定需要其中的老成干将。这些人心思缜密，做起事来滴水不漏，不但不容易从其身上获得想要的东西反而还可能被人摸透己方虚实，甚至发现暄竹是己方总部之事。相反的，若是些羽翼未丰的青涩之辈，便可尽在掌控之中。说不定还能找出些值得一挖的墙角，可谓一举两得。白岚显然已成了他心中的备选之一。
听完慕轻歌的话，吴凡略有诧异，没想到对方的回答竟然如此贴合己意。原本他也想过，即使慕轻歌不做如此言辞，自己也会往这方向提。但若是那样，倘若传回安如梦的耳中，自己还得费些心思解释。倒不如对方口中说出来得合适了。
“诸位可有异议？”虽说心中主意已定，但吴凡还是向拂晓的其他与会人员询问了一句。田森、王三林二人早看出了吴凡所想，自然不会有何意见。其余人员皆为日部之人，此事涉及月部调动，他们只是从旁协助，自然不会越俎代庖。于是此事便如此愉快地决定了下来。
离开之时，白岚被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叫住了。
“白霜？！”来人身着黑色制服，面覆蝶形面甲，乃是一名普通的日部斥候。看身形是个同龄的少女。
“你是……？”白岚在脑中仔细回想着这声音熟悉感从何而来，“艾琳？”
“你还真记得我啊？！”少女欣喜地取下了面甲。
“怎么会不记得？”能在此处见到预备营中的旧识，白岚十分欢喜，“原来你到了日部。”
“是啊！我们六小队大多加入了日部。”艾琳有些激动地说到，“当初见你伤成那样，还以为你死定了呢！后来听童老师带回消息，说你醒了，我们才松了口气。本以为凭你的能力定然是会加入日部的，我们还能再次共同战斗。没想到你竟然进了月部，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白岚微微一笑，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于是问道，“大家都还好吗？”
“你也知道，这两年战事吃紧，调动了许多人去支援浅涯关。就我如今所知的，已有许多战死在那里，更莫说音讯全无的了。”艾琳神色间不由多了几分黯淡，声音也不再那么中气十足。
听到艾琳的话，白岚垂下了眼。原本她很清楚，既然加入了拂晓，这种事情便是难以避免的。但此时提到这些，依旧感到难过。
她长期居于后方，虽也对前线做过些打听，但都是些泛泛的信息，只要能知道唯平唯安还活着就满足了。而此时，听到艾琳的陈述，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所着眼的如此狭窄。在前线作战的人中，还有大把大把如唯平唯安一般的青年男女们，被战争这部冷漠的机器吞噬着其鲜活的生命。
“我听说，上面下来了新命令。我所在的队伍也快要出发前往边关了。”艾琳振作精神，向白岚笑道，“能在出发前再见到你真好。否则，都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机会了。”
“傻姑娘，说什么丧气话！”白岚忙制止她道，“难道组织送你们前去送死的么？怎么就说得像回不来了似得。你运气向来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也是啊！”艾琳嘿嘿笑道，“当初万象林中遇到那样的高手，我都能逃掉。说不定漓神娘娘一直庇佑着我呢！”
提到万象林，白岚心中不由紧了一紧。死去的邱崎和杳无音讯的赵无觞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田森的出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他是来唤她一同离去的。时值正午，沈襄濡特地命人在自家酒楼备好了雅间，请拂晓众人前往用餐。白岚将二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后，便与艾琳道了别，随田森一起回到了吴凡身边。
“旧识？”走在前往奉圣酒楼的路上，吴凡轻声问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向白岚询问私交之事，无形中显示出了其降低极多的心防。
“是寅东营六小队的好友，”白岚点了点头，“当年‘灭雏事件’中，最先出现惨重伤亡的便是我们六小队。那时我尚且不知赵无觞的身份，竟在他一步步引导之下，带领自己的队员们走上了黄泉路。”
“此事我有所耳闻。”吴凡道，“错不在你，无须介怀。”
“没想到，自那之后，赵无觞便消失无踪。”白岚握拳蹙眉，“为何我月部势力如此庞大，竟查不出一个人来？！到底……”
“霜儿！”吴凡截住了她的话，“祸从口出。”
经吴凡一声提点，白岚惊觉失言，忙低头悔道，“老师教训的是，霜儿知错。”
“你放心。”吴凡淡淡地道，“终有一日，你我会除掉他。”
听到吴凡的话，白岚心中一暖，那“你我”二字在她耳中显得尤为动听。因为这意味着，他会帮她，却不会将她排除在外；意味着他明白她想手刃赵无觞的心情，并尊重她的意愿；意味着他对她实力的认可，不觉得她没能力做到，或是会成为累赘。这诸多意味，让她心中十分满足。
二人短暂的谈话被慕轻歌看在了眼里，目中露出了几分沉思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