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渊的胎到了九月,走路都越发吃力了些。这是夏侯璟在圣上面前赞过的,所以阖府上下也都格外关注。
“这要是个小子指不定怎么宠呢。”
“要是个姑娘,温柔款款的倒也不错。咱们入了府,都是一家子的人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保佑侧妃能顺顺当当的产下孩儿才是正经事。”
赵凝渊身子重,近身伺候不了了,皇后心疼儿子,又将工部员外郎甘大人的女儿甘氏和少府监荣大人的孙女荣氏都送到三皇子府做了良娣。
由于她俩是一起进来的,所以格外要好些,甘良娣更是有什么话全同了荣良娣说。甘良娣性子直,有事会说些蠢话,少不得荣良娣在旁时时警醒着。“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让皇子妃娘娘听见,否则你又要挨罚了。”
“可是,皇子妃娘娘好像并不喜欢赵侧妃的样子,我这样说她听了起不高兴些?”甘良娣有些不以为然,赵侧妃生的美貌,又有一个争气的兄弟,现在有了身孕更显尊贵,只怕那皇子妃娘娘提起她来都牙根痒痒。
“傻子,赵侧妃的这胎格外受关注些,你看有些东西,早在三月前便备下了。前几日又得了恩典,许了赵侧妃的胞妹来安胎,说明殿下对赵侧妃这胎的重视。”荣良娣点了下甘良娣的额头说道,赵侧妃好生风光,真叫人羡慕。
“荣姐姐说的都对,可惜我们没有个挣脸的兄弟姐妹,否则比起赵侧妃来也是不差的。我听说这赵侧妃的胞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谱儿足,主意也大,白家那夜叉一样的小姐栽在她手上好几次。”甘良娣瞧见前面来人了,也就不敢说下去了,捂着嘴笑了两下,拉着荣良娣就走了。
“姐姐,今天身子怎样,可乏了?”赵瞳渊前几日领了恩典去了三皇子府中照料,姐姐信不过旁人,借着这胎的威风特地请了她来。
“老样子,这小家伙在我肚里拳打脚踢的,没个安生。”赵凝渊摇头苦笑道,忽然眉头轻蹙,嗔道:“哎哟,这孩子怎的这么会折磨我哩。”
“常人都说男孩子顽皮,我看咱们小姐肚子里准是个小郡王呢。”宝珠喜道。
“可不是,我瞧着小姐肚子尖,肯定是小郡王。”珍珠也跟着附和道,说着等小郡王生下来,给他穿戴的虎头鞋帽都预备下了。
“你们两个少说几句,都到皇子府了嘴还是这么贫,仔细姐姐劳神。”赵瞳渊也被逗笑了,但这是皇子府,皇子妃娘娘傅恩祺治下极严,更是不喜赵凝渊,还需珍珠和宝珠平日里多仔细点,切莫说些胡话教人抓住把柄。
“好渊儿,你也别怪她们了。说来说去也有我的不是,都是叫我给惯的。宝珠,待会儿叫小厨房把三宝鸭子汤煨上,再温些好酒。”赵凝渊吩咐宝珠道。
宝珠应下了,拉着珍珠退出去,好让两姐妹说些体己话。
“姐姐怎叫小厨房煨鸭子汤,温好酒?难不成给妹妹用的?”赵瞳渊知道这是夏侯璟晚上要来,特地怄她开心呢,她发现赵凝渊胸气郁结,时常有汗多畏寒,怕是那拈酸吃醋的皇子妃娘娘时刻拉去立规矩的由头。姐姐心中不快,又不舍得劳烦家人,所以才一直忍着。
“又在拿我打趣,我听爷说今日有贵客来访。他素日爱喝我厨房的汤,我岂不是要煨了叫人送去。你也别急,哪日你成婚说不定对我那妹夫还要上心了。”赵凝渊反击道,正说着,听得外边来回话,说是爷回来了。
“我该回了,若有事,只管遣她们来叫我。”赵瞳渊可不愿打搅两人,提前退置偏殿住着了。
入夜,只见得书房灯火通明,四周都有人把守着,轻易不让进去。待到后半夜,清鸾悄悄将赵瞳渊推醒。“吵着小姐睡觉了,小姐恕罪。方才世子爷派人传话给我,托我将这宝贝赠与小姐,要小姐亲启才是。”
“不碍的,原是为着姐姐我才托他找的。这宝贝西陵罕见,唯有与北都朔方接壤的北境之国北凉才有的,据说价值千金。你替我把这银票交给他,算我找他买的。”赵瞳渊打开盒子,里面有两株铁皮石斛,闻起来没有药的苦重味道,反倒有一股子细香藏在里头。
“这是什么?”赵瞳渊注意到锦盒里还有张字条,上面写着:白家必争上直卫指挥使。想来是通透了,白家满门荣耀,还有个争气的长孙,原是听说过的厉害人物,不知比大哥怎样?
该死!不该乱了心神,当务之急是让姐姐平安生产,大哥历练过,若是争不过白家也不会教他们有好果子吃。
“她还给我银票,太见外了吧。”夏侯烈苦笑不得,这铁皮石斛珍贵,好不容易找到了路居说的那个北凉商人,花了七八千银子才得的两株,这丫头给五千两就打发了。
“小姐说了,求爷给打个折,她没有那么多银子给你。若爷无事,奴婢就要去禀小姐了。”清鸾说道。
“慢着,这钱我收着。不过替她存在通宝银号,若有使钱的需要,就去通宝银号报上路居路老板的大名,自然有人接待。这些先别和她说,若是日后急需了,再提。”夏侯烈笑道,自己怎会要花她的银子……
“他收下了?”赵瞳渊问道。
“收了,世子爷还嘀咕了句银子不够。”清鸾说道。
“不够就不够。”想到夏侯烈之前夺了她的宝贝镯子至今未还,现在还有些气,等日后再慢慢还,“我瞧着快五更了,我去小厨房看看,给姐姐做些吃的。天还未热,乍暖还寒的,怕她伤风,对孩子不利。”
又过了几日,快到赵凝渊临盆了,傅恩祺作为皇子妃娘娘也拿出主母的大度来,该备的都备了,该请的也请了。只这天天色将晚,大家都昏昏欲睡时,赵凝渊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要生了!
夏侯璟本来歇在荣良娣那里,立刻起身前往南熏苑。傅恩祺早早在正厅候着了。“怎样了?”夏侯璟问。
“产婆同那赵家小姐在里头忙。也怪妹妹怀着辛苦,又是头一遭,谁家女子生孩子不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爷您也别担心,仔细身体。荣妹妹快扶爷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了。”傅恩祺回话道,她早派人盯着这里了,听得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向她禀报。这赵侧妃性子虽软,却行事小心,平日里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只得借着立规矩给她瞧瞧厉害,如今这赵侧妃的妹妹来了,可就不好出手了。早是见过的,这丫头口齿伶俐,讨得大长公主的欢心。就连夏侯璟有时也赞她,若是他有心,学尧舜拥有娥皇女英,那自己就再无机会入得他的眼了。
“不了,我在这里等着。恩祺,到我旁边坐。你是一家的主母,辛苦你上下打点了。”夏侯璟一席话让傅恩祺有些感动,她的苦心和爱心全在他一人身上,他是夫,她是妻。
“这是为妻该做的。”傅恩祺回应着。
“孩子是头一胎,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想让赵侧妃自己抚养着。”夏侯璟说完看向傅恩祺。
明显的,她有些恼。她是正妻,所有妾室的孩子都得管她叫母亲,若赵侧妃头胎是个男孩,那便是最重的筹码。
“你恼了?”夏侯璟问道。
“为妻是主母,若是传出去叫我有何颜面。”傅恩祺倔强地反驳道,她是高门高户的大小姐,日后出去赴个宴席茶会,岂不叫人笑话。
夏侯璟似乎有所准备,他凑近傅恩祺道:“这样你可得出空来,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爷……”傅恩祺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赵侧妃有孩子,她是满满的羡慕,甚至开始嫉妒这个女人。她有宠爱,她当了母亲,留在了爷的心尖子上。
殊不知,赵凝渊曾私下里求过夏侯璟想亲自抚养孩子,这样势必会得罪傅恩祺。还亏得夏侯璟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管叫傅恩祺保准答应,不得不说,夏侯璟太了解傅恩祺了。
“即使是这样,还得劳烦妹妹时常带着孩子来我这里坐坐。”傅恩祺答应了,只是呈了面子上的事,做个样子罢了。
虽说外头讨论着谁抚养的事情,可产房中的情况并不顺利。赵凝渊在府中时经常被叫去立规矩,积了疲劳,故而生产时气虚,力道不足,虽然产婆们在那里叫着看见孩子的头了,竟是胎儿的头卡在宫口,赵凝渊就没了力气。
“渊儿,我怕是要死了。”赵凝渊紧握着赵瞳渊的手,掌心沁出虚汗,手指冰凉。
晓得姐姐虚弱,发不出力来,赵瞳渊立刻将铁皮石斛切下三片来给赵凝渊含着,开了张方子,交给自己的丫鬟飞烟让她去熬些引产汤来。
门外夏侯璟看着产房里人进进出出,心都揪到嗓子眼了。“天都快亮了,怎么还不好。赶紧差个人进去看看,赵侧妃好不好。诶,慢着,告诉赵侧妃,我在这里守着她,让她安心生产。”赵凝渊,你一定要没事啊。
“他是念着我的。”赵凝渊服了药,也渐渐恢复了气力。加上产婆的经验,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忽的外头一阵大亮,伴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天亮堂了。
“恭喜殿下,是个小郡主!”
赵凝渊泄了口气,看着出世女儿,安心地睡了过去。丫鬟产婆们长舒了口气,争着去给主子们道喜。外头的皇子妃傅恩祺看着夏侯璟手中的婴儿有些五味杂陈,庆幸不是个男孩儿,自己总归也会有的,便也生出许些喜爱,在粉嫩的脸蛋子轻轻触了几下,也笑开了。
“赵侧妃生子有功,让她好生休息。产房这里还需你们打点。”说着要进产房瞧瞧。只见赵凝渊面色有些发白,额上还沁出汗珠,不过一切都已经平静了。夏侯璟拉着她的手,还是有些凉的,便将被角掖了掖,又好生嘱咐几句,便去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