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让你跟踪我的!”骆依沉着脸,语气强硬。
那人护着相机一言不发,眉头皱头紧紧的。
“不说是吧,那我就报警了。”
眼见着骆依就要按下通话见了,那人慌忙喊道:“别,骆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成吗。”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其实骆依心底也猜到了,这个人是一个私家侦探,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有要跟踪她?
她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坏人好事,根本没有跟踪的价值。
“报警还是告诉我,你自己选。”骆依下了最后通碟,目光冷冷地望着那人。
“这,这……”那人非常为难,他们这一行对职业道德要求是很高的,透露雇主姓名,这事要是被行内人知道,他也不用混了。
骆依看着他为难的样子,突然说:“你可以向你上面请示。”
那人一讶,“什么?”
“我知道你很为难,你可以问一问你的雇主,愿不愿意告诉我他是谁。”
那人考虑了片刻,又听见骆依说:“或者,我报警,让警方来查的话……”
“这……”那人权衡了下,还是拿出了手机,刚拨了号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因为骆依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夺过他的手机。
“抢劫啊!”那人突然大叫起来,既然都丢脸了,那一不做二不休……
“什么事?”那是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仿佛如大提琴一般。
骆依怔了怔:“你是……”她一时不能确定,那人就冲上前来抢手机,枫林外的人以为出了事,一齐冲了进来。
这场暴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一直持续了下来。
骆依从警局出来,门口停了一辆熟悉的车。司机打着伞下来接她,坐进车里,骆依目光直视前方,夜色浓黑,灯火璀璨。
“好久不见呀,傅彦。”骆依坦然自若地说了一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像他们是真的好久不见似的。
他侧过头,清亮的眸子逡巡在她身上,饶有兴味说,“呵,还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再见面却是在警局。”
骆依淡淡一笑,纠正他,“不,是在门口。”
抢劫,被抢劫,女人如她,还真是少有。偏偏还装得若无其事,淡定如常。
“有差别吗?”
“当然。”骆依抬头,微微一笑,“我能出来就证明,错不在我。”
“那你觉得,错在谁身上?”
骆依的笑容更甚了,“你觉得的呢?”
她反问他,他沉默片刻后说:“你总有本事惹我生气。”
“哪儿的话。”骆依目光转到窗外,窗上是点点雨珠,在夜色中,并不明朗,“傅七少今天这么有空?”
“骆依!”傅彦终于没有再和她绕弯,沉下来脸来,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他从来都不肯承认她长得漂亮,时光就是这样背逆了他的想法,她身上淡静的气息,让他恍恍出神。
骆依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冷笑:“傅彦,你凭什么找人跟踪我!”
面对骆依质问,傅彦反而平静下来,“你说……”
他眉头深锁,骆依冷笑:“傅七少果然好演技。”
他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窗外的滂沱的雨打在窗上,滴滴答答,一声声敲在他的心上。
“小依,我……”
骆依侧过头,定定地望着他,他脸上神情平静得让她觉得这并非是她所认识的傅彦。
二十三岁的傅彦,暴躁易怒,二十六的傅彦却是沉稳内敛的,时光将他这块顽石打磨得异常圆润,将他所有的缺点都隐藏在心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火山一样。
骆依突然笑了起来:“不承认也无所谓了,反正你一直都这样。”
“一直。”他略微抬了抬眼,却没有直视骆依。
很长时间里,骆依一直保持着内心平静,然而面对傅彦,她始终没有办法平静下来。这个人贯穿了她的青春时间。
“有意思吗?傅彦……你不要告诉我,你让人跟踪我是为了保护我。这样拙劣的借口,不应该出自你的嘴!”
“小依……我……”傅彦想要说话,然而骆依只看了他一眼就接着说,“当年你送陈昊走的时候,不就是对你妈说,他看上了我的钱,我的背景吗?可是,事实呢,我不过是你妈收养的一个孩子,被骆家所抛弃的一个孩子!我还有哪些值得别人看的上的东西!”
进入大学的第一次恋爱,无疾而终。
骆依有时想起陈昊来,那个来自西北,自强温暖的男人最终还是因为钱放弃了她。梁川说,这样的男人不值得。谢薇说,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她去爱,去难过。
然而第一次总那样珍贵,年少时候一场不咸不淡的爱情,即使谈不上付出多少真心,却总是历久弥新。
“傅彦,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抢什么,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可是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放过我!”
她看到傅彦深深的吸了口气,侧过头看她的眸光突然变得狠厉。
“我很快就会回去,不会再回来了。”骆依平静说完,沉默下来。从前他以为傅彦不过是幼稚,然而现在……
“停车!”傅彦突然朝司机喊了声。
还没等骆依反应过来,司机猛地一下刹车,骆依整个人都差一点撞到前车椅上。然而更让骆依无法反应过来的是傅彦突然侧过头对她说:“下车!”
“什么?”
他突然让她下车,骆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可是她心底终究也有一股气,长久以来练就的平静心境,遇到傅彦就再也不平静不了了。
“下车就下车。”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接下去很难面对他。
骆依从车上下来,司机忙喊了她一声:“骆小姐,伞。”
她看了傅彦一眼,傅彦侧过头并没有看她,也不知道他生什么气,这样的不可理喻!
“不用!”
她断然拒绝,狠狠地关上车门,昂头挺胸地走在雨中,这一场似瓢泼的雨很快就将她整个淋湿,但她依旧向前走着,甚至越走越快。
车子停在原地,司机从前视镜里看了看傅彦,有些担忧:“七少,你……”
傅彦摇摇头,从怀里掏出药,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骆小姐她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
傅彦按着额角,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原来我曾经做了那么多事,怪不得她……”
“其实,你可以告诉她。”
“我……”傅彦只觉得头疼异常,“你找个地方停车,让我休息下。”
“七少,要不要去徐医生那里。”
傅彦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骆依一个人走在这条空荡荡的路上,冷飕飕的风,冰冷的湿衣服,偶尔有车辆从身边经过,却大多坐满了人。这样一个下大雨气里,在一条偏僻的路上,很难叫到一辆车。
身后突然听见有车喇叭声,骆依没有回头看,只是一直向前走着,一辆车突然从她身边开过,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落下来,邵成很讶异地望着她:“骆小姐,真的是你?刚刚我还以为看错了。”
“邵先生,你好。”即使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骆依依旧不失她的骄傲。
“上车。”
骆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拉开了车门。
邵成从前视镜中看了眼骆依,从身上脱下外套递给她。骆依有些迟疑,邵成笑笑说:“你万一冻病了,小弦的婚纱出了问题,我的婚礼可就泡汤了。”
他都这样说了,骆依只能接过他的外套披在身上。Savile Row的私人定制就这样被全身湿透的她裹在身上……
邵成又将纸巾递给她,“今天下午的事很抱歉。”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知道了。
“不,和邵先生没有关系。”
“哪里,是因为你来替小弦挑选婚纱才会被跟踪,确实是我的错。”
“邵先生你太客气了。”骆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邵成,其实这件事根本与邵成无关,“为你这样客户服务,真是我的荣幸。”
邵成微微一笑:“骆小姐也客气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邵成这样和善的人与傅彦一对比,高下立见,骆依也只能感慨自己遇人不淑。
邵成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骆依听见他说:“我一会就回去。嗯,知道了。”语气并不十分亲昵。
“凌小姐?”见他拿下耳机,骆依随口询问了声。
“嗯。”他也只是随口应了声,不知为何,骆依总觉得他并不想多谈凌弦,她刚刚感慨瞬间从心底消失。
车一路向前开去,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熟悉,骆依有些讶异。
“邵先生,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哦,我之前在你们公司看过你的档案。”
“是吗?”她隐隐记得自己并没有在档案上写过自己国内的地址,可是邵成却知道?
邵成从前视镜中看见她神色微变,忙问:“怎么了?”
骆依应了声,旋即笑了下说:“没什么,多谢,如果不是你,我今天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家呢。”
车辆停在傅家门口,骆依刚要下车,门就被打开,她一抬头就看见傅彦俊朗的脸。
“下车!”
“傅七少现在只会说这两个字了吗?”骆依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
傅彦强压着自己心底的怒火,“小依,今天的事,很抱歉……”
他休息了一阵,再让司机将车开回去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骆依了,那样空荡荡的一条长街上,车来人往,却始终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心底竟然有一阵恐慌。
然后,他拼命打电话回家,佣人说她还没有回来。他又打电话给谢薇,谢薇一听急了,劈头盖脸的说了他一通,却也没有告诉他骆依的下落。他甚至连她的好朋友梁川也打了,梁川急得问他骆依到底在哪里,说她明明约了自己,却连电话也打不通。
那一刻,他只觉得心底空荡荡的。
骆依懒得理他,从车里下来,却不忘记对邵成说:“谢谢你,邵先生,你的衣服我会替你洗干净送还给你的。”
说完,骆依连看都没看傅彦一眼,直接往屋里走。
被他无视了的傅彦又气又好笑,对待别人总是带着倨傲的骆依其实骨子里依旧是那样的孩子气。
“好久不见,傅七。”从车里下来的邵成看了眼骆依离去的方向,那里早已经没了骆依的身影。他这才转过头去,看着傅彦。
傅彦望着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终于露出了笑来:“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邵成。”