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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鱼与狐狸——起事者谣言大风潮(2)

这个谣言立即被传播开来,因为大家都是同一个信仰,所以立即对此深信不疑。张角开始行动,先让人在各处官府署门上用白土涂写“甲子”字样,作为发动起义的信号。然后派出间谍多次往来京师,物色宦官封胥、徐奉等为内应。中平元年(184,甲子年)初,张角命令教徒调动荆、扬等地徒众数万人向邺集中,约定三月五日各地同时起义。可是,预定起事前一月,张角弟子唐周上书告密,他的那位间谍被捕,惨遭车裂。张角只好仓促起义,自称“天公将军”,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在与政府的对抗中,谣言始终在发生作用,无论到何地,都有大批百姓加入张角的队伍,他们自认为是“黄天”。但不久后,这个谣言就夭折了。因为中平元年过去了,“甲子”并没有天下大吉,政府还是那个政府,五年后,张角的起事宣告失败。

如果不是因为叛徒告密,他的那个中间人被活捉,张角的起事后来结果如何,还真是个未知数,不过,当过了甲子年(184年)后,很可能有很多人不相信那个谣言了,张角后来部队中屡有逃兵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证明。

起事者往往都以失败而告终,并不能影响后来人。只要有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政府存在,民变就永远会发生。

元朝末年,以宗教名义进行起事的人比比皆是。而这个时候的宗教已经由原来的道教变成了佛教——白莲教。白莲教始终就没有被官方认可,据说是公元1133年,由茅子元创立的,因教徒“谨葱乳,不杀不饮酒”,故又名白莲菜,后逐渐演化为民间社群组织白莲教。

至正十一年(公元1351年),黄河决口。元朝政府征集群众来治理黄河。用今人的角度来看,治理灾害是一件好事。但在蒙古人统治的元朝时期,统治者与官员的腐败残暴让这一好事立即就变成了坏事。当“征十七万劳工修河堤”的任务下达后,各个地方各个级别的官吏像喝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因为他们可以发财了,他们可以克扣皇帝拨出的修河工钱,还可以克扣民工的口粮,总之,朝廷发下来多少钱,他们就能拿到多少钱。

这当然是那个时代政治问题出现弊端的一个小暴露,元朝末年已经到了官逼民反的程度,只是需要一个催化剂而已。白莲教的首领韩山童及其教友刘福通看到了造反的机会,政府这个时候正在专心地治理黄河,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事。二人立即制造谣言,先是制造“弥勒下生”,然后是“明王出世”,总之,各种利于起事的谣言纷纷被他们炮制出来,并且开始在黄河变上流传。当然,制造这种谣言之前,二人就想过,要把这种谣言散播到黄河边上去,因为那里有被政府组织起来的十七万人。这些人可不是他们这种人随便就能组织起来的,这是一个大群体,必须要让他们先信服自己的起事理由。陈胜的阴魂又出现了,二人派人把一个独眼石人埋在了即将挖掘的黄陵岗附近的河道上,同时炮制出“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谣言。

当独眼石人被挖出后,河工们惊诧不已,这就是他们早些年听到的民谣变成了的真实。大河南北,人心浮动。至正十一年(1351年)五月初,此时,元朝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治理黄河上。韩山童、刘福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韩咬儿在颍州颍上(今安徽颍上)聚集了3000人誓告天地,造反。刘福通又炮制了一个谣言:韩山童是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

起事文告是这样的:蕴玉玺于海东,取精兵于日本;贫极江南,富称塞北。又打出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战旗。

许多人都发现,起事是件很容易的事,只需要制造一个谣言就可以拉拢无数民众。所以当年八月,麻城的铁匠邹普胜、罗田卖布人徐寿辉在蕲水(今湖北浠水)造反。他们造谣说自己是弥勒佛的门徒,而弥勒佛之所以转世就是要他们来给元朝制造麻烦的,十月份,他们攻占了蕲水,建立政权,国号天完,改元治平,徐寿辉称帝。后来的历史大家已经很清楚,群雄逐鹿中原,一个叫朱元璋的和尚扫灭群雄,建立明朝。

东汉黄巾造反和元末农民大起事只是中国古代民变的两个典型事件而已。在中国古代发生的大大小小的几千起民变中,以宗教名义散播谣言拉拢群众的几乎占了一半。

秦末农民大起义:陈胜、吴广农民起义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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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农民起义:贵州、湖广各族人民大起义、刘六刘七起义、李自成、张献忠起义

清朝的农民起义:古州苗民起义、捻军起义、白莲教起义、天理教暴动、太平天国运动、陕甘回民起义……

黄仁宇就说:“中国的民变,通常在开始时,带有几分离奇和神秘的色彩。其原因则是一般农民安土重迁,除非有剧烈的天灾人祸,很少机会能促使大量的人口铤而走险。并且纵使他们被投入变乱的大熔炉,也仍要通俗的宗教思想,有如苍天代黄天,弥勒再生等等传说与观念,发动精神上的力量,去支持其大规模的暴动。”

但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是,农民在起事前虽然都炮制各种谣言,可无论是黄巾起事还是元末农民起事,他们虽然是以宗教的名义,却鲜有以神、上帝的名义来夺取天下,黄巾起义的“黄天”指的是他们自己,“弥勒佛”也不是真的弥勒佛,而是转世的,还是他们自己。也就是说,他们所炮制的谣言都是为自己服务的,宗教里的神仙不过是他们拿来当作一面大旗,举着这面大旗的还是他们自己。

这就不由地想到了梁山上的那群好汉,宋江可谓是以宗教名义炮制谣言的高手,他在梁山当老二的时候,就炮制出了说曾经遇到九天玄女赠送给他天书,让他干什么呢?让他替天行道。你看,“替”天行道,而不是天来行道,他知道自己不是天,但他得到了天的许可,允许他在人间执行天的任务。那个他的同道方腊也曾炮制了一个谣言,据说他有一天在河边喝水,猛地一低头,发现河里有个戴着玉皇大帝的帽子似的人,他一惊,可仔细一看,原来那就是他。这个谣言散播出去后,大家都来投奔他,因为大家都认为,他是玉皇大帝派下来顶替人间皇帝的。但方腊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就是玉皇大帝,这些起事者虽然胆大包天,敢向皇权挑战,敢借天的名义,却不敢以天自居。由此可以看出,中国古代的君权与神权完全是两回事,中国人敬畏神仙,所以绝不敢自己就是神仙自居。即使是许多不可一世的皇帝也敢说自己就是玉皇大帝。

百姓们为什么会相信这些起事者所制造的谣言呢?当然要跟当时的情况有关,任何一场民变的前提条件都是,政府对社会管理的失控,百姓无法存活。另外,“敬鬼神”是中国古代人民的传统,谣言之所以产生并传播,是因为一些自以为自己是专家的人在推波助澜。比如,有人说,某某是玉皇大帝派下来的。“专家”就说了,是的,玉皇大帝在这个时候也该派人下来了。因为“知识”,所以导致盲目相信。

普通民众相信,那么,有没有被造反的皇帝相信的呢?有!他就是清朝的嘉庆皇帝。

嘉庆十八年,民间宗教天理会首领林清与李文成散播谣言说:“二八中秋,黄花落地”。“二八”指嘉庆十八年的第二个八月:闰八月。“二八中秋”,是闰八月十五日。“黄花落地”,是暗示清朝将在这一天灭亡。

这两句口号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传播开来,传到京城的时候,嘉庆皇帝居然就真的相信了。他为什么会相信,这跟民间对闰八月的迷信言辞有关。嘉庆皇帝如果不了解这种知识,那么他很可能不会相信,就是因为他是个专家,所以他知道,凡是有闰八月的一年,总免不了要有天灾人祸。这个问题似乎很好理解,比如有人传谣说,现在某个地方的蚯蚓把一个人咬了一口。如果这个谣言被一个生物学家和一个纺织工人听到了,你想谁会相信这个谣言更多一些?答案是生物学家,这并非是生物学家真的就认定这个谣言的内容是真实的,而是他会通过自己所拥有的知识来进行联想,蚯蚓与咬人这两件事物联系在一起在他脑中作用,据他的知识,蚯蚓是完全可以咬人的,而纺织工人完全不知道蚯蚓的胜利构造,所以他不会相信。

巧的是,早在两年前,天上就有彗星出现,朝廷钦天监奏称将有兵灾,曾经特颁诏旨,将嘉庆十八年(1813年)的闰八月取消,改于次年,在嘉庆十九年置一个闰月。而他这一种改闰的措施,恰好帮助了天理教徒的制造舆沦。有人说,天理教徒是在嘉庆改闰以后,才利用机会造出这“二八中秋,黄花落地”的谣言的。然而,天理教徒并不更改他们的日程,仍旧在嘉庆十八年九月十五日起事。林清与李文成认为:该年的九月并不是九月,仍旧是闰八月。皇帝能决定人的生死,却不能改变老天的规律。

二人拟订计划:由林清占领京城的皇宫,同时由李文成在豫北及鲁西、冀南,发动大规模的民变,编成队伍,向北进军。林清是直隶(河北)大兴人,李文成是河南滑县人。他们两人在谣言风行时已经把准备的工作做得非常好。甚至在京城宫里的太监,也被他们吸收进来,充当内应。

可惜的是,正当起事行动准备充分时,李文成在滑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走漏了风声,九月上旬,李文成出师未捷身先残,被滑县的县官强文捷捷捕,经严刑拷打,打断了腿。李文成的徒众,哪里能让头领受苦,就迫不及待提前在九月初七日发动起事,打进了县衙门,杀了知县,解救了李文成,占领滑县县城。几天后,他们获得直隶长垣、东明两县,与山东金乡、定陶两县天理教徒的响应,把这四个县也占领了。于是,浩浩荡荡大举北伐,很快占领豫北的道口镇。

嘉庆皇帝这个时候不在京城,他很相信那谣言,所以就跑到热河(承德)避暑山庄以避暑的名义躲避灾害,在接到李文正起事的报告后,他大吃一惊,心想果然应验了。他立即密令直隶总督温承惠、山东巡抚同兴、河南巡抚高杞对李文成进行“围剿”。

那个时代,信息一点都不通畅,李文正在夺取四个县后也忘记了造谣,所以,林清在京城附近什么都不知,还按照计划在九月十五日攻打京城的皇宫。

计划实施的前一天,林清本人留在京城郊外的宋家庄,派遣祝现、李五带领二百名左右天理教徒化装成商人,混进了宣武门。这二百人在十五日的晚上,由宫内太监天理教教徒刘金、杨进忠、高广福、阎进喜引人皇宫所在的皇城。

一入皇城,他们立即着手装扮:头裹白布,手执钢刀,为首的人跳上皇城城墙,从腰间掏出一面大旗东西挥舞,旗上所写的字,是“大明天顺”。也有旗子上写着“顺天保民”。先是冲击西华门,杀到尚衣监、文颖馆。皇宫护卫军慌忙关闭大门。这群人见大门太高,又转从养心门对面南墙外,攀援树木,爬上墙头。这个时候,后来的道光皇帝带领一批侍卫向他们进行了反击。双方对峙过程中,宫中的侍卫们纷纷赶到,围住皇城,杀进皇宫,结果二百名天理教徒多数阵亡或被捉。在拷打下,林清的指挥所也被暴露,第二天黎明,林清本人在宋家庄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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