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蛮是你的小名?”
叶满点头,在小河村,确实所有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叶满是外婆为她取的学名。
沈老听到这里,饶是他见多识广,一生几经风雨,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现在也不得不感叹天意弄人。如果不是这么多的错误和误解,他们两个年轻人原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明明已经近在眼前,却比任何人都遥远。
“你救了之延。”
“这些你为什么不说,当年你八岁,应该已经记事了,你不可能不记得之延。”
“我失忆了。当年我外婆忽然离世,我发了几天的高烧,被带到虹城的之后,以前的事就不记得了,直到最近才想起。”
过去的曲折,叶满现在说起来也不过是平静的寥寥几句带过,沈老与她已是外人,她将界限划分明确,即使心里再难过也不会在他面前提及过去。沈老不知道具体情况,叶满没说最近是什么时候,可是沈老知道必然是这次她回去安葬她母亲才想起的事。
“这些年,不仅之延在找,我也在找你,当年如果不是你救了之延,我们沈家就绝后了,你是之延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沈家的大恩人。”
叶满摇头,对沈老眼里的感激视而不见,她看着沈老,认真而坚定的说:“您不用感激我,如果可以重来,我是绝对不会救他的。”
“我知道之延让你受了很多伤害,可是如果他知道你就是当年救他的人,他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和这些没有关系……”叶满当然不会说出一切,她后悔救沈之延与之后的事情并没有关系,即使没有这些伤害她也后悔了,“我知道沈之延对他心里要找的那个人有多看重,也能想到如果一切能够早一点发现,事情就不会到这一步。可是既然我和他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沈老,其他的都于事无补。至于救命之恩,沈家也好,您也好,其实都没办法还的,有生之年我可能都没有什么会丢掉性命的事来让沈家还情,既然如此,不如就此一笔勾销,别因此打扰我。”
沈老从叶满的表现里已经感觉到她对这件事的抵触,便不再多言,正如她所言,救命之恩只能以命还,所以这恩情其实很难还清,而她的意愿便是不再与沈家扯上关联,他叹了口气,苦笑着说:“丫头,即使我能答应你,之延那里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今天在这里和您谈这件事怎么解决。”
叶满完全公式化的语气,沈老却不得不放下心里最后一点巧合和侥幸,相信面前的叶满便是他们找了十年的人,那个小河村里对沈之延有救命之恩的小女孩。可是现在,他们却连站在她面前说谢谢的机会都没有,难道真是天意,这两个人兜兜转转,最终也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之延每年都会去小河村,确定你是否回去,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
“如果……他有不再需要去的理由,这件事便能瞒住。”
沈老不解的看着叶满,有什么理由是之延不用再回去的理由,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而叶满的表情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如果他要找的人出现了,他也就不需要再去小河村,今天我请您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我的能力有限,在短时间内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希望您能帮我。”
“不行!之延这么多年都不肯放弃找人,难道只是为了找到以后感谢她,假的始终是假的,如果被他发现,你想没想过后果!”
“沈老,我不是要这个人来完成沈之延的夙愿,我是要让他毁灭沈之延的执念。”
“什么意思?”
沈老被叶满话里的意思弄得困惑不已,什么是夙愿,什么是执念?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也不会认为找的这人能够骗沈之延一世,我只是希望通过她让沈之延知道,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得偿所愿,换句话说,那个人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她的出现只是打破了她的平静,他又该如何自处?”
“之延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人,他认定了就一定会得到,我了解我的孙子,他不会因为你说的这些就放手。”
“沈老,我其实并不认为沈之延对……”叶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思考着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更为合适,“救他的那个人是爱,他只是求而不得的执念,既然是执念,当然要打破他的执着,才能换来各方安宁。”
“小满,你很聪明,可是你未必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也不需要了解,我只需要知道,两个格格不入的人在一起会多痛苦就够了,两个人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无法消除的差异,足够让他清醒。”
沈老明白了她要做的事,她知道之延一定会找到她身上,不过是时间早晚,所以她根本没想过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她要做的是釜底抽薪,逼之延自己放手,只有之延自己放弃,这一切才算完。或许她从来是这样的聪明睿智,不留一点余地。
“你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年纪与我差不多的女人,文化不高。找一个这样的人比较简单,不过如果能够和我小时候像一点,更容易让沈之延相信。”
“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相片,你现在和小时候真的很不一样,所以之延没能认出你。”
叶满不置可否,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沈老见此也默然的,沉思了一瞬之后才问:“找到这个人之后你的打算是什么?”
“沈老,这件事如果你介入太深,之后可能会影响你们的祖孙关系,当然你不介意这点影响我也可以跟你说我的打算。”
沈老沉思了一会儿之后,默认般的点头随后说:“好,人找到之后我会将她的联系方式告诉你。”
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叶满也就不再多说,与沈老道别,沈老摆摆手示意叶满先走,叶满走到街边,回头看了一眼,沈老好像正在说着什么,她回头,沿着街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叶满走到双十大道边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一辆黑色的奔驰不远不近的沿着路边行驶,叶满皱了皱眉,转头走了几步,停下来站在路边,那辆车缓缓的驶到叶满面前停下,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转的男子快步走到叶满身边,躬身行了一礼说:“叶小姐,我家先生想见你一面。”
叶满脑海飞速的转了起来,实在想不起最近还招惹了什么大神注意到她,只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温和有礼的回道:“你不自报家门,我怎么知道你家先生是谁,又为什么要去见他?”
男子摸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接通后他低声说了几句边将电话递给叶满,叶满接过手机,只听见电话那头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叶小姐你好,鄙姓韩名抒琅。”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冷沉稳,不带着一点温度,叶满站在路边,风吹树动沙沙的声音,让叶满忽然意识到,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她避开就能获得安宁的,既然如此,叶满想既然如此,她早无后顾之忧,便放手一搏,让他们从此退出她的三界,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韩先生,久仰大名,不过我和你认识吗?”
“叶小姐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韩先生,我想你我都不想继续浪费彼此的时间,所以你不用多番试探,见面更是不必,我没有多余的耐心应付你们,至于你想要确定的事,请问你有什么资格知道又是以什么身份觉得自己应该知道?”
“叶小姐,既然不想浪费彼此时间,不如开门见山,直接告知我不是更好,瞒着不说是心虚吗?”
“韩抒琅,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无论我是不是那个人,我与沈之延之间结局已定,你又何必浪费时间多管闲事。”
叶满挂了电话,漠视面前的人极力压抑震惊以致面部扭曲的脸,将手机稳稳的放在他缓慢伸出的双手,缓缓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