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海面上,月亮露出了一道尖尖的角,从动荡的波浪上反射出丝丝黯金色光。
然而此时的米修却如同身处风暴中,仿佛随时会被波浪吞噬,沉入海底的最深处。
事实上,此时没有比没顶之灾这个词更能表达他此时的处境了——他已经被冰冷包围,被恐惧所浸泡,周围是望不到边的海面,冬天刺骨的海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吞噬他的体温和气力,凭着他从小到大养成的水性,他已经支持了好一会了,但他知道最多再来二三十次呼吸的空隙他就要全身痉挛,大海即将拥有他。
“哈哈哈,小鬼,还有力气的嘛!”
船上的面具男们正围成一排,在船舷边上俯视着,观赏着,好像在看一只落水的老鼠,又像在看一只被火烧着的飞蛾。
“这就是你弄痛老子的下场!”一个光着头,大胡子的佣兵大声叫道,“现在我要让你的同伴亲眼看着你是怎么死的!”
在狠狠收拾了一顿之后,米修被扔下了水,他的伙伴,带鱼和鼠头,此时也被粗大的麻绳捆在了一起,吊在了船头的桅杆上——这是作为他们反抗的下场。
此时米修在咸苦的海水味道里再度尝到了残酷现实的味道——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突然变得有反抗心了,很奇怪的感觉,也许放在以前他会选择求饶,或者逃跑,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甲板上的时候他却想到了抗争,他也本可以束手接受命运的,像其他人一样,然而他却试图抢走那个强壮大汉手里的棒子。
“大哥大爷们,求求你们饶了米修哥吧!”
听到鼠头在为他求情,米修忽然也有一种释然的错觉,这样的友情是让死亡的恐惧也减弱了,然而他的另一个伙伴带鱼,却似乎因为更加深沉的绝望所致,已然没有一丝吭气,似乎连害怕的叫唤也放弃了,看到他那样子,米修心里一沉,连同身体也要一同往海底沉去。
“带鱼,鼠头,真对不起你们。”米修最后在心里喊道,“当初我不应该跟你们说那样一番话的。”
——我们应该就该一辈子呆在贫民窟里的。
“船,有船正向我们驶来!”
在主桅杆瞭望位置的观测手突然叫喊了起来。
遥远的海面波光向远方的地平线荡去,在无尽深黑的的天海尽头,风和海浪中似乎化出了一道黑色的风帆。
甲板上顿时一片骚乱了,这群佣兵急忙把目光从米修身上转移向远方海面,他们极力想从越来越近的船上找寻出那道威胁的标志。
“难,难道是弗里曼师父他们带人来了.”米修在浓烈的倦意中猛地回过来一丝意识,他真的感觉自己很累,全身都很累了。
小船渐渐驶近了,而甲板上的已经全副戒备,那些带着面具的佣兵们都拿起了武器,只是这船却丝毫没有进攻的迹象,反而是缓缓抵近了落水的米修。
一个黑影从小船的风帆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并不急于登上大船,而是观察了一会,却将米修一只脚从水里提了出来。
“把弓箭放下,还看不出是我吗?”
黑影从小船上向上喊道,这是甲板上才响起一片惊讶而慌乱的声音:“麦吉拉老大回来了!快放下缆梯!”
麦吉拉一手扛着昏死过去的米修,登上了船,甲板上一片叫嚷。
“老大,你终于来了。”“老大你没事吧?”“老大,要不要吃点东西先?”
“我的船里还有人,派人去把她带上来。”
几个人下去,从小船上抛上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铁牙,你们都还在,还剩多少人,有船跟踪么?”
“麦吉拉老大,船上还有十来个弟兄,一路上没看到别的船,教会的人根本没发现我们离港了。”为首的带着面具的大胡子壮汉说的。
麦吉拉稍稍点了点头,又往甲板上扫视了一遍,将米修扔到甲板上。
“小东西还剩几个?”
“算上这个,还有十三个呢,老大.你,你干嘛救他.”
铁牙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月光下闪过一道弧光,没有人看见他出手,然而意识到时铁牙带着的面具已经被麦吉拉一击打落了。
“蠢货!我告诉过你们要让他们活着,他们每一个都是组织的资源!”
铁牙捂着脸,不敢吭声,其他人也一样沉默着,面对发怒的麦吉拉,一群强壮的佣兵却话都不敢反驳。
“人都押回仓里去,那个小鬼,救活他,不要再让一个死了。”
几个人连忙将米修抬进去了,也把他的吊起来的兄弟也一并放了下来,连同甲板上其它人带了进去,这一下,甲板上只剩下佣兵们和他们的首领,沉默伴随着海涛击打着船舷。
“把面具都摘下来,我们已经不需要伪装了。”
麦吉拉脸上黑沉沉的,就像戴着一副无形的的面具。
“老大,怎么回事?我,我们不回去了?”一个佣兵小声说道。
“已经完了。”麦吉拉面无表情地说道。
“完,完了?”铁牙捂着脸,“可我们还有人守在那的.”
“鱼肠已经不复存在,我们无法再于米诺港立足。”
“怎么可能?卡兹可,斯阿干,山杜,就算只有他们三个也不可能.难,难道.”
“教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次让你们先行离开米诺避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我也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老子一定要将那个男人碎尸万段!“铁牙马兹可发狠地将铁面具掷在脚下。
“铁牙,你兄弟的死,我很难过。”麦吉拉拍着他的肩膀说,“但我们一定会卷土重来的,让我们的敌人尝到古神的降罪。”
“老大,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麦吉拉转过身去,望向远方的海面。
“向南,我们向南,去暗藻岛。”他指着南方,那里是风和寒冷前往的地方。“组织交给我们的命令必须完成,莎拉尼古拉斯的旨意必须落实。”
“舵手,右满舵!”
粗粝的叫喊声响起,淹没在渐起的海风,暗潮推着船底的木板,载着船上的人们驶向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