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深夜,隐约蝉鸣。
小区里大部分的家庭都已经熄灯休息了,只有那一家,灯火通明,格外显眼。
那家的户主名叫宛炎。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顾潇潇抱着膝盖缩在沙发里,低着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小声重复这三个字。
宛炎无声的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看到一片狼藉的屋子,不禁想到了方才发生的事……
“你确定钥匙是放在这儿的吗?”
“嗯!当然。哦……嗯……太久以前的事了……也许……是我记错了……”
宛炎再次叹气。
然后两人便开始对房子里的每个角落进行地毯式的搜寻,但结果却是徒劳。
早已在小狗窝里香甜的熟睡的“小小”被两人搞出的巨大动静吵醒,恹恹的睁开眼瞧了瞧,倒头又继续睡,丝毫没觉得身下有个金属质的东西硌得难受。
两人搜寻无果后,决定换个思路。何必找钥匙,没钥匙门也可以开!
顾潇潇先后试了牙签、发卡、剃须刀刀片等等一系列所能想到的尖锐物品,最后都以“咔哒”一声告终——那些东西通通堵在锁眼儿里了。
顾潇潇似乎不太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挠着头,振振有词的说道:“不对啊,电视剧里都是这样开的,怎么会打不开呢?”
宛炎内流满面……
负隅顽抗的顾潇潇同志还不死心,居然又想出一条“妙计”,拽着宛炎袖子激动不已的蹦跶道:“对了对了,你可以把门踹开,电视剧里的男主都是这样的!”
这下,宛炎已经欲哭无泪了……
“你踹啊,踹啊,不行就我来!”顾潇潇见宛炎迟迟不动,颇有不满,撸起袖管作势就要踹门,被宛炎拦下:“小朋友,告诉你一句,电视里都是骗人的,比如,你真的觉得麦丽素能解百毒吗?”
顾潇潇认真的想了下,觉得宛炎举得这个例子还真是无可反驳,最终踹门这个方法只好作罢。
而后,便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时间不早了,你去睡吧。”宛炎看顾潇潇一副懊悔万分的负罪样,实在不忍心再吐槽她的智商了。
顾潇潇抬起头,眉毛拧成了八点二十,低声道:“你去客房睡吧,我睡沙发就行。”
“抱歉,其实也是我考虑不周。家里还有两间空房,我当时心想也没人住,便没在里面摆床,所以,归根到底是我的失误,你去客房睡吧。”
顾潇潇听宛炎这么说,脸面更挂不住了,但心里还是暖暖的,毕竟这是宛炎第一次这么绅士呢,所以,事实证明,所谓绅士就是像宛炎这种,在关键时刻为女性着想的男人。但就算是这样,自己也不能欺负个病还没好全的绅士啊。
“你胳膊虽然拆了石膏,但是应该还没好全,沙发没有床宽敞,万一你睡觉的时候压到了伤胳膊怎么办?我可不想再请假去医院里照顾你。”顾潇潇不太习惯说这些贴心的话,不自然的把脸偏了过去。
宛炎眸光闪了闪,然后咬唇想了会儿,一脸正气的道:“我倒是想到个折中的办法,但……要征求你的意见。”宛炎清亮的双眼望进顾潇潇眼里,顾潇潇的心没由来的一紧。
宛炎有些踌躇,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正色道:“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睡客房。你若不能接受,我便睡沙发。”
顾潇潇认识宛炎这么久,从来没在人品问题上对他有过任何怀疑。她甚至一度觉得,若世上曾经真有柳下惠那种人的话,那宛炎一定是柳下惠在世。相反,她倒是对自己有点不放心……咳咳。
顾潇潇如此如此想了一番,沉声道:“宛炎,我们是情侣对不对?”
“……嗯。”
“虽然我从来不觉得我们像一对情侣,哦不,应该说是不像寻常情侣那样。嘶,怎么说呢,反正再怎么样也算是情侣不是,既然是情侣,那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毕竟现在是特殊情况嘛。”顾潇潇说完十分坦然的笑了笑。
宛炎微怔。
他不知道,原来在顾潇潇心里,他俩的关系竟是这种似是而非的尴尬情况,坦白说,他不太了解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男友。
一个小时后,接连洗完澡的两人躺在客房的大床上。
顾潇潇又发现了一个十分蛋疼的问题: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这……
她瞄了瞄宛炎,只见宛炎神色如常,十分淡定的拉开被子。哟,准头还不错。不偏不倚,正好一人一半。
顾潇潇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快得她都能听到撞击胸腔的“咚咚”声,她觉得四肢有些僵硬,只能很蠢的平躺着。
宛炎已经侧过身,背对着顾潇潇睡了,但不知有没有睡着。
从窗缝里漏进来一缕阴风,吹得顾潇潇后背一阵恶寒,她想,若是老妈老爸知道自己现在和一个性发育成熟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应该会用榔头敲死自己吧?而且还是敲成做狮子头的那种肉泥……
想到这,她短促的嘘了口气,音从嘴里逸出来后,她急忙捂住嘴,惊慌的看向宛炎的脊背。
宛炎动也没动,温润的嗓音漾开了黑夜的岑寂:“还不睡吗?”
“嗯。”顾潇潇尴尬的嗯了声,咬着嘴唇别让自己发出其他声音。
她不睡或者说睡不着,原因有二:一是,她着实十分紧张,完全无法进入睡眠状态;二是,她从小就被老妈批评睡相差,有时候还会蹦两句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梦话。
基于以上两点,顾潇潇着实难以入眠。
“你怕黑吗?”宛炎的声音淡淡柔柔的,却不是那种女气的嗓音,宛如珍珠落玉盘,泉水击山石。
这个孩子间经常出现的话题,另顾潇潇惊诧之余也略略放松了些,说话也不似刚刚那么拘谨了:“有点吧。小时候很怕,现在好点了。”
今夜月上中天,清寒的月光突破层层树影探了进来,照亮了宛炎目力所及之处的地面,看上去好像撒了一层晶亮的白糖。
“潇潇。”
“怎么?”
“你说……我们不像寻常情侣……那寻常情侣应该是怎样的?”宛炎的语气中透着迷茫。
当年他与孟薇柔在一起时,两人年岁尚幼,所谓的情侣也不过是比朋友更要好了些,等宛炎发现自己的感情应该叫“爱”的时候,孟薇柔已经去世了。
“寻常情侣……应该是无话不说……互相给与温暖……一道走下去……”顾潇潇断断续续的说了些断词残句,都是些很笼统的概念。其实她也不知道寻常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该是怎样的,只是下意识的说了些自己的想法。
宛炎突然转身,毫无征兆的将顾潇潇拉入怀中。只是抱着她,没有丝毫亵渎和不尊重,温声道:“是像这样吗?互相给与温暖。”
顾潇潇心说:我可以说我那句话不是这样理解的吗?
但她还是把脑袋缩在宛炎脖颈处,抿着嘴偷偷地笑:宛炎,你这个傻瓜。情商这么低,也不知道是怎么写出那么多感人的剧本的。
“你知道我在写剧本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忘了吃饭吗?”宛炎今夜的话似乎格外的多,话题间的关联性也几乎没有。
顾潇潇记得宛炎有胃痛的毛病:“为什么呢?太投入了吗?”
宛炎闭上眼,月光照在他脸上,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投入其中可以让我获得片刻的欢愉,可以忘掉现实中的种种忧愁,像上帝一样,俯瞰着这个世界,而不必亲历其中……”
淳朴天真的宛炎同学觉着,今晚的自己尚且算是个合格的男友,顾潇潇所说的三条里,他已经做到了两条:给与对方温暖和无话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