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公司新录入一男会员,我看着挺适合二妮儿的,要不让两个人见一下面儿?”
“……”
何正,你这个王八蛋!
其真费了多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让自家老妈不再提相亲的事情,这下可好,相亲这事儿又得提上日程了。
何正将手支于太阳穴,撑在饭桌上意味深长的看她,又恢复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这回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绝对是A货。”
A货个屁!这绝对是个噩梦!
老太太一天在家闲着没事儿,就爱寻思儿子闺女如何才能产生个下一代供她玩儿,最好找对象这件事儿能让自己参与一下,插一脚。
樊秀华听到儿子要给闺女介绍对象,脸都笑出朵花儿来了,两眼开始冒绿光,恨不得其真今儿就把证儿领了。
“好啊,赶紧的,你妹妹这么单着也不是个事儿。上次那个IT男,我瞅着就挺好,偏偏其真看不上人家。还有你何爸的那个海龟学生,也相当不错,挑挑挑,二妮儿,就你这条件,我就不知道你一天到晚挑啥,再这么下去,你要是不剩下,天理都不容!”
“妈!”其真一声怒吼,心已经碎成了饺子馅儿,“秀华姐,你是有多嫌弃我。”
得了吧,就冲那个IT男30岁的年龄60岁的长相,还顶着一头地中海,秀华姐,你哪点儿觉得他挺好!再说内海龟男学生,哎哟,那可有的说了。这海龟男倒不是不好,就是长得也太……脸大的和脸盆似的,如果真和其真成了,领了证,估计结婚证的照片就只有他一人的脸,不然镜头都放不下。
其真完全相信,为了把闺女嫁出去,只要对方是男人,只要对方不是gay,她都可以欣然接受,连聘礼都可以不要。
其真在内心各种求救命,只听自己老妈继续对何正念叨,“缓缓也不小了,要不你看着合适的也给缓缓张罗一个,你自己的问题也给我解决了!”
其真抓到了机会,幸灾乐祸的看何正,想坑别人把自己也框进去了吧!话锋一转,“是啊,哥,缓缓算是我的同龄人,既然你手里有那么多优质男青年,要不就先给缓缓张罗个,我真心不急。”
何正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正在数米饭粒儿的何缓缓,拿起筷子慢腾腾的给其真布菜,“哦,那她不更急,我有更好的人选。”
何缓缓安静心不在焉地吃饭,做了太久的飞机,才从美国回来,还吃不下东西,象征性的一粒一粒的吃米饭,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疑惑的看了眼樊秀华,又看看何爸。
“好好吃饭,不是说国外的饭不好吃?怎么回家了还吃得这么少?”何爸声音低沉,不自主的透出一股威严的感觉,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何缓缓的碗里。
“谢谢爸。”何缓缓硬是向嘴里拨了一大勺米饭,连魏詹詹这种粗神经都看出了她的不适,将水杯递给她。
何缓缓接过骨瓷杯放在桌子上,低声道谢,之后自始至终没有再碰那个杯子。
何爸点了点头,瞄了一眼樊秀华,调侃道,“其真你也多吃点儿,不是最爱吃何爸做的水煮肉片么,那就多吃,你妈这么霸权主义强权政治,何爸下一次下厨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樊秀华没理何爸,吆喝他们多吃些。
何爸不满,明显是被忽略了,大道理又脱口而出,“你们这些小姑娘,一天天就爱减个肥,非把自己饿的晕倒才算完,我看身材你们都很好嘛,不用减了,来来,詹詹你也多吃,你樊阿姨都说你瘦了。”
何爸终于不再探讨国家大事,开始越界评论女孩子们的减肥问题。
其真只见自己老妈瞪了何爸一眼,“孩子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又不是你学生,你嘟囔什么,吃你的饭。想上课回学校去。”
何爸被樊秀华女士压制了半辈子,敢怒不敢言,灰溜溜的开始吃自己的饭,不再开口。
何爸的名字叫何颂,听名字就是个儒雅的人,看着威严,其实是一个特别好相处的憨厚男人。
何颂与樊秀华是高中同学,两个人都是从山里出去的,为人朴实,但并不古板,其真和何正刚跟着樊秀华进门的时候都叫他何叔叔,关系好了后才叫何爸。
何正兄妹俩只在青山村待了一年,第二年就跟着樊秀华进了何家的门,并遇见了比其真年纪还小的何缓缓。
在孩子们心中,后爹其实和后妈一样,都猛于虎也。除了年纪稍长的何正觉得很无所谓,两个小姑娘,其真很怕何颂,缓缓很怕樊秀华。
好在这个重组家庭里的爸妈,一个是好男人,一个是好女人,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奖罚分明,逐渐三兄妹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也对爸妈产生了极大的信任感,其真甚至和老哥改了姓。
何其真12岁前不叫何其真,叫蒋其真。何其正也不叫何其正,更不叫何正,叫蒋其正,两个人在来到何家的第二年就改了姓,是他们自己要求的。其真一直不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真的出车祸去世,改姓这事儿除了是孩子对大人交付的信任以外,也有另一方面原因。
其真希望有一天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可以底气十足的告诉他,“看吧,我一点儿都不在乎你,连姓儿都改了,你不是要追求你的梦想么,代价就是失去儿女。”
何正知道其真要改名,脸都绿了,这是非要让自己跟饮料一个名儿啊!后来拗不过其真,妥协,最后修正了自己名字。
何缓缓更是一个软绵绵好相处的乖女孩儿,唯一的叛逆可能就是五年前与何爸吵得那一架。樊秀华当她是自己的另一个亲生女儿,所以造成后来何缓缓反而跟樊秀华更亲一些。
何缓缓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片,很久以前就埋在心里的一道裂缝产生了一丝的痛意,终于找到理由从美国回来,回到熟悉的地方,看见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似曾相识,却物是人非。
她终于放弃固执,说服自己不要在乎其他人的眼光,跨越一整个太平洋回来找他,却发现他已经不再需要她,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外可以与他比肩的人,这是一个多么可悲的事实。
两个人的鸿沟哪是一条质问的短信就可以填平,早已桥归桥路归路。
何缓缓迟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回来。
恍恍惚惚听到樊秀华让何正帮她介绍对象,她只是一愣,却没想到何正轻而易举的答应,不在乎就是不在乎了,何缓缓惨淡的绽了绽嘴角,回答,“好啊,我确实也该定下来了。哥,你给我找可不能比其真姐的差,不然我是会生气的。”
何爸“呵呵呵”了几声,侧脸对樊秀华说“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一转眼其真和缓缓都要嫁人了,我和你都老了。”
樊秀华也笑,“你倒是老了,我还年轻等着抱孙子呢!”
一片欢声笑语中只有何缓缓欢快的语气中带着的挫败与无奈,她虚弱的笑了笑,“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大家慢慢吃。”
何缓缓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让她仙气十足,同时更凸显了她的瘦消纤长,她慢慢挪动脚步,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漫长。
衣裙的雪白,内心的苍白。
其真转脸看了看何正,他纹丝不动的吃饭,甚至还无所谓的和魏詹詹开玩笑,而放在膝上的左手却慢慢收紧。
其真在内心叹气,老哥这一路走的太过辛苦,不到二十岁就开始喜欢何缓缓,从怜惜照顾到渐渐吸引,再到喜欢,到迷恋,到爱,到对远走他乡的她念念不忘,到后来的自我麻痹似的留恋花丛。现在何缓缓既然回来了,以老哥的性格应该不会再错过她。
其真轻轻叹气,她的不幸让她渴望她所在乎的人都得到幸福,魏詹詹也好,何正也好,何缓缓也好,她希望他们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其真感觉自己的冲劲儿越来越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年岁的增长而淡化,自己仿佛完全丧失了像那时硬气的站在季青晖面前对他说“我喜欢你,你甩了洛米,跟我好”的魄力,但她还是原来的她,她不会像何缓缓那样去逃避。
她不怕伤害任何人,唯怕自己受到伤害,唯怕有朝一日再一次沦陷在这光怪陆离的美好梦境,她怕自己在一个地方跌倒后,依然在这个地方跌倒,再也爬不起来,她怕自己被这些可怕的泥沼溺死,她怕自己依然像七年前的自己一样,对这些窒息的困境甘之如饴。
但她不愿意,因为她想走出了,不想固步自封,不想抱残守缺,七年前的一切伤害犹如梦境,更是心境,其真现在的心境已然不同,因为何正的遭遇更苦于她。
人总是要有对比,才能对自己产生更大的信心。何其真还是那个何其真,只不过未来可能会不同了。
其真在桌下握了握何正的手,何正回头,其真冲他笑,何正也笑,鼓励的笑。
画面温馨而感动。
何正凑近她,慢慢说道,“别以为笑成这样就会让你蒙混过关,该给你介绍的一个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