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的伤亡不断增加,整体形式也出现了明显变化。浅涯关左侧战区的守方兵力渐露颓势,其间战队在敌方的压迫之下开始出现了后退迹象,并很快被强势地压到了固阵之前。洪凌杉见状,立刻下令精英队队长方云率众前往增援。
方云与白岚曾同为寅东营六小队成员,万象林野训之时也曾被她任命为三人小组的组长。对其性格和能力,白岚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正因如此,白岚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战争对一个人的磨砺。她从他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变化,无论是战力还是指挥能力都与当年判若云泥。相较而言,自己反而不如他们进步得快了。
‘看来,这三年来,我还是过得**逸了。’白岚在心中暗暗想到。‘我曾以为,老师只不过是在专业技能和术法修炼上对我倾尽了心血。但此时看着浴血拼杀的他们,再想想与老师一起执行任务的日子,才发现老师对我的保护是那样的无微不至。’她不由在心中默默祈求上苍,希望事实不要如唯平所说的那样,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否定;希望老师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师徒之情。
左侧的危机形式随着增援的到来暂时得到了缓解,未等洪凌杉松气,异变突生。右翼的阵法在一道强灵波的攻击下竟阵基碎裂出现了的缺口,而维持阵基的军阵师也在此灵波余威之下魄散身亡。后备军阵师急忙上前修复,却被另一道防不胜防的灵波一击毙命。
白岚双目一凝,从两道灵波的同源感中意识到了此术出自同一人之手,同时也便感觉出了速凝双境的特点。
“速凝之境!!”洪凌杉也一眼看出了此点,“立刻传令高本昌,让他将此人给我找出来!”
高本昌,是日部高阶官员中的一员,灵修已达高阶月级,其四境之中仅有径境尚未圆满。像他这样的高手,在战场上往往是单独作战的类型。因为很难找出足够数量的实力相当之人与其配合结阵。而若是实力相差太多,反倒会让他束手束脚,难以发挥出最大战力。他接到命令,立刻组织身周战队配合自己从战局中脱身,感知寻找起来。
浅涯关守军原本从战力上和数量上都比炽焰教方弱上不少,他们最大的依凭便是这套强大的防御固阵。因为只要此阵完好无损,他们便不必担心有人能突破防线、登上墙头。而一旦出现了缺口,便需要通过兵力来填补这种防御漏洞,势必对兵力分配上造成一定的压力。这三年来,出现缺口的情形不算少见,因此守城将士也并不惊慌。一直立于墙头进行远距攻击的战队中,立刻有一队人马在洪凌杉的调动下以灵力对此处缺口做出了防御性措施。
就在众人来此结阵之时,方才出现过的强灵波再次出现,瞬间带走了阵眼二人的性命。洪凌杉心中一凛,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出这灵波的来源。露出同样神情的,还有正在感知寻找此人的高本昌。这人短时间内发出了几次这样的攻击,自己却无法以此找到对方的踪迹。并不是说他能力不足,而是整个战场之上都在混战之中,灵力波动此起彼伏,根本不像单人作战时一般好找。这让他不由想到了隐月将吴凡。此人与吴凡有着极大的相似,唯一的不同是吴凡乃态境大成之辈,技能本身附带隐态,而此人的灵波却还散发着强光。
‘难道这就是上面派隐月之徒前来的原因?难道月部早已得到了风声?’思及此处,高本昌立刻站起身来。几个起跃间,来到了洪凌杉身旁。
“大人还是调精英队前来协助防御吧!”高本昌道,“短时间内怕是很难找出此人。”
洪凌杉也正作此想法,当即下令抽调了一支精英队伍前往缺口助防,并命军阵师加速对阵法进行修复。
“白姑娘,你可有所得?”高本昌急切地向白岚问道。
白岚缓缓地摇了摇头,露出了惭愧之色。看到她的反应,高本昌不由大为失望,心道:若组织早有风声,为何不派隐月将本人亲自前来呢?派她前来却又派不上用场,这可真是白忙活一场!思及此处,他只好再次盘膝闭目,潜心感应了起来。既然隐月之徒靠不住,便还是只有靠自己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白岚并非没能力找到,而是压根就没有去找。她早答应过于夜风不会再做出危害炽焰教利益之事,故而也只能在对好友们的关心之余保持一个中立的态度。她甚至在想,倘若浅涯关就此失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借此直接脱离拂晓,如于夜风之前做出的安排一样,用替尸伪造出白霜假死之象,以圣女身份回到炽焰教归位?炽焰教此战又是否早已涵盖了这样的目的?
正在此时,又一道强灵波骤然乍现,直奔中部区域的一处阵法破绽而去。固阵微微一颤,第二个阵基轰然碎裂,随即便有两个与其关联的阵基跟着一同碎裂开来。
‘好快的身法!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洪凌杉一惊,立刻在心中冷静分析道,‘此等高手,不派出作战,却一直暗藏于战场之中,自然是希望能够不受我方阻拦,每一击都发挥出最大效用。以其对阵法变化的敏锐程度来看,定然在军阵一道颇有造诣。高阶双境灵者兼具军阵才能,此人必定是炽焰教中护法级别以上的人物!专找固阵破绽做出关键一击,他们此战是冲着大阵来的!”
未等他结束分析,又一处阵基应着灵波来临而碎。整个固阵出现了剧烈波动,运算流转之间竟将额外的五个阵基连带着压碎了。巨大的阵法缺口凭空呈现了出来,进攻的炽焰教众仿佛受到了莫大激励,一时间声势大盛,纷纷朝着固阵缺口发起了猛烈的冲击。洪凌杉只得下令众战队收敛阵型集中防御,整个战场朝着固阵缺口附近的区域倾斜而去。
负责军阵师调配的将领虽急不慌,有条不紊地调配起修复阵法的军阵师来。白岚看了看半空中时而现出的术语波纹,不由露出了担忧之色。此等规模的大阵,一旦彻底毁损,可不仅仅是对敌方少了一层障碍的问题。其调动的灵力一时失去控制,必然会出现剧烈的灵力风暴。若是修为高深的灵者,尚可凭借对灵力的疏导避免自身魂体受到伤害。可此时战场之上,却有大量从民间招募来的无法修灵之人。这灵力风暴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即使有灵者从旁设法保护,也顶多只能保证他们不死而已,更莫说场上灵者的数量远远少于非修灵人员,届时一定会出现大规模死伤。
白岚原本坚定的心绪开始动摇了。一想到这么多普通民众会死去,一想到他们的家人可能因此失去了依凭,她便因不忍而纠结起来。
她早了解过炽焰教的行事风格,知道那是个强者为尊、信奉力量的教派,但仍不能明白他们此番作为。这些毫无灵力的普通人中炽焰教中人亦是不少,或者说,比己方的人数还要多。他们难道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么?他们难道不担心这样的伤亡吗?
想到此点,她顿时松了口气。
对啊!他们怎么会不顾忌自己人的性命呢?他们应该只是想要维持住这个缺口而已,不会让这个大阵轻易毁灭才对!我所担心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她放心地想到。
谁知,未等她想完,又一个强灵波如同催命符一般再次引发了一个阵基的碎裂,随即便有七个其他阵基承受不住,紧跟着碎裂开来。所有剩下的阵基尽皆剧烈颤抖起来,天空之上也出现了大量的术语波纹,整个固阵露出了摇摇欲坠之态。
这一击,击碎了白岚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一击,令许多身无灵修之人露出了惧色。
“红莲圣尊,至高无上!势若炽阳,威不可挡!炽焰圣教,代天行道!为教献身,火海永生!”
不知何人,在此时发出了这样呼喊。炽焰教众听闻,顿时露出了狂热之色。
“为教献身,火海永生!!”
越来越多的人融入了这样的呼喊,越来越强的战力爆发了出来。
在这样的声浪中,白岚恍然大悟。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这些炽焰教的人早已做好了时刻殉教的准备,制定此次作战计划的将领根本就无视了这固阵毁灭所造成的伤亡,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
‘但是,我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双眸之中犹豫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庇佑众生的坚定。‘这阵法,决不能破!’
思及此处,她的身形缓缓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将要做出的事情。她不希望于夜风感到自己的信任被辜负。被战场形势牵引住了全部心神的洪凌杉极其周遭众人对于白岚的消失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此人出手速度既准又快,修补阵基的军阵师即使在众人的保护下依旧死伤惨重。现在阵基的修补速度已经无法跟上毁损的速度了。’白岚看着那群在尸堆中忙碌的军阵师,心中暗暗分析起来。‘这固阵阵基所剩之数已临近半数,若是再有关键点受到如此一击必将带动强烈的连锁反应,全阵倾毁也便成了定局。要想阻止这固阵被破,就必须尽快找出此人。’
她随吴凡钻研隐藏之法多年,对隐藏身形之事极为熟悉。身处隐藏状态之人,出手时所产生的灵力波动与其他人是有细微差别的。这差别,从未接触过此道之人未必能感觉出来,但她却能。这是她身为隐月之徒的最大优势。虽说她不能保证将此人完全揪出来,但想要及时出手阻拦住对方的术法还是有希望的。她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以其军阵造诣分析出对方下一次将要攻击之处。
“幽鳞,你凝出身形需要多久?”白岚一边分析一边在心神中暗暗问道。
“若不发动进攻,瞬息可成。”幽鳞感觉到了白岚的情绪,郑重地答道。
“此人修为高我不少,我没把握能单凭术法拦住他。”
“我会帮你。”
幽鳞的声音让白岚倍感安心,她立刻临近了自己分析出来的位置。屏息凝神,集中全部精神感应起场中的灵力波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