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潇离开清林市,很快抵达曲水。
双脚踩在曲水的土地上,她一时思绪万千。明明才离开这座城市一个多月,那些不久前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关于自己和宛炎的事却恍如隔了好多年。
她还记得,那天的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自己留在宛炎家的行李一件一件通通搬走。她低头看了看此刻手中的行李箱,觉着上面还依稀残留着宛炎的气味。其实真正有用的东西也没多少,何况当时还扔了不少,现在想来真的是败家到了挨千刀的地步。
她扔掉那些平时视若珍宝的零碎儿其实是有原因的。她那天的大脑运转似乎格外的流畅,思维也十分周全,她想到自己不会再去“新视角”工作了,这么多东西总不能再搬回职工宿舍吧?自己随身带着也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便挑了重要的留下,其余的都扔了。
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悲哀的发现,自己和宛炎顶着情侣的虚名相处了好久,不光没做一件情侣该做的事,宛炎甚至没有像一般男友那样送过自己一件礼物。当时的她万念俱灰,但仍是使劲想了想,生怕有什么遗漏,错怪了宛炎。但最后,只是更加悲哀的发现,如果非要算的话,那……宛炎唯一送给她的唯一礼物,可能就是在他家几个月的免费居住权。
她仰头望了望天,感叹道:天还是那片天,多想无用。揉揉脸,干正事!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拖着行李箱,走到路边的一个书报亭,开始了解情况。出乎她意料的是,关于“颜挽身世”的这条新闻的爆炸性和引起的关注度远远盖过了同期所有新闻。
她刚走进书报亭,便看到亭外的小桌子上摆着今天的各种报纸,头版头条均是关于编剧颜挽,也就是宛炎。
她咂舌:到底是最近实在是没什么别的大新闻发生,还是颜挽的名气已经大到举国皆知的地步了呢?
不容多想,她把所有报道宛炎的报纸杂志都买了一份,给钱的时候,老板笑的合不拢嘴,连连称赞:“现在像小姐这样关心时事又求知欲强的青年不多啊……”
顾潇潇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就坐在路边的休息椅上快速浏览。
另她吃惊的是,颜挽的新闻一出,就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围绕他的绯闻已经不止是身世这一点了。更有甚者称,颜挽乃是同志一枚,说白了就是性别男,爱好男,看的顾潇潇直想把报纸扔到那些狗仔脸上去。再往报道旁边一看,居然还大言不惭的附了照片!
虽然只是个背影,但顾潇潇认得,左边那男人的确是宛炎没错。只是……他身旁的那个男人……那男人比宛炎稍稍矮了些,一米八的样子,但比宛炎健壮,带着顶嘻哈帽,穿着一身颜色骚包的运动服,一只手还亲热的搭在宛炎肩上。图下标着一行小字:图为颜挽与其男友。
顾潇潇一口老血喷在报纸上,我呸!呸呸呸呸呸呸!!
这这这这这骚包男明明是徐进!!!
她将报纸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上去,又来回跺了两次。身边的行人都拿好奇的目光瞧着她。
她痛苦的捂着脑袋,由衷的觉得狗仔太特么疯狂了,报社杂志社的编辑也太特么能扯了,这种人才应该去当编剧啊,但随后又想到,自己本来不也是个杂志社的小编辑么……唉,五十步笑百步。
她都不敢去想,宛炎看到这些新闻会作何感想,特别是关于她母亲的职业那部分。顾潇潇曾经亲眼目睹了宛炎母亲死时,宛炎是如何的痛不欲生,他爱她母亲胜过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现在看到别样这样诋毁母亲,他……
顾潇潇越想越害怕,草草收拾了报纸杂志,就往宛炎家赶。心里祈祷着,宛炎千万不要有事。
坐在出租车上,她想到前不久宛炎去清林找她,那天的宛炎脸色苍白,低头望着自己的时候没有一点压迫感,语气甚是卑微,几乎是放下所有尊严求着自己跟他回去,自己当时偏偏就跟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了,要是早知道后来会发生这档子事,自己一定会跟他回来。陪在他身边,即便什么忙也帮不上,即便他把自己当成孟薇柔,当成一个影子一般的替身,只要能给他安慰,就好。
出租车开到宛炎住的小区的时候,顾潇潇开了车门就往下奔,动作太急,脚踝扭到了也顾不上,如果不是司机好心提醒,可能连行李也忘了拿。
就这么披头散发、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一副尊荣,顾潇潇站在了宛炎家门前。
她按下门铃,没动静。又按了好几次,依旧没反应。
他不在家?那他去了哪儿呢?他会去哪儿呢?
顾潇潇倚在防盗门前,用力的思索着,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宛炎去了她母亲的墓前,但随即又想到,宛炎的母亲是海葬。海葬啊,哪里还找得到什么坟墓。她整个人都乱了,根本想不到可以打电话联系。
只是傻傻的守在门前,痴想着,宛炎可能很快就回来,很快就回来了……
“潇潇,你回来啦?”
顾潇潇瘫软在门前许久,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老年音。
抬头,发现竟然是住在楼下的刘奶奶,自己以前还把小小托给她照顾过几天。难为她老人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顾潇潇扶着门边站了起来,抱着一线希望,问道:“奶奶,你知道宛炎去哪里了吗?”
刘奶奶凝神想了想,道:“宛炎啊……这几天很少见他,我前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好像见他往楼顶去了……对了,他这几天好像经常去楼顶……”
刘奶奶平时经常义务打扫楼层,现在看她手上拿着抹布,应该又在义务劳动了。
顾潇潇来不及想这些,就往楼顶跑去。
刘奶奶在身后急急喊道:“你的行李箱,行李箱!”
顾潇潇喘得跟狗似的跑到顶层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有低血糖的毛病。
楼顶平台的铁门半开着,她咽了咽口水,推开了门。
果然,宛炎正站在围栏前。他像寻常一样,穿了件款式简单几乎没有装饰的白衬衣,一条黑色休闲裤。他背对着顾潇潇,楼顶风大,初夏的风吹动着他黑色的碎发,他素净的像一盘围棋子儿,黑白分明,不谙世事的模样。
顾潇潇看着他瘦削颀长的背影,不禁红了眼眶,喃喃道:“宛炎,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